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就不要安慰老身了,老身的身子現在是什麽樣子,老身自己清楚。”她的麵色暗淡無光,沉沉地搖了搖頭,眼眸之中也有帶著幾分絕望,“老身知道自己這病是治不好的,一直都在拖累著這一雙兒女。”
“現在這彬川又這麽不太平,老身這身子骨怕是也熬不了多久了,現在也不過隻是憑借著一口氣苟延殘喘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咽了氣。”
說到傷心之處,她那凹陷的雙眸之中泛起了點點淚光,聲音中也添了幾分痛楚,“老身現在也沒有什麽別的心願,就是希望老身這一雙兒女和小姐,別被老身拖累。”
“現下局勢這麽不太平,希望你們這幾個孩子啊,都能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至於老沈這身子骨,撐到什麽時候就算什麽時候吧。”
白婉瓷心中的酸楚不由得更濃了幾分,竟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卻還是吸了一口氣,對許母勸道:“伯母,您千萬不要這樣說,在婉瓷的心裏,您就是婉瓷的至親,從來都沒有什麽拖累不拖累一說。”
“您也不要胡思亂想什麽,就算是外麵的局勢再亂,我們也會想辦法為您求到醫藥,不論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我們都不會不管您的。”
“唉!”許母又是心酸,又是心疼,沉沉歎了一口氣,用那枯瘦的手撫摸上了白婉瓷的鬢發,眼眸之中,帶著心酸,也帶著愛憐,“小姐,您是個好人呀,老身和這一雙兒女能夠遇上小姐您,當真是我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伯母一直疼愛著婉瓷,這本來就是婉瓷應該做的事情。”白婉瓷吸了一下鼻子,並又端起了碗,對許母勸道:“別說這些了,伯母,該吃的飯總是要吃的。”
“你若是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們都會為您擔心的。”
“好,老身聽小姐的。”許母點了點頭,終於肯聽了白婉瓷的話,張開了那幹涸的嘴唇,準備喝下那一口熱粥。
“砰!”然而,這一勺粥還沒有喂入她的口中,門外便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炮響。
“啊,這什麽聲音?”這聲劇烈的聲響響徹雲霄,不由得使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殺……”
“砰砰砰……”
又是一陣劇烈的吵雜聲從窗外響了起來,人們的叫喊聲於娜,子彈打響的聲音穿透了整條小巷。
“糟了,不好!”白婉瓷的心一緊,立刻將碗放了下來,並站起了身,肅起了神色,“那東國人好像打過來了。”
“砰!”怎知她的話音剛剛落下,便又是一發炮彈投擲了過來,剛剛好落到了院落的牆角上,那一整片牆便坍塌了下來,那聲響震耳欲聾。
緊接著,那石磚變被炸成了碎片,四分五裂的癱倒在了地麵,那沒有熄滅的炮火,仍然在燃燒著,散發著濃濃的火藥之味。
甚至連窗戶都已經被炸碎,那玻璃的碎片也同樣被濺得四周都是,這般場景觸目便驚心。
“都小心啊!”許崇祺立刻擋在了窗口,將那三個人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不好了,不好了!”見得此狀,許靜芸驚叫了起來,整個人都已經被嚇得變了臉色,“東國人的炮火已經打到咱們院子裏了,怎麽辦,怎麽辦呢?”
“不行,我們不能呆在這裏了,必須馬上躲開。”白婉瓷的神色更為嚴肅,並轉過了身,謹慎地對許崇祺和許靜芸叮囑:“東國人已經打到咱們這裏來了,咱們誰都不能有事,必須立刻帶著許伯母離開這。”
“好!”許崇祺也謹慎了起來,“小姐,你和靜芸先走,我在後頭護著我媽,我們一定要躲開這炮火!”
幾個人說著便迅速的撤離開了這個地方,白婉瓷與許靜芸在一旁護著,許崇祺則背著許伯母,四個人一同出了這一片狼藉的院子,並到了小巷之中。
“啊,東國人來了,東國人來了!”
“快逃呀,快逃呀,他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姐姐姐姐,你怎麽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呀?”
小巷之中也到處都是狼藉,被炮火炸損的痕跡,濃濃的火藥味,以及百姓們的叫聲與哭喊聲比比皆是。
原本安寧的一條小巷,刹那之間便陷入了一片混亂,化作了無邊無際的哀鴻遍野。
“快,小心,千萬要躲開他們!”白婉瓷在人群之中探出了一條路來,一邊躲避著東國人,隨時可能投來的子彈和炮火,一邊護著在許崇祺背上的許母。
“東國人就在這邊,我們一定要快些離開這個地方,千萬不要被他們傷到!”
