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兩年。
昭帝重病的消息傳來時，崔謝璟正拽著楚荇的袖口哼哼唧唧，像極了小兩口的熱鬧。
影九闖進來，低著頭磕磕巴巴地把消息說完。
“讓安王和遼郡王去宮裏侍疾。”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敬被禁足，沒了爭儲機會的緣故，楚遼也漸漸變得懈怠起來。
他偶爾帶著自己的皇子妃出現在城外的莊子中種點瓜果，又偶爾跑出京城去遊山玩水，連昭帝派給他的正事都推給了旁人。
有些明裏暗裏倒戈他的大臣，急得團團轉。
如今宮裏就這麽一個成年的皇子，昭帝屁股下麵的位子，豈不是招招手就能來？
可楚遼半點不放在心上。
他這樣的態度讓昭帝也暗中有些不滿，訓斥了好幾番，卻半點沒用之後，索性直接給他封了個郡王。
這下好了，郡王的事情比普通皇子可忙多了。
一時半會楚遼終於憋在了京城。
“知道了。”楚荇擺擺手。
崔謝璟拽著她的衣裳依舊不放，可憐巴巴地看著她，“荇荇，你說要跟我去城外看賽馬的，我下重金買了好幾匹……”
現在，京城裏的景王府依舊是荒廢著。
說是修繕修繕，結果修繕了許久都沒有任何進展，裏麵該長的雜草一點不少。
一家三口，都住在了楚荇的府邸中。
崔謝璟更是每日定點定時地要過來陪她吃飯，從起初的死皮賴臉，到如今的動手動腳，楚荇簡直煩不勝煩。
她屢次想拿出點教訓給他，可還沒等說話，崔謝璟就跟受了傷的小狗一樣黏她更緊。
這讓她無可奈何。
若不是崔謝璟的身份在這擺著的話，怕是旁人都以為她養了個粘人的男寵。
“我要去宮裏看看。”楚荇無奈出聲。
崔謝璟眼裏閃過一絲冷意，他哼道，“那老家夥如今滿腦子都是將皇位留給兒子，咱們需要早做打算。”
說起來，蘇荷兒進宮為妃，簡直是落的最妙兒的一步棋。
如今昭帝對宮中的其他妃嬪不屑一顧，卻對蘇妙兒信任的很，有什麽心思都會對她說。
當然，這些消息基本上源源不斷地傳進了楚荇的耳朵裏。
楚荇歎了口氣。
她何嚐不知道父皇現在對她的忌憚有多深。
“走吧。”楚荇起身，“他病了，那咱們去看看。”
前兩年的時候，他們還有一番父女情深，現在見麵基本上都是父皇對她的不斷試探。
沒錯，就是不斷試探她有沒有牝雞司晨之心。
她當然有。
可事到如今，表現出來跟不表現出來，怕是都不能讓多疑的父皇對她放心。
楚荇跟崔謝璟一前一後到了養心殿。
兩人剛到門口，就聽裏麵傳來茶杯砸落在地的悶聲響，一聲怒喝的滾字後，有大臣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
隨後，就是震天動地的咳嗽聲。
楚荇抬步想進，卻被崔謝璟一把拉住，“洪九出來了。”
洪九的額上帶了點點血跡，有一股順著頭發流了進去，他出來時臉色頗有些惶然。
楚荇想了想抬步上前，“洪九公公。”
洪九聽見她的聲音下意識地哆嗦了下，待反應過來站在眼前的事楚荇後，這才鬆了口氣。
他趕緊拉著楚荇去了一旁，“安王這會兒您先別進去，皇上正在裏麵發火，麗妃娘娘勸著呢。”
說著，他歎了口氣。
自從二皇子通敵叛國的事情後，皇上的脾氣眼見著的愈發不好，就連他伺候起來都戰戰兢兢。
皇上愈發多疑，他整日也是擔驚受怕。
若不是還有個麗妃娘娘能安撫安撫皇上的情緒，現在還不知道能亂成什麽樣。
而且，皇上的身子……
“不是說父皇重病？”楚荇問道。
她拿出帕子遞給洪九，還不等洪九去接，她又直接幫他按在了額上出血的地方。
洪九自是感動不已，他又歎氣，“皇上今日一早吐了血，昏過去好一會兒，奴才這才趕緊讓人給您傳信，可剛才皇上醒了，不分由說就要繼續過來批折子。”
他不過是勸了兩聲，就直接被皇上丟過來的茶盞砸了腦袋。
還是麗妃讓他出來包一包。
皇上見大臣，不管是哪一句話不對，都恨不得將人官降三級，甚至問斬。
總而言之一句話，皇上的疑心更重了！
“我進去看看。”楚荇說著往裏走。
洪九想了想勸道，“那您可小心些，若是皇上發脾氣，您就讓著點，千萬別再激怒他。”
楚荇點了點頭。
她要進養心殿，就撇見旁邊的崔謝璟也要跟屁蟲一樣進去，於是她抬手攔了下。
“我自己進去就是了。”
洪九都受傷了，可見昭帝的怒火不一般。
誰知道又能戳著他哪根敏感的神經。
楚荇暗想，若是有可能的話，她這個父皇未必不會生出殺了她這個女兒的想法。
可惜現在她楚荇在百姓中的口碑極好，父皇不敢。
沒錯。
昭帝多疑，但他又要維護自己賢明君王的名聲。
“那你小心。”崔謝璟輕聲道。
他就在外麵的門口守著，若有什麽不妥的話，也可以立即衝進去。
楚荇點點頭，抬步跨入。
殿中的地上還有未幹的水漬，她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闊步來到殿中請安。
“你來做什麽？”昭帝一開口，就是壓抑著的怒意。
楚荇抬頭，“今日聽說父皇的身子不妥，兒臣有些不放心，特意來看看您。”
聽她這樣說，昭帝輕哼了聲，倒是沒再多說。
他筆下唰唰地批著折子，麵上的煩躁一覽無餘。
旁邊則是麗妃一邊站著，一邊拿了手中的折扇細細地給他扇著，她跟楚荇對了個眼色。
楚荇自顧自地站起來，在旁邊候著。
良久，昭帝將手中的幾封折子批完，又忍不住喉嚨間的癢意咳咳了起來。
楚荇要上前，就見昭帝衝她抬了手，“不用。”
他接了旁邊麗妃遞過來的水，喝了口，勉強將嗓間的難受壓了下去。
然後，他看向楚荇，“正好你今日過來，朕有事要跟你商議。”
“父皇請說。”楚荇恭恭敬敬。
昭帝冷眼看了她許久，然後才道，“朕有意立你三哥為太子，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