第三十六章 誤會

迎上許大帥的目光,藺顯得十分尷尬,但是為了自己的幸福,他隻能豁出自己這張老臉,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我向大帥說的這門親事不是別人,正是小女藺梓茹。言*情*首*發.”

許大帥不以為意地輕輕一笑,“原來藺市長是看中了本帥做女婿?”

“這、這......下官不敢,下官隻是......”藺市長連忙擺手道不敢,剛剛放進懷裏的白帕又被他拿出來,擦拭額角上還未幹透的汗。

看藺市長手忙腳亂的樣子,許大帥忽然覺得他很滑稽,不過就是開了個玩笑而已,至於緊張成這樣麽?

“藺市長不用緊張,本帥隻是隨口說句玩笑話而已。”許大帥唇邊的笑依舊雲淡風輕。

藺市長陪著笑點點頭,“下官以為,如大帥這般人中豪傑,小女本不敢高攀;隻是......下官又實在望女成鳳,這才......”

藺市長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許大帥擺手打斷,“得了,藺市長的心情本帥理解。隻可惜,本帥早已心有所屬,怕是要令藺市長失望了。”

許大帥這樣一說,藺市長的老臉更掛不住,而他卻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客套著,“哪裏哪裏,大帥言重。既是大帥早已有心上人,下官倒是多此一舉了,還望大帥不要見怪才是。”

許大帥道:“藺市長好說,此事不必介懷。你需要上心的,還是福利院建設的事情,三日之後,本帥等你的回複。”

“是是是,下官一定盡力而為。”藺市長點頭哈腰地出了大帥府,坐上自己的專車回去。

望著藺市長離開的背影,蔡副官問許大帥:“大帥今晚可還去聽戲?”

提到聽戲,自然是要見那個人。許大帥的眸色忽然黯淡下來,略帶責備地回了句,“哼!你說呢?”

蔡副官理解地望著許大帥,“嗯,那就是不去了。”

許大帥瞪著蔡副官,“去!本帥當然要去......難道老子還怕見一個戲子?”

蔡副官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繼而又道:“卑職認為,您不該見他。”

許大帥沒好氣兒地說:“那你還問!”

蔡副官淡然一笑,“我去備車。”轉身的瞬間,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未被察覺出的無奈。

轉眼間,又到傍晚。

天幕已不似前段時間那樣黑的深沉,冬至過後,夜色的降臨一天比一天晚。

要過年了。

“兄弟,大哥蒸了兩個菜團子,特意給你送過來。”楚雲徳捧著手中兩隻圓圓的糠麵菜團子,一如以前一樣,憨憨地笑著。

一身青衣素頭麵的楚雲舒忙站起身來,“大哥,你咋還特意跑過來一趟,我回去吃不就好了?”

楚雲徳將兩隻菜團子放進兄弟的手裏,“等你唱完戲再回去,還不知要到啥時辰呢,到時候早涼了,還是現在快些趁熱吃了,吃飽好唱戲。”

楚雲舒勉強彎起上好妝的朱唇,捧著熱乎乎的菜團子,這就是他今天的晚飯。

與此同時,許大帥已下車站在戲院門口。場子內已將近滿座,而來聽戲的人仍在陸陸續續往裏進。許大帥與蔡副官也要隨著那人流入場,然而,他們的軍服已經讓人們自動為他二人讓出一條通道。

觀看席排正中央的兩個座位是百匯大戲院張經理特意為許大帥與蔡副官留的,許大帥輕車熟路地走到自己的專座處坐下,蔡副官照常例坐在他的左手邊。

“咦,許大帥,你怎麽也在這裏?”市長小姐藺梓茹正坐在許大帥的右手邊。

轉頭看看身邊這位可愛的小姐,許大帥輕聲笑笑,“怎麽,本帥不能來麽?”

市長小姐忽然被這一句話噎住,兩頰憋得通紅,隔了一會兒,她才撅著嘴巴說道:“我想你是大帥,不應該有時間來聽戲......”

“今日偶然得空而已。”許大帥答得平淡。

市長小姐聞言,不屑地哼了一聲,“偶然得空還坐專座,剛才戲院的雜工跟我說,這兩個位置是專門為兩位貴客常年預留的。”她說罷,又張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身旁的男人。

若是許大稍稍偏頭,一定會為市長小姐這可愛的樣子著迷,可他始終沒有轉頭,刀一樣的雙目緊緊鎖定在台上,等待即將登場的那個戲子。

今天的戲目是《秦香蓮》。

隻聽得悶簾內一聲道白:公婆啊——如歎如訴,如怨如慕......台下一片叫好聲、鼓掌聲隨即響徹全場。人未出,聲先至,老戲迷們都知道,全同陽城除了楚老板,誰還能將這僅僅三個字的念白道出一歎三婉轉的韻味。

隨即一身青衣素縞的楚老板領著兩個七八歲大、扮作春哥冬妹的孩子登場,這一幕講的是秦香蓮進京尋夫。

唱戲首先講究的就是登台亮相,這一環節在開場很是關鍵——戲中人物的性格、會有怎樣的命運、給觀眾留下怎樣的第一印象,都要憑這個人物登場時的第一個亮相作下渲染鋪墊。

楚老板領著兩個孩子,邁著雲步走至台前,站定亮相。台下的觀眾又爆發出陣陣叫好聲,京胡隨即拉響過門。楚老板站在台上,雙眼環視台下四周,忽然,目光便定格在那個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的男人。