許母想必是受到了刺激又發起了病來,趴在了許崇祺的背上,麵色已經變成了一派煞紫,張著口喘不上來氣息,這模樣著實驚人。
“媽,你怎麽了,你怎麽了,你千萬別嚇我呀!”許靜芸看到許母的這個模樣,不由得被嚇得變了臉色,連聲音之中都帶著顫抖的哽咽。
可是走得匆忙,誰的身上都沒有帶著救心丸,便是她發了病,也不能夠得到救治。而他的病又發的這樣突然,誰也不知他能否堅持下去。
“伯母!”白婉瓷見狀也心料不好,可此時並沒有別的辦法,也隻能夠對她鼓勵著,“您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等我們走出了這一條小巷就安全了,出了這裏,我們立刻帶你去看醫生,您一定要挺過去啊!”
許母那一雙渾濁的眸子已經滯了住,整張臉都已經僵硬了起來,也不知是否能夠聽得到白婉瓷的話。
“砰砰砰砰砰!”
好幾發子彈,接連不斷地從後方射了出來,已經有許多百姓中彈倒地,發出了撕心裂肺的驚叫之聲。
白婉瓷的心已經緊緊地提了上去,極力的躲避著子彈與炮火,便是片刻都容不得鬆懈。
“這裏,這裏,從這裏走!”探出了一條還算安全的道路,他便護著許崇祺與許靜芸從那一邊走過去,自己跟在他們的身後護著他們。
可是這一條狹窄的道路已經擠滿了人流,被這混亂的人群擠著,已經無法走得出一條順暢的路,幾個人也隻能艱難地在這裏一步一步的向前探著。
“砰砰砰!”
又是幾發子彈,從不遠處射了出來,不知又打在了誰的身上,那哭喊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一發子彈從許崇祺的衣衫處擦了過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許母的身上,未曾留意,那一發子彈剛好射中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哎呀!”一陣錐心之痛入骨,他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呻吟,手臂也不受控製地一鬆,被他背在背上的許母,也從他的身上落了下去。
此時,白婉瓷正在他們的前方探著路,聽到了這一聲呻吟,她不由得猛然一驚,立刻回過了頭。
看到了那汩汩的鮮血從許崇祺的手臂上溢了出來,她不由得大驚,“崇祺哥你受傷了!”
然此時,許崇奇已然無暇顧及自己身上的傷,滿心所牽掛著的也隻有許母。
“媽!”他回過頭去尋找許母,然此時,他們已經被這擁堵的人流擠散,早已看不到許母的身影。
“糟了,我媽她哪裏去了?她身子不好,這可怎麽辦?”此時此刻,許崇祺也不由得驚慌了起來。
“別慌,崇祺哥。”白婉瓷倒還算冷靜,安撫著許崇祺並尋找著許母,“伯母她不會走遠,應該就在這裏,我們好好找找。”
這密集的人流越來越擁堵,便是連尋找一個人都如同天方夜譚一般。三個人在這人群之中拚命的尋找著,都沒有看到許母的身影。
一陣強烈的火藥氣息入了口鼻,白婉瓷的喉嚨不由得劇烈地癢了起來,“咳咳咳……”他捂著口鼻咳了起來。
在轉過頭的那一刻,卻猛然發現了癱倒在樹後,身上沾滿了泥土的許母。
她的心一顫,立刻叫了起來,“伯母,那是伯母,她在那裏!”
“媽!”
“媽媽!”
許崇祺和許靜芸也看到了許母,與白婉瓷一同拚力的衝開了人群,終於走到了許母的身邊來。
“媽,您怎麽了,怎麽了?”許崇祺將許母抱了起來,此時,許母的身子已經抽搐了起來,麵色紫中帶白,嘴唇也毫無血色,好似墜入煉獄一般。
她本就發作了心髒病,又受到了這樣的折騰,想必是病情又惡化了下去,幾個人看著許母這般模樣,無一不是心驚膽戰。
“媽,您說話說話呀,您不要嚇我們……”許靜芸已經嚇得哭了起來。
“別,孩子,別哭……”許母仿佛是拚盡了所有的全力,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一句不完整的話。
“媽,你挺住,我們走,我帶你去看醫生!”許崇祺的聲音之中也帶了顫抖,匆匆地想要將許母背起,並帶她離開。
“別……別費力氣了,我已經不行了……”然許母卻扯住了許崇祺的衣袖,並吃力地搖了搖頭,那雙渾濁的眼眸之中,承載著無奈,也承載著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