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背水一戰 上
簫如然的大軍連夜出了虎踞關,一路策馬狂奔,但趕到棺材鎮的時候還是全然被眼前的場景給震住了。
哪裏有什麽人?連狗都沒有一隻。那幾萬人難道人間蒸發了?
荒蕪人煙的棺材鎮如同死城一般的安靜的屹立在大地之上,秋風吹著路上的雜草顯得格外的淒涼。那些店家和夥計估計是害怕惹上麻煩,早就已經棄店而去,如若不是事先知曉,壓根就看不出來這裏曾經駐紮過三萬人,yīyè而已,這些人去哪裏了?返回桑奇?不可能,她的脾氣怎麽可能就此服軟。
深秋凝露的初晨,河邊濕氣特別的重,給遼闊得望不到邊際的爾瑪河上暈起一層薄薄的水霧,一座寬十丈的黑色長橋橫架其上,而橋上的人們正在將連接棺材鎮這邊的木塊推入水中,好似故意要斷了來路。
“那是什麽!”眼尖的人馬上就發現了河麵上的異樣。
“大家快來看!”頓時,踏馬而來的人們如開鍋一樣的驚呼起來。
“是船嗎?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船?”將士們好奇的張望。
“是棺材,好多棺材啊!”有人驚呼。
“是棺材橋!快來看啊!是棺材做成的橋!”
“他們用棺材架橋!太他媽的想得出來了!”有將領大聲的吆喝著,讓大家都去岸邊看,這樣的奇景在當今天下,估計誰也是聞所未聞的。
青衫男子快速衝出人群,縱馬躍過,他飛快的衝到岸邊,隻見那黑漆漆的棺材被人橫豎整齊的排列著一口口反扣在水裏,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卻並沒有散開,口口相扣,好個紮實壯觀,簡直是讓人歎為觀止。這樣的一座橋架於江麵就算千軍萬馬,要過這河也是如履平地,木橋之上,一銀甲女子高高的坐在馬上,也在望向他。
“宓可!你給我滾回來!”男子瘋狂的咆哮,大叫著女子的名字。
“你瘋了嗎?馬上給我回來,跟我回東嶽去。”男子猛的跳下馬來,衝進河裏,發了瘋一般的對著那女子狂叫。
“你回去吧!”
“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你幫不了我。”女子一動不動的看著追她而來的男子,他渾身浸泡在冰冷的河水裏,他很想努力往這邊遊,遊到橋上來,但河水太急,將士們拆橋的速度很快,一口口被拆了掛勾的棺材很快就被衝了個散,有的棺材甚至差點撞到他。
身後的有將士跳下了河,將他給拉了回去。他一定很生氣,帶了那麽多人來,那麽的憤怒,殺人一般的表情,他一定是想把自己抓回去吧,她從未見他如此的失態,如此的驚慌失措。女子驟然之間很是難受,雖然她從來就沒有把他放在心裏過,雖然她是真的恨過他,恨他自私,恨他勢力,恨他為了權利可以犧牲一切,恨他破壞過自己的美好姻緣,但現在,一切的恩怨仿佛都被這一江春水衝得幹幹淨淨。
“宓可,帶著你的人跟我回東嶽吧,就算我求你,我給你保證他們都會好好的,你相信我!”
“可兒!就這一次?就相信我這一次!”男子帶著哭腔掙脫著將士們的手,又要撲進河裏。以往朝堂之上那個英明神武的東嶽國君現在居然如此的狼狽不堪,他討好、他乞求,就差點沒有跪下來求她了。所有的將士都默默的看著這個被他們尊為皇的男人,他終究也隻是個普通的男人,為了心愛的女人他依舊會服軟,會認輸。
“你若再不回頭,你真的會死!你知不知道!”簫如然絕望的看著那馬背上的女子,他生氣、他暴躁、他想殺人,他都親自來接她了,他那麽低三下四的求她了,可她為什麽還是走了?
