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拜我為師

寧青一走進來,看著站起身迎上來的人,眼裏飛快的劃過一絲怔愣,錦衣華服,渾然天成,仿佛他本身就是如此。

藍雲目光含笑的看著走進來的人,站起身拱手道:“寧大哥。”

寧青神色恢複正常,卻仍是深看了他一眼,才淡道:“佛靠金佛,人靠衣裝,雲弟終於還是決定做人了。”

藍雲麵色含笑:“立地方能成佛,入世方能出世,小弟本是人,卻忘記了這一點。”

寧青點點頭,表示理解。

周藍兒自寧青進來後,就站起身了,聽著兩人談話,她明白這位寧公子對於藍雲來說又是另一種認知。

不過,仔細打量著此人,她心裏陡生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

寧青目光淡淡的在周藍兒麵上掠過,波瀾不驚。

“在下……周平,有禮了。”周藍兒遲疑了一下還是報出了化名。

寧青有禮的拱手:“在下寧青。”說起來這還是他和這個妹妹第一次見麵!

三人重新在圓桌前坐下來,小豆沏好茶,規規矩矩的退到一旁。

藍雲輕撫著抱在懷裏的雪狸身上的毛,姿態有些慵懶,漫不經心的抬頭,卻看著周藍兒微緊的眉頭,眉梢輕挑:“周兄?”

周藍兒回神,看了一眼藍雲,目光又落在寧青身上,想了想,笑言道:“隻是覺得寧公子看起來有些麵善。”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她又很確定自己沒有見過他,但心裏卻真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哦?”藍雲目光微訝的掃向兩人。

“天下如寧某般相貌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也難怪周公子看著麵善了。”寧青雲淡風輕道。

聽他這樣一說,周藍兒倒不好意思起來,忙道:“寧公子別誤會,在下不是這個意思。”雖然初看之下這寧公子確實不起眼,但他一走進來就奇異的與廂房中的氣氛和布景相融合,這也許就是他能讓這詭異莫測的國師另眼相看視之為朋友的原因之一。

寧青微微一笑:“周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他一笑,春風笑,惑人無形!

周藍兒麵色一怔,覺得自己突然有些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麽看這寧公子第一眼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他和國師很相似,這種相似不是指長相相似,而是指那種由內而外的氣華。

再仔細端詳此人,越看越讓她心驚,那雙眼睛明明看起來很溫和,卻如黑曜石一般剔透,仿佛像旋渦一樣吸人魂魄……莫名的讓她不敢與之對視。

周藍兒收回目光不敢再停駐在他身上,宛自低頭端著茶杯掀蓋輕品慢飲著,心裏卻漣漪四起,她對藍雲是越來越好奇了,他就像是一道看不清摸不透解不開的謎!

他說他喜歡她,也表現出了喜歡她,她也相信他是有些喜歡她的,但也隻是喜歡,並沒有達到刻骨銘心的愛,可他卻表現出對她的執著,這是他本身的意思還是……其實這一切都隻不過是楚鴻楚絕有意縱容出來的玄機?

“寧大哥,用過午膳後,我們決定下午去護龍寺,你要不要與我們一起去?”藍雲相邀請道。

寧青輕笑著搖了搖頭:“眼見著就是大年了,我已經說好今天下午要結算茶樓夥計的工錢,且放他們回家過年,我得照看著茶樓。”

“既然如此,那小弟也不敢強求,寧大哥自便即可。”藍雲撫摸著雪狸笑著道。

寧青麵色頓了頓,垂眸淡聲道:“在這京城過大年還是頭一回,為兄孤身一人,不知雲弟可要陪為兄一起過年?”

周藍兒抬眸看了寧青一眼,這人難道就沒聽說過這坊間傳聞?竟然邀請國師與他一起過年?他就不怕惹人眼妒而惹下禍根,還是他有自信藍雲一定會保他?

藍雲對於寧青的話,麵色無波心裏則是同樣驚訝,他邀請她一起過年,這實在是讓她很是詫異!

“寧大哥相邀,小弟豈敢推辭。”

“既然如此,那我在茶樓恭候雲弟。”

藍雲站起身:“好,小弟不送,寧大哥請便!”

