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寧青離開

藍雲拜了個師父,從大年夜開始直到快正月十五,這半個月來,她早出晚歸,大部份時間都在信陽茶樓跟著寧青學習。

除了心法外,她的琴棋書畫都突飛猛進,受益匪淺。

不得不說,寧青的才華還是讓她極為敬佩的,拜他為師倒真不算屈就她。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寧青站在窗前遠眺著前方。

正在執筆蘸墨的藍雲手裏動作一頓,抬頭看他。

寧青回頭看著他,眼神微有波動。

“師父有話要對徒弟說?”藍雲信擱下手裏的筆。

“你……要不要隨為師去看看別處風景?”

藍雲一愣!

見他怔愣,寧青反而輕鬆起來,來到書桌前,執起他剛才擱下的筆,略一凝思,落筆於紙上。

藍雲回過神來,走到他身邊,看著紙上躍然而出的一幅畫。

畫上,是一間普通的院子,杏花樹下石頭上坐著一個女人,正凝神遠眺,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勾勒出最後一筆,寧青執筆凝視著,眼神裏有著錯綜複雜的情感,但轉眼就歸於平靜,仿佛剛才複雜的情緒不曾存在。

“這是?”

寧青擱下筆,回答道:“我娘。”

藍雲沒有出聲,寧青回頭靜靜的看著他:“你的事情還有沒有了結?需不需要為師助你?”

藍雲搖了搖頭:“不,我的事情也快要了結了,師父想回家看望師……師婆?,徒弟也想回去探望叔父,想必叔父他在家裏盼著我回去。”

壓下心裏的失落,因為早已經有預料,寧青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為師也不便勉強。”

“師父既然要歸家,徒弟也不敢再耽擱師父行程,這些日子師父授業,徒弟受益匪淺。”

寧青沉默了片刻後,從袖中取出一物在畫上蓋了個印章,淡聲道:“這副畫留給你作個紀念。”

藍雲接過,微笑道:“謝謝師父,徒弟一定會好好保管,時不時的拿出來作個念想。”

再仔細一看他剛才蓋的印章,笑道:“青山居士,和師父很相配。”

寧青淡淡一笑,用不了多久,他會讓全天人都知道這四個字。

……

正月十五一大早,天色陰沉沉的,昨天一夜又刮起了大風,氣溫直降,雖未下雪或雨,卻寒刺骨,讓人恍若以為回到了寒冬臘月呢。

信陽茶樓外麵,平叔、小虎子爹娘都依依不舍的看著一身布衣衫的東家走出來。

“東家……”牽著馬的小虎子剛一張嘴,眼眶就紅了。

寧青笑看著眾人,微微拱手,目光卻望向正駛來的馬車,笑意延伸到了眼底。

藍雲從馬車上下來,走了幾步又停住,微微一笑,拱手道:“寧大哥,一路珍重!”

寧青嘴角含笑地走上前,輕輕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有一天你會不會來看望為師?”

藍雲笑了笑:“有機會,一定會。”

寧青笑了笑,收回手,翻身上馬朝著眾人揮了揮手。

看著慚先慚遠最後消失不見的背影,藍雲眼神有些惘然,爾後逐漸淡然,也許,此一別之後再見就真的是不知道何年何月了,這楚國不是她的歸處。

……

告別寧青,藍雲剛回到賞月別院,就見福公公領著一眾太監宮女們守候在院子外麵。

見國師終於回來了,頂著刺骨寒風站在外邊等候著的福公公差點熱淚奪眶,其餘人也都直在心裏呼爹喊娘的,要是國師再不回來,他們再這樣站下去,沒凍死也會凍殘。

“國師,您請上馬車,皇上讓奴才等人接您進宮呢?”福公公僵硬的哈著腰請安。

藍雲眉心蹙緊:“讓他們先回宮,本國師稍後即到。”

“可是……是,奴才遵命。”福公公還想說什麽,卻在觸及到國師那微沉的眼色時,不敢再出聲,就算皇上近段時間看起來似乎是不太在乎國師了,可他卻很清楚,國師啊,已經長皇上心眼裏去了,他們這些人要真惹怒國師,皇上饒不了他們。

乾承殿,楚鴻站在台階上遠望著前方,身後的小莫子大氣都不敢出,皇上自早朝之後神色就不大對勁。

小太監過來稟報國師到了,小莫子看了一眼皇上,收到示意後,示意小太監通傳。

藍雲看著楚鴻有些僵硬的背影,嘴角淡勾,上前道:“見過陛下。”

“都退下。”

“是。”小莫子連忙領著一眾人都退開了去。

一旁的法空眉心微攏,看了一眼藍雲,也垂眸退了下去。

藍雲沉默的站立在楚鴻身後,目光淡然的打量著四周的風景,站在這高高的台階上遠眺,一陣風吹來,寒意刺骨,在寒冬快要離開時,沒想到還會迎來一股不亞於寒冬臘月的冷空氣。

藍雲不動聲色的裹了裹身上的披風,心裏慚有些不耐煩,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好在,楚鴻也並不打算一直站在這裏吹冷風,轉回頭靜靜的盯著他。

藍雲微微低頭:“陛下。”

“邊關八百裏加急,周國邊關異動頻繁,且使臣也飛鴿傳書,周國皇帝震怒楚國悔婚,要楚國給出說法。”楚鴻麵無表情的將最今日早朝之上的動態說出來。

藍雲抬頭看著他,麵色淡然,眼色不見任何驚訝:“小僧並不驚訝。”

而他如此淡然的神色似乎有些激怒楚鴻,他盯著他的目光深黑陰鷙:“什麽意思?”

