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包藏禍心 下
呢喃是在第二天清晨的時候看見王思故的,那一夜她很不安,雖然龍則文用下雨為由將她們和收拾好的行裝都安置在別的宮殿,但天一亮她還是跑了出來。在禦花園的角落,她不安的來回跺步,卻見人遠遠的從龍則文的寢殿抬了一副擔架出來,上麵蓋了一層薄薄的麻布,有斑斕絢麗的鮮血浸出,似乎在遮掩著下麵的什麽。一開始她並不知道那就是王思故,直到那隻帶著板指的手從架子上垂了下來,她才看見他幾乎一個手的骨頭都碎完了,血肉模糊,如若不是那隻板指,她根本就認不出他來。
“你們做什麽!”她穩了穩心神,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不容任何人質疑,如今的她已經不是那個眼見著朋友被迫害卻隻能躲在密道裏哭泣的女子了。她絲毫沒有猶豫沒有退卻,瞬間就幾步跨了過去,猛的一把掀開了那米色的麻布,一臉的肅殺,驚得抬擔架的人們都打了個寒戰。
這是整樣一個讓人憤怒的場麵,男子雙目被挖,舌頭被人剪了一半,一半還掛在唇邊,他全身脛骨盡斷,不斷的在擔架上抽涕,血肉模糊,但卻微微的還有幾許氣息在痛苦的呻吟。
“這是誰做的!”女子止不住的眼淚不斷往下落,兩隻眼睛頓時漲得通紅,“鋃鐺”一聲扯出了那侍衛的配刀,一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說,這是誰做的!”她憤怒的咆哮著,看著擔架上的王思故,太殘忍了,太沒有人性了,幾個時辰之前還是好端端的一個人,現在如同一堆爛泥!她氣得渾身發抖,任何的語言都無法再來描述她的心情。
“回,回稟郡主,昨夜丞相大人暗殺主上,被抓了個正著,主上已經親自責罰了他,但是並沒有要他的命!”其餘的侍衛慌忙的作答,生怕惹怒了這個隨時即將爆炸的女人!他們從來沒有在她的眼睛裏看到過現在的神情,那不是怒,而是恨,帶著血色的恨。
“放屁!他根本不會武功,他憑什麽去暗殺他?”女子前所未有的爆發了,說全天下的人暗殺他她都相信,偏偏是他?王思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一個連殺條魚都不敢的人,除了提筆,他連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人,怎麽會去暗殺他?
“回稟郡主,此事千真萬確,在場的宮人不下十人可以做證,若不是念在丞相輔助先主有功,主上根本不會留下他的命!”另一個侍衛還在委屈的辯解。
“他將他搞成這樣?難道不比死更難過?你們抬他去哪裏?”她咬牙切齒的看著這群沒有是非黑白的部下,何止是心痛萬分。
“主上說,把他找個破廟扔出去!”
“把他給我抬旎香殿去!給我請醫官過來!馬上!”女子輕輕的抓著那雙血肉模糊的手,低下身子,顧不得那猙獰的麵孔,不斷的安撫他。
“思故,一定要堅持住,呢喃會救你,相信我。”
男子依舊在擔架上**著,痛苦不堪的表情讓旁人都不敢細看。
“可是,主上說了,要將他扔出去!”那幾個侍衛不滿的嘀咕,生怕忤逆了龍則文的意思。
“你們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們?”女子大喝一聲,揚劍就刺在那說話人的眉心。
“給我抬!龍則文如果有什麽問題,讓他來找我!”她氣得渾身顫抖,歇斯底裏。
女子跟著他們步出了花園,她回頭看著這個曾經被她當成是家的地方,如今卻似鬼蜮一般的深宮,前塵往事在心中激起驚濤駭浪。哪個曾經被她視為親弟的男人,如今造下無數的殺孽,看來真的是連自己的親哥哥也不會放過了,她該如何是好?怎樣才能解開這個困局?
