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下定決心

在聽聞懷王終於能勉強下床時,顧依依終於決定單獨去見懷王。

顧依依在客廳安靜的斂坐著,這是她第二次來宸院,懷王發病時,她和安安連袂來探望了一次,但那時候懷王並沒有見她們,她和安安隻在宸院客廳小坐了片刻就離開了。

很快,進去稟報的小李子出來了。

顧依依站直身迎視著小李子。

小李子客氣有禮:“王爺請表小姐進去,表小姐請!”

顧依依暗吸一口氣,在小李子的指引下來到了懷王的寢臥,穿過外室,來到寢房門時,小李子止步,示意她獨自進去:“表小姐請!”

顧依依朝他輕福身:“有勞李公公了。”

小李子連呼不敢,但目光還是忍不住的多看了她兩眼,心裏暗自猜測著這顧表小姐單獨要見王爺是為何事?

顧依依垂著眸子走了進去,聽著背後小李子帶上房門,心裏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在心頭北生蔓延著,這種無法理清的感覺讓她莫名的有些心慌。

上次懷王沒有見她和安安,她其實並不意外,而這次她單獨前來,懷王應下見她,她心裏其實同樣並不意外,她也自認為自己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可以從容麵對,可事實並非如此,真正麵對時,她竟然會覺得心慌,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一走進寢臥,撲麵而來的是藥味,不算太濃鬱,淡淡的,卻也讓人忽視不了。

顧依依飛快的抬眼打量了一眼四周,這裏既是寢臥也算書房,寬敞而明亮,布置和陳設華麗又清雅。

她看向床榻方向,懷王正靠著軟枕半臥著,看著她的眼神依舊是是慣有的溫和中透出疏離。

迎著懷王溫和中又透著冷涼的目光,顧依依斂下眼片刻後才再揚起,平和的注視著懷王,福身請安:“依依見過表哥。”

“七表妹,請坐。”懷王指了指離床還有一段距離的椅子。

顧依依並沒有依言在那張椅子上坐下,而是慢慢的走近,最後在最靠著床頭的那張軟椅上坐了下來。

坐在這張軟椅上,左手邊就是懷王,觸手可及,右手邊是一張小圓茶幾,上麵整齊的擺放著幾本書籍和一個比茶杯稍大的白玉杯。

這是無憂公主坐的,不知道為什麽,顧