寧青微笑著點頭,爾後目光淡移向周藍兒,朝她淡淡頜首示意後,轉身走了出去。

藍雲重新坐了下來,低頭撫摸著雪狸,眼色略深,寧青的舉動實在有些突兀,他明知道如今的他已經是風口浪尖上冒頭的人,以他的低調和性子,他不會是願意冒頭的人……

……

下午去護龍寺遊玩,直到黃昏時分才回到京城,馬車一進城,街上不複早上那樣熱鬧,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都在歡天喜地的備著過年的吃食。

周藍兒掀開簾子看著有些清冷的大街,想著明天就是小年了,心裏思鄉之情油然而生,往年這個時候宮中會很熱鬧,她偶爾會帶著小豆出宮遊玩,而今年……

“公主可是想家了?”藍雲看著她難掩惆悵的麵容,輕聲道。

周藍兒抬頭看著天邊那一抹絢麗的落霞,淡笑道:“怎能不想呢?”

藍雲挑了挑眉,沒有出聲,也掀起一邊簾子看著外麵,聞著風送來的家的味道,突然間,她也有些惆悵落寞了,雖然未把大元國當成自己的家,但這個世上,畢竟還是有那麽個人懂她、容納她。

也許,她也有雛鳥情懷!

回到戰王府,藍雲親自送周藍兒回到了清萱苑。

“今日謝國師相邀。”

到了清萱菀院門口,周藍兒停下步子,側身對藍雲道,她的態度很顯然她並不打算邀請藍雲進清萱苑坐坐喝杯茶。

藍雲不以為意,微笑著告別:“小僧告辭!”昭平公主今天晚上怕不是要睡不著了。

周藍兒端麗溫和的麵容在轉過身後就沉痛了下來,心裏的怒恨油然而生,楚國當真是欺人太甚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遭受這樣的屈辱!

這份屈辱與其說是國師給的,還不如說是楚國給的!

隻要楚國和周國未決裂,她的身份在楚國,理應沒有任何人敢輕視她,但是,從一開始,她就不曾得到任何尊重,而今天,更是奇恥大辱!

堂堂周國昭平公主,堂堂戰王妃,竟然與一個不是她丈夫的男人同進同出同一輛馬車,而宮中和王府竟然都視而不見且視之為理所當然,他們視他昭平公主為何物?

她甚至不用去懷疑,若是藍雲真對她有非想之份,以楚絕對他的寵愛,楚絕恐怕會毫不遲疑的將她視作可任意踐踏的女子將她雙手送上,而楚國皇帝也必然會像現在裝聾作啞。

她,周藍兒,是周國昭平公主,絕不是楚國任意可踐踏的女子。

“公主……”小豆見她沉痛的麵容,有些膽怯。

秦恒看著她越發挺直的背影,始終麵無表情的一張臉這才有了變化,心裏沉痛也憤恨更自責,楚國根本沒有誠意和周國結盟謀和。

回到內苑,剛進房,金姑姑就焦急的迎了上來:“公主,您怎麽現在才……回來。”

金姑姑責怪的話語也在看見周藍兒沉痛淒涼的麵容時緩了下來,心裏頓時涼透了,昨天她就不明白公主為什麽會答應國師相邀,這傳出去敗壞的隻會是公主的聲名,日後楚國絕對會以此為話柄拿捏公主,誰也不會將錯記在主動來招惹一國之王妃的國師頭上的,公主不可能連這一點都看不透啊?

周藍兒在書桌坐下,靜坐了很久,才冷聲道:“筆墨侍候。”

“是。”小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公主,什麽話都不敢說。

“公主……”反倒是金姑姑遲疑了起來:“公主可是三思,這……”

周藍兒冷眼看她,什麽話都沒有說。

金姑姑被這樣的目光盯著,心裏一寒,不敢再出聲。

“本公主可以不計較屈辱,可以忍氣吞聲,但是金姑姑,我大周國雖不敢自稱天下之一強國,但也絕非是任人欺淩之國,楚國今日可欺我辱我,明日就會欺我大周辱我大周,父皇一世英明,豈能被本公主自以為是的成全而日後悔痛不及?”