藍雲雙手合什,這個動作他許久未做過了,卻並不見生疏,反而有一股出塵的空靈氣。

“逆天改命,自然也改了其餘人的命。”

“什、麽、意、思?”楚鴻低沉的聲音並不高,卻暗暗在咬牙切齒。

藍雲微微一笑:“陛下若真要追根究底,追錯了根,究錯了底,小僧告退。”

“站住。”怒吼聲響起的同時,楚鴻也一手拽住了藍雲的手,力道之大,讓藍雲皺眉。

“你好大的膽子,你當朕是什麽人?當朕這裏是什麽地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把話跟朕說清楚,你剛才是什麽意思?”

藍雲冷冷的看著他:“什麽意思?什麽意思陛下你不明白嗎?小僧提醒過陛下,但陛下卻並不當一回事。”

楚鴻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白初月改變了這一切?”

藍雲看著他半響,麵色緩和了下來,輕歎一聲:“陛下,小僧就算能窺探天命,也終究是個人,絕不可能神通廣大到掐指一算,就能算盡所有人的前生今世。”

楚鴻盯著他,拽緊藍雲手臂的力道並沒有鬆緩,顯然還在憤怒中。

“白初月逆天改命,已然讓命數改變了。”

楚鴻拽緊他手臂的手不知道是鬆還是緊,震驚的看著他。

“皇上。”

楚絕聲音響起的同時,藍雲也被他護在了身後。

楚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再看著擋在他麵前的楚絕,怒從心起:“七弟,你好大的膽子。”他眼底究竟有沒有他這個皇帝?竟然又未宣召就直闖他的乾承殿。

楚絕看著他,劍眉微蹙著,但麵色並不見太多的表情:“周國有異動並非是壞事,皇兄何必為難國師?”

楚鴻深吸一口氣,平複心裏的怒火,冷靜下來:“讓開,退下,朕與國師有重要事情在商談。”白初月的事除了白初月,就隻有他和國師知道,這件事,他必須要處理。

楚絕眉蹙深:“是為了白氏?”

楚鴻麵色微變,驀然瞪向藍雲,他為了七弟竟然泄露天機?

“國師沒有告訴臣弟任何事。”楚絕將藍雲再度往身後一藏,淡聲解釋。

楚鴻眯眼:“那你為什麽將苗頭直指白氏?”

楚絕輕歎一聲:“皇兄,這件事並不難,臣弟雖然不知道白氏究竟有什麽玄機,但是以臣弟對皇兄的了解,皇兄絕不會那樣莫名其妙的冊封一個女人,她必定有古怪。”

楚鴻冷眼盯著楚絕半響,突然命令道:“國師退下。”

藍雲自然不想再繼續呆在這裏吹冷風,聽聞自己可以走了,立馬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著他如此放肆妄為,楚鴻麵色一緊,眉頭皺成了一麻繩,自那日藏書閣之後,他就似乎越來越放肆了?他依仗著誰?他還是七弟?

楚絕看著他頭也不回的離開,想著他曾經問過的問題,眼色微黯,心情再次沉重起來。

這些日子他知道他大部份時間都在信陽茶樓,他想見他卻又突然有些不敢麵對他了。

心裏沉甸甸的壓抑而難受,卻又莫名的湧出一絲絲希望。

當他願意問他那樣的問題時,是不是意味著他對於他來說,是特別的?所以他才會思考與他在一起?他是想與他隱居嗎?

可是可能嗎?他怎麽能放下肩上重擔隨他離開隱山水?

所以,直到今天,他都未回答那個問題,好在他也並沒有再問?這讓他既鬆了一口氣又莫名的失落。

“你說周國有異動並非壞事是什麽意思?”楚鴻微慍地盯著楚絕的失神,冷冷出聲。

楚絕低頭斂了斂心思,這才抬頭道:“征討大元國其實並非難事,臣弟有絕對的信心用不著五年,必將大元國攻破。”

楚鴻麵色好看一些,並眉間依舊緊蹙,等著他後麵的話。

“但是一開始臣弟就與皇兄商討大計時就說過,前提是周國不會對我們發兵,可是這樣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周國皇帝並非平庸之人,相反,他精明強悍,野心勃勃,我不相信這樣的皇帝會犯下這樣的錯誤,竟然沒有能幹的儲君接位?”

說到這裏,楚鴻麵色陰鷙下來:“你還是強調周國當局是周國老狐狸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在周國答應和親且昭平公主嫁來楚國後,依然如此堅持自己的想法?”在白初月以前他或許有些忌憚這一說法,但是在白初月之後,他很清楚的知道,周國並沒有留有後招。

楚絕點頭:“父皇能想到的問題,周國皇帝也一定想得到。”

“徜若真如你所設想的這樣周國留有後招,隻待我們攻打大元國之時就發兵討伐我們,那周國老狐狸又怎麽可能會因為悔婚、漠視甚至是輕視昭平公主而功虧一潰?現在周國邊關有異動,隻不過是虛張聲……”

楚鴻突然噤聲,因為他腦子裏閃過剛才國師說過的話:白初月逆天改命,已然讓命數改變了……

“皇兄?”楚絕看著他突然怔住的人,提醒出聲。

楚鴻卻突然如夢初醒般驚的倒退了一步。

楚絕看著他仿佛大受打擊般,眉心攏了起來:“皇……”

楚鴻揮手製止他的話,冷聲道:“你下去,朕要好好想一想。”白初月和國師各執一詞,各有各理,他必須要仔細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事關江山祖業,他絕不能再姑息養活奸了。

如果是白初月,他一定不會放過她,如果是藍雲,楚鴻眼神冷了下來,不管是誰,誰都不能損及他的江山社稷,不管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