“太醫來了嗎?今後沒有我的命令,龍則文的人統統不能進旎香殿!你先叫兩個人去幫丞相把衣服換下來,把傷口清理出來!”女子斬釘截鐵的對一邊的喬虎說。
“郡主,丞相的傷勢太過嚴重,就算勉強活下去,也會終日痛苦不堪!”喬虎一見呢喃抬了個擔架進來就知事情不妙,還好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軍人,對此類事情也不驚訝。
“哪怎麽辦?總不能讓我殺了他吧?這不是電視劇情,我也做不到!”女子怒目圓瞪,惡狠狠的望向殿門,龍則文!龍則文!如若可以,她真的想一劍了結了那冤孽一般的男人。
“先等太醫過來吧,我剛才大概看了看,全身的骨頭都碎了,再高明的醫生都沒有辦法接。”喬虎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這宮闈鬥爭還真是殘忍,這樣一個赤膽忠心的男人,大半身為這個國家操勞,為人民謀福利,如今卻也落得個這般下場,好不淒慘。如若不被郡主撞見,想必定會被人丟去不知哪個破廟喂貓喂狗,連屍骨都找不到。
“此事萬萬不能告訴嘯桀,他的病情不穩定,不能再受刺激,也不能讓他來旎香殿,如若他問起丞相,就說丞相先出宮去打點了。”女子揉了揉疼痛劇烈的太陽穴,萬般無奈。
“屬下明白,屬下留了六人在主上那邊,這邊四人照顧丞相,隻是郡主一定要多加小心,看來政王不久就會對我們動手。撤退的線路早上我們已經初步部署好,如若他背棄誓言,那麽我們隻能背水一戰,不求全身而退,但求能把郡主和主上送到火將軍大營!”男子胸有成足,看來也是早就作好最壞的打算了。
“不要,龍則文不是傻瓜,如若他真的不讓我們走,就算是魚死網破他也是斷然不會讓我們離開,現在我們要保存實力。悄悄派一個人出去,把我們的情況告訴火麒麟,如若七天我們都還沒有能順利出宮,讓他聯合幻雀將越山的東西都給我帶出來,準備攻城,帶不走的,全部給我炸掉,一點也不能留給龍則文,否則定會亂了這個天下!”女子目光如炬,遙望著遠方,聲音帶了一絲淒楚。
“這幾天大家都注意點,特別是飲食上麵,他能給他哥下蠱,也可以給我們下,不能讓他再有要挾我們的把柄了。喬大哥,呢喃在這裏代北朝萬民代嘯桀先謝謝你們!前路凶險,就要靠你們陪呢喃一起走了。”女子突然收回了目光,一眼望向麵前的男子,前途是場苦戰,結局誰也無法預知!而眼前的這些將士就是自己唯一翻身的籌碼。
“喬虎惶恐,郡主放心,飛虎營上下定會誓死捍衛主上與郡主周全。”男子回過神來,看到女子眼裏的盈盈水光,不覺得呼吸一窒。
幾個時辰之後
“怎麽了,心情不好麽?失魂落魄的?”龍嘯桀望了望窗外的雨,將窗前的女子死死箍在他懷裏。
她回頭對他微微一笑,努力不讓他看出來。
“沒有,隻是覺得這雨下得還真是巧,在桑奇住了這麽幾年,還真沒有仔細觀察過這裏的一草一木,如今托了這雨的福,讓我能有這樣一個機會細細品味。”女子看著男子一臉憔悴的臉,心底撕心裂肺的痛,她突然捉起他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胸口跳動的地方,盟誓一般道:“你答應過我,一定會娶我的,無論將來我們貧窮還是富有你都不會再失信於我?”
龍嘯桀怔怔的看著她緊抓著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涉世未深的女子,嘴角竟然一點點揚起爽朗的笑,他以無比輕柔的手勢,將她懸在長長睫毛上的一顆淚珠接到自己的指尖,送到嘴裏,口中逸出溫暖磁性的聲音,“喃兒,以後我都不再失信於你,也決不讓你再流一滴眼淚。”
女子輕輕捶了捶他寬大的肩膀,將頭搭在他的肩上,努力不讓他察覺自己的失態,她輕輕附在他的耳邊,用顫抖的聲音回答:“好,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即便萬般難受,為了他,她也要堅強,如今在他身邊的就隻有自己了。
“對了,思故那家夥呢?”龍嘯桀突然想起了什麽。
“昨天就出宮了,我讓他先出去打點,免得到時候拖拖拉拉的。”女子淡淡的說,仿佛一切都是那麽的雲淡風清。
“他就是古板,其實我是真的想他留下來幫則文。則文這次是不對,但本性還是善良的,或許被權利衝昏了頭腦吧。不過我始終相信,如若能選擇,他不會這麽對我。”男子沉吟半天。
“恩!”女子聽他慢慢說著,不想插話,這樣的時候她說出真相,無疑隻能加重他的病。
“對了,我請了炎州錦繡莊為你做了套衣服,很久了,到時候我們先借道炎州去取了再走?不然我怕人家覺得我會賴帳哦。”男子憨憨的笑,討好的對女子說。
“好。”女子爽快的敷衍,卻並沒有問過他為什麽要特意為自己做身衣服。
“喃兒想去什麽地方住下來?我們去戰鹿草原好不好?我記得喃兒曾經說過風吹草底見牛羊,我也給你養一群牛羊,這樣你每天就有牛奶洗澡,你不說女子用那東西洗了澡皮膚就會很白很白麽?”他幻想著那些在腦子裏勾畫過很久的場景,邊說邊笑。
“好,你說去哪裏就去哪裏。”女子輕輕揉撚著他的鬢發,繼續說好。
“郡主殿下,主上派人來請你過去,說是和你商量下你與先皇離開的事情!”宮人們小跑著進來,迫不及待的將這個消息傳給他們。
“告訴他,我馬上過去!”女子瞬間臉色就變了下來,不置可否,王思故的事情他不給自己一個交代,她也會主動去找他,隻是想不到,他還來得真快!