如果在今天之前,她還有遲疑猶豫之心,那麽現在,她隻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周國,將在這裏遭受的一切向父皇稟明。

不是為了一己之私,而是為了讓父皇明白,在父皇答應應承楚國求親那一刻開始,周國在楚國就已經失了尊嚴。

她將一切稟明,不是要父皇做出決擇,而是要上諫言。這又何嚐不是楚國在試探周國?

徜若她息事寧人,那才是愚蠢至及,禍國殃民。

寫好信,蓋上她的印章,周藍兒親自密封好:“宣秦侍衛進來。”

金姑姑欲張嘴,周藍兒眼色一厲,金姑姑不敢再出聲。

秦恒走了進來,恭敬行禮:“秦恒參見公主。”

周藍兒將信交到他手中:“將信送到秦二將軍手中,以軍情之奏八百裏加急上奏回京,直接呈給父皇。”

秦恒抬頭看著她,鄭重的點頭:“是。”他一直都懂她,知道她為什麽要答應國師的邀約!也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

皇宮,禦書房。

正在與楚鴻下棋的人是靖王,眼見著這一棋局進入敗局,靖王鎖眉深思,還是不得要領破解。

“朕終於能將王叔困住,甚有成就。”楚鴻接過小莫子新沏好的茶,愉悅開懷。

靖王執著棋子盯著棋局老半天都想不出招來,隻得將手裏的棋子擱下,接過太監遞上的茶,輕啜了一口,笑言放棄:“輸了。”

“王叔這就放棄了?”楚鴻麵含笑意,對靖王,他還是很敬重的,平日裏靖王很少進宮,對朝中政事從不過問,今日卻突然進宮專程來與他對奕,自然絕非隻是對奕如此簡單了。

靖王看著棋局哈哈大笑,若有所指的道:“皇上事事了然於心,臣又何必多此一舉?”既然皇上還是那個皇上,就算有些雜事,皇上也依然可以處理得好,不會失了分寸,他的來意他也明白,他也無需多說不是?

不過……提醒一下還是有必要的。

“臣今日進宮,皇上想必心中了然。”

楚鴻點頭:“王叔來意,朕已明了。”

“雖說皇上明了,但臣有一句話不得不說。”

“王叔但說無妨。”

“皇上和戰王都絕非沒有分寸之人,臣心中明了,但還是想來提個醒,還忘皇上勿怪。”這戰王妃畢竟身份非比尋常,這國師竟然不顧男女之別前去相邀,實在是太過放浪形骸了,周國要追究起來,這就是楚國理虧了。

楚鴻麵色有些嚴肅:“王叔放心,朕自有分寸,戰王也自有分寸。”

靖王見他如此,心裏也放心了:“皇上心中清明,臣就放心了,臣告退。”

“王叔。”楚鴻叫住他。

靖王訝異回頭:“皇上可還有事?”

楚鴻麵色緩和下來,輕笑道:“阿毅那小子有好身手,朕打算讓他跟著七弟磨練成將,不知王叔意下如何?”南征北戰,少不了大將,既然阿毅有才能,他怎會錯過。

靖王聽聞此事,麵色為難下來,有些難以啟齒:“這……”

楚鴻又道:“朕知道王叔在顧慮什麽,朕會召阿誌回京。”

“既然如此,那臣亦無異議。”他膝下隻有兩子,長子楚誌已在軍中為國效力,這次子……哎,不提也罷,這樣於他也許是最好的出路,也斷了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送靖王出宮時,小莫子也得到了國師留宿戰王府的消息。

小莫子戰戰兢兢的將這消息稟報,楚鴻而色怔然了一下後什麽話都沒說,隻是揮手讓小莫子退下。

戰王府,清波院。

暖閣裏,藍雲懶洋洋的半躺在軟榻上,有一下無一下的撫著雪狸茸茸的白毛,眼皮半遮半斂的,似乎快要睡著了。

楚絕走進來,看到這樣一幕,冰冷的眸瞳霎時柔化了下來,拎起榻上的錦被替他輕輕的蓋上。

“我沒睡著。”

“嗯,我知道。”

藍雲半闔著眼懶洋洋的道:“我不想出去,讓人把飯送進來,你陪我一起吃吧。”