直到楚老板出場,看席上一直保持平靜的許大帥,忽然收緊扣在一起的雙手十指;他的視線牢牢地跟著雲舒,就在雲舒登台亮相掃視四周的時候,兩人的目光相觸。

許大帥心中驀然一動,楚雲舒的心中狠狠抽痛了一下。

耳聽得身邊的春哥冬妹對自己叫一聲:“娘——”楚雲舒才恍然回過神,京胡的一場過門拉完,他便亮開唱腔:“遭不幸老公婆雙雙命喪,三年來我兒夫音信杳茫。”這兩句是交代秦香蓮苦命的身世,唱來本就泣訴哀婉;奈何楚雲舒又想到自己與許大帥之間的事,觸景生情,他竟禁不住真的留下兩行清淚。

“哇,她演得真好,竟然真的哭了......”市長小姐坐在前排,看的真切,禁不住由衷感歎。

許大帥劍眉深鎖,十指緊扣——他心疼,雲舒的每一滴眼淚他都心疼;因為他知道,雲舒的眼淚不是因為入戲太深,而是因為自己......

雲舒一定是的,隻是迫於蔡副官給他的壓力才不得不從我身邊離開——許大帥一遍這樣想著——也許,隻要能好好對雲舒表明自己的心意,說不定雲舒會回心轉意。

做好這個決定,許大帥便也無心看戲,起身離席,走向後台。市長小姐見他離席,便好奇地問道:“喂,你去哪兒啊?”

許大帥像是沒聽見一樣,倒是蔡副官轉過頭,笑眯眯地回答了市長小姐的問題,“大帥要去後台等這位唱戲的楚老板。”

“楚老板?”市長小姐皺皺眉,顯然不清楚他口中的“楚老板”是誰。

蔡副官解釋道:“楚老板就是台上這位扮演秦香蓮的老板。”

“是她?”市長小姐望著台上的楚老板,忽然說道:“我也要去,我要看看這女人是怎麽把秦香蓮演得這麽好。”

好不容易等到整場戲結束,市長小姐便迫不及待地跑向後台,蔡副官跟在她的身後。此時,楚老板也退場回到後台。

許大帥正坐在楚雲舒的化妝間內,隻見雲舒推門進來,而市長小姐也跟在後麵。

“你怎麽來了?”這本是楚雲舒想問許大帥的話,卻被許大帥搶先拿來問後麵的市長小姐。

楚雲舒這才發現,身後跟著一位可愛的小姐。這位小姐生的明眸皓齒,著實讓人一眼便心生愛憐;對於她,楚雲舒有些印象,今日來看戲的時候,她......就坐在許大帥的身邊。

市長小姐不理許大帥的問話,轉而對楚雲舒道:“剛剛在台下,我看你演得非常好,甚至還動情地哭了,所以特意叫蔡副官帶我來拜訪你的。”她說著笑了笑,又道:“哦,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藺梓茹,是許大帥的好朋友。”

許大帥的好朋友......他們,僅僅是朋友麽?僅僅是朋友的話,會坐在一起看戲麽......楚雲舒低著頭,想得出神——為什麽隻是關於那個男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自己就要如此在乎呢?明明今早已經離開帥府,明明已經決定離開那個人,可為什麽就是放不開呢?

見雲舒低著頭不說話,許大帥心知他一定是誤會自己跟市長小姐的關係了。市長小姐這句“許大帥的好朋友”,也許在旁人聽來無所謂,隻是聽在雲舒的耳中,便多少顯得有些曖昧。更何況,雲舒現在本就對自己心存芥蒂,若是此時解釋不清,隻怕日後兩人的隔閡會更深,到那時自己就算想挽回也來不及了。

“藺梓茹小姐是同陽城市長的,”許大帥上前一步解釋道:“本帥今日來看戲,湊巧與她在戲院碰上。”

楚雲舒對市長小姐略一躬身,“原來是市長小姐,承蒙您今晚捧場,楚雲舒失敬。”

一席話說完之後,市長小姐被麵前這人驚得目瞪口呆,半說出一句話,“你、你是個男人?”

楚雲舒未作回答,轉身坐在化妝台前,準備卸妝。

一旁的蔡副官解釋道:“市長小姐有所不知,戲中的角色很少由女人扮演,大多都是男人。”

市長小姐轉臉“哼”了一聲,“這算什麽規矩,又是男尊女卑的舊思想罷了。”說罷又湊到楚雲舒身邊,“喂,你唱的這麽好,有空教教我可以麽?”

還未等楚雲舒做出答複,許大帥便一把拉過市長小姐,“天色不早了,本帥要送市長小姐回家。”

市長小姐有些不耐煩,“我還不想這麽快回去,呆在府裏都快被悶死了。”

許大帥道:“你是瞞著你父親出來的吧,如果被他發現,隻怕市長小姐會挨罵。”說完,麵無表情地將市長小姐拉出楚雲舒的化妝間。出去的時候,市長小姐還納悶,“你是怎麽知道我瞞著父親出來玩兒的事?”

蔡副官看了看楚雲舒,隨即跟上許大帥,一行三人離開百匯大戲院。

楚雲舒拆下青衣頭麵,起身走到臉盆前,彎腰洗去臉上的胭脂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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