橋拆得越來越遠,她最終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那爾瑪河上。
她是真的瘋了嗎?他早該想到她不是一個屈服於命運的人,原來她居然是這樣打算的?用棺材架橋?這樣就不用去東嶽,也不怕被龍則文圍困,可那又如何?她難道沒有想過就算是過了河不一樣在龍則文的勢力範圍之內?而且砦城過去統統都是他的心腹地界,比在棺材鎮更加凶險。他想起那年她失足辰海,他已經嚐試過一次失去的滋味了,如今她又要讓他再一次體驗這樣的心痛嗎?如若說當年是自己不懂把握,那麽現在呢?他已經竭盡全力去挽留了,但依舊換不回她半點歸心。
他忍不住苦笑,很多時候,不知道該說她是聰明,還是笨,她以為她帶著她在乎的那些人們跳出了一個火坑,卻把自己和他們又送進另外一個地獄。此去進入北朝的腹地,他根本幫不了她,就算他有百萬雄師,那也是鞭長莫及。龍嘯桀已經死了,普天之下,還有誰能如當初一般舍身救她?
想到這裏,簫如然猛的跌坐在那泥濘不堪的岸邊,老天,難道注定,她就是他命中的那道坎?無論他付出多少的努力今生都無法逾越,明明就在眼前了,卻也隻能這麽眼睜睜看她離去。此去一別,凶多吉少,那丫頭一定不知道,前麵等著她的將是什麽。
“宓可,你這個倔東西。”他忍不住咒罵了一句。
“報告皇上,前方五裏,出現北朝的大軍,應該是已經清理完塌方的山石,正要殺過來!”大家望著自己失魂落魄的東嶽皇帝,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領兵的是誰?”男子緩緩的站起身來,顧不得汙穢不堪的一身濕衣,他緩了緩失態的神色,瞬間又變成一個傲視天下的王者。
“好象是北朝的新皇龍則文和丞相唐易!”
“傳令下去,全軍備戰,我倒要會會這個軾兄篡位的政王殿下!讓護辰關另外五萬人也馬上趕過來。”如若真的不能救她,那就幫她爭取點逃脫的時間吧,至於以後,但願你是對的!男子心理默默的祈禱,他看了一眼那濃霧漸漸散去的方向,居然有一縷金色的陽光呼之欲出。
男子大手一揮,示意侍衛給他更衣,想必今天以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棺材鎮了,也會譏笑東嶽的皇帝居然趁北朝內亂,帶兵殺進了虎踞關,占領了離桑奇皇城隻有百裏之距的喪事重地,嗬,真他媽的扯蛋。
“郡主,麒麟一直不明白既然東嶽國君對郡主一片情深,郡主當年為何會選擇主上,而不是他?”火麒麟陪在呢喃身邊,從過了河到現在,她一直很沉默,看得出來她很是傷神。
“火大哥一定是從未愛過,所以才會有此一問。”女子抬頭對他溫婉一笑,讓他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難道你認為嘯桀不如他?”女子心想給他開個玩笑,卻換來他無比憤怒的眼神。
“在麒麟心中天下沒有人能與主上相提並論。”
“看你,這點玩笑都開不起?”女子拽了拽手裏的韁繩,寬慰的說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別人是怎麽選擇夫婿,怎麽對待感情。但我始終認為,真正的感情絕對容不下欺騙與利用。簫如然與嘯桀一樣,帝王家的孩子,注定心腸該比旁人更狠一些吧,他們畢生誌在天下,也由不得自己。不一樣的是他們一個會利用我,一個不會。”女子說到這裏臉上居然泛起了微笑,她反手摸了摸背上的包袱,裏麵是一個青花瓷罐,裝的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男人。
“嘯桀的想法很簡單,讓北朝的百姓有飯吃有衣服穿,嘯桀可以為了我不做北朝的皇。但簫如然他不會,他想的是魚和熊掌都要並存,他有比擬天高的氣魄,天下一統才是他最想擁有的,而這一路上要犧牲多少,想必你我都算不清楚。”女子輕輕的解答著他的疑問,似乎也並不回避這個問題。
“原來郡主想要的,隻是一個家。”火麒麟苦笑,可看看如今的情形,這天下間又有何人還能給得起她。
“他能來追郡主,敢情也是對他自己不小的考驗。”火麒麟想了想,不管他有多麽不喜歡這個人,但今日,他的行為也算是無愧於他對她的這份感情了。
“正因為如此,我更不能去東嶽,北朝夠亂了,何必再去東嶽添亂。”女子一臉深沉的看了看火麒麟,如今自己身邊,也就隻有他們幾個貼心人了。
“我們已經快要進入砦城地界了,前方三十八裏有個小城叫臨汾,人口不多,也就七八萬,駐軍應該隻有三五千,左溟與喬虎打先鋒,已經先行過去了。龍則文的大軍估計現在還沒有算到我們已經過了河,到時候我們在臨汾好好休整一兩天,再向砦城進發!”男子轉了話題,也不想再勾起她的傷心,一本正經的給她匯報起來。畢竟她不是軍中之人,她想不到的,他作為將領一定要提前給她想到,這樣沒日沒夜的趕路,還真是把她累得夠嗆!