“好。”楚絕二話不說,轉身出去吩咐了一聲。

不消片刻,熱氣騰騰的飯菜就送了過來,全素,一眼明了。

暖閣內暖意融融的,讓人骨頭都似乎懶了起來,藍雲一時懶得起身。

楚絕見他如此,走出外間端來一張小桌幾放在了榻上。

藍雲揚眼斜睨他轉身又從外室端來一盆溫熱的淨水放在桌幾上。

楚絕看著他,見他半天沒動,遲疑了一下,問道:“你要我幫你洗嗎?”他倒是想,但是又擔心他不樂意。

藍雲沒出聲,慢吞吞的坐了下來,淨水,再接過他遞上的貼子擦拭著水漬,抬眼看他,明眸微動,卻又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喚他:“楚絕。”

聽他他喚他,楚絕麵色無波,眼神卻柔了,他喜歡和他獨處,因為偶爾他會喚他像現在這樣喚他楚絕。

他從來不覺自己的名有好聽,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卻覺得動聽無比。

藍雲淡淡垂眸,淡淡出聲:“如果……我讓你必須在我和楚國之間選一個,你會如何選擇?”

楚絕怔住了。

……

轉眼間,就進入了一年之中最後兩天的日子,京城處處都是濃濃的喜慶年味,張燈結彩辭舊迎新過大年。

信陽茶樓,卻很冷清,平叔和小虎子一家都回家過年去了,半大不小的茶樓隻剩下寧青一人。

不對,還有藍雲和法空,兩人在初暮臨近時分從戰王府來到信陽茶樓赴約。

一樓大堂內桌凳都收了起來,顯的有些空****清冷冷。

二樓寧青住的廂房卻另有天地,燒著取暖的暖爐和火盆,用的都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上等無煙炭,整個房間內都暖意洋洋的,不比大戶人家的暖閣差。

而廂房門此時正敞開著,廂房外麵大堂裏放著兩個火爐子,一個煮著湯,一個將準備好的飯菜保著溫不讓其冷掉,桌上放置著一係列餐具廚具。

藍雲在其中一張桌子前坐下,雙手托著腮,極興味的看著:“沒想到寧大哥還有這一手。”

寧青微笑:“雲弟不知道的事多著呢。”看著湯的火候差不多了,他盛了一碗湯送到藍雲麵前。

藍雲看一眼,挑眉看他:“香氣撲鼻,色澤瑩亮,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寧青笑而不語,徑直轉身忙活著。

藍雲輕喝了一小口,挑了挑眉,讚道“味道很好。”

連同法空一起,三人簡單卻又隆重的吃了小年夜飯,等到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天色也完全黑沉了下來,且外麵還起了風。

“寧大哥,不會隻是請小弟前來,親自為小弟做一頓飯吧?”回到廂房,藍雲在臨窗的軟椅上坐下來出聲道。

寧青並沒有在往常的位置上坐下來,而是走到一旁,取出一物,將其粗布套解開。

藍雲驚訝的看著粗布掀開後那驚世之物,金光燦然,奪人呼吸,就連自認為泰山崩於眼也麵不改色的她不得不讚歎這巧奪天工之物。

寧青看他一眼,微微一笑:“玲瓏是我此行外出唯一攜帶之物,別看它金光燦然,其實並非金質,隻是因為表麵澆了一層薄若蟬翼的金湯,內質實為鳳木精雕而成,琴弦看似是金絲線,但並非隻是金絲線,無論是琴身還是琴弦都剛中帶柔,極有韌性。”

藍雲坐著沒動,看著他,眼睛裏的訝異退去,平靜的看著他:“寧大哥,這是何意?”

“我與雲弟相識一場即是緣,雲弟且又天賦稟然,為兄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錯過雲弟這個徒弟實在是有些可惜,所以,徜若雲弟你依舊想學玲瓏百心曲,那麽……”寧青淡眸淡容看他:“就此刻拜我為師,我授你玲瓏百心曲心法。”

藍雲坐著沒動,看著他,目光並不見激動,反而越發的冷靜和平靜:“寧大哥為什麽會改變主意?”

寧青輕撫著玲瓏,淡聲道:“塵緣未了,心魔難抑,亦唯有像雲弟此般立地入世。”

題外話

汗一個,今天半天進入不了碼字狀態,明天雙更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