“好好和則文說,不要這麽凶,撇開這個皇位不談,私底下他依舊是把你當姐姐的。”龍嘯桀看她臉色驟變,生怕她不高興,慌忙安撫。
“恩,我知道!”女子忙不迭點頭,但內心早已怒火中燒。
“來了?”男子歡喜的笑,似乎很是高興。
“你憑什麽這樣對思故!”女子眉頭緊皺,滿麵煞氣,也不待人通傳,直接就走到龍則文的麵前。
“哦,原來是來問罪來了?”男子心頭冷笑連連,表麵卻假裝惶恐。
“我問你憑什麽把思故搞成這樣!”女子咆哮著一把拔出手裏的長劍,架在了男子的麵前。
“呢喃姐姐,你不知道帶兵器上殿是大不敬麽?”龍則文絲毫沒有退閃,他心理很清楚,比武功她並不是自己的對手。
“王思故攜帶蠱毒進我寢宮,意圖對我不詭,要不是念在大哥的麵子,我早就將他殺了喂狗了,還由得他如今苟延殘喘嗎?而且呢喃姐姐將他帶了去,我不是也沒有說什麽嗎?你大可請醫官慢慢將他治愈!”男子漫不經心的說著。
“治愈?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女子怒不可耐,他分明就是故意在挑釁。
“殺了我?你別忘了,我現在才是北朝的皇,多少人的生死都掌握在我的手裏,你殺了我?你跑得掉?你放得下我大哥?放得下火麒麟?還有那個要死不活的王思故?”
“王思故有今天,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已經打算放你們離開了,是他自己不珍惜。對了,因為他,我突然改變主意了,既然大哥蠱毒這樣嚴重,外麵又有這麽多的亂臣賊子,我看你們也不便在宮外呆著,這桑奇皇宮雖然不算大,但藥材可是齊全的,你就繼續和他就好好在宮裏養病,不要出去吃苦受累了,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對他不好!”男子習慣性的摸了摸耳墜上血紅的寶石,俯著身子,湊到女子的耳邊,露出個無比陰冷的笑。
女子心裏緊縮的一驚,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他壓根就沒有打算要讓他們走!想必也隻有龍嘯桀才會相信他這個弟弟本性是醇良的。
“卑鄙!”女子雙目赤紅,對於眼前這個混蛋,她恨不得將他萬劍穿心,她想起房裏的男人,或許他還在構想著美好的未來,她該如何告訴他,他的親弟弟再一次欺騙了他?在他將江山拱手相讓以後,他還要終身軟禁他!
“這不是卑鄙,這是帝王之道,我以前常聽姐姐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要成就一個曠世王朝,總要有人犧牲。大哥性子憨直,就算今日則文不這麽做,難保他日不會因為他的仁慈寬厚而著了別國的圈套,既然如此,則文取而代之有何不可?為的不都是北朝的千秋萬代?”男子得意的理了理頭發,譏笑著女子。
話音未落,女子驟然發難,一劍劈向龍則文的側頸,同時飛起一腳,踢了過去。龍則文一直冷眼觀察著她的舉動,嘴角勾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笑意,猿臂一伸,猛的打落她手裏的劍,一掌就劈在了她的胸前。
女子重重摔在地上,生疼。
“以卵擊石,我早說過,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何必要自尋死路?”
“主上、郡主!不好了,先主他蠱毒又發了,寢宮的衛士拿他不下啊!”宮人驚恐的從外麵跑了進來,見他倆打成一片,頓時就愣住了。
“鐺”的一聲脆響,女子丟了剛才抓回手裏的劍,忍著胸口的巨痛,牽強的從地上爬起來,也沒有多說,轉身就跑了出去。
“走,我們去瞧瞧!”龍則文擺了擺折起的衣角,也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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