“無德呢?”呢喃突然想到了這小子。
“幻雀陪著!”
“無德太年輕,xìng子不穩,我總擔心他這xìng子要出事,讓幻雀看緊點。這孩子從小跟我輾轉南北,吃了不少苦,心智難免有點偏激,但xìng子還是善良的,隻是希望他不要總是生活在仇恨之中。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了。”女子撩了撩發絲,這才瞧見自己手腕上的淤青,她看見火麒麟也盯著她的手,不大好意思的將手縮進了袖子。
“郡主受苦了!”紅衣男子雙拳緊緊的抓住韁繩,表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就算他內心再多的不解,他也不能問,更不可以問,如今的情形已是苦了這個女人了。
“不算什麽。”女子敷衍的回答,她並不想太多的人知道她和龍則文的事情,依火麒麟的脾氣,加上龍嘯桀的托付,他斷然是見不得自己受這等委屈的。
“對了,一路顛簸倒忘了問,郡主在宮中之時可有見過思故大人。”
場麵安靜了下來,女子抓著韁繩的手有點顫抖,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臉緩緩的轉向火麒麟,用無比嚴肅的聲音對他說:“丞相,跟嘯桀走了。是我親手送的他。”
“思故他?”火麒麟一時覺得有點頭昏。
“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手腳的筋脈都斷了,連舌頭也被人剪斷了,眼珠被挖了出來,就那麽躺在那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著。”女子聲音越來越小,帶著幾許哏咽。
“丞相一身傲骨,就算是死也是不容別人如此踐踏的,所以,我親自送他走了,我答應過他,這個仇隻要我不死,必定親手幫他報。”女子的音調很低,她垂著臉,不斷的看著自己的手,或許她怎麽也忘不掉那上麵有著王思故的血。
火麒麟沒有說話,就那麽靜靜的沉默了半個時辰,他依舊緊緊的打馬跟著女子,不再問她任何。
快到營帳的時候他突然開口:“思故走的時候說,想等運河開通了,與我和郡主邀主上一起到運河的大閘邊去喝上幾杯,還要我做東。這酒,終究是我欠了他,思故是為我死的!”
男子的聲音出奇的平靜,卻讓人覺得心頭憋得難受,女子感覺到他內心無法壓抑的怒火在瘋狂燃燒,她突然覺得害怕起來,前路茫然,究竟還要用多少親人和朋友的鮮血才能換回當初的和平盛世?
北朝,棺材鎮
“如然國君好愜意,居然帶了這麽多的人到我北朝的地界上來圍獵?”
龍則文出了峽穀,一進棺材鎮就發現情況不對,火麒麟和呢喃的飛虎營一個人也沒有瞧見,黑壓壓的全是東嶽的兵,該死的虎踞關果然已經淪陷。而他,生為北朝之主,竟然沒有人告訴他離他的皇城最近的一個關口早就已經被別國攻破?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我以為是誰這麽大張旗鼓的帶人過來驚了我的獵物,原來是政王殿下?”
“東嶽皇難道是在故意挑釁?政王殿下早就登基,如今他就是我們北朝的主上,論身份,可是和你平起平坐!”唐易故意強調。
“我說話的時候,最討厭有畜生多嘴!”簫如然猛的一夾馬肚,躍上前去看向唐易,他目光凶狠,雙瞳充血,仿若地獄修羅,驚得唐易的坐騎猛的驚叫連連,差點沒有把他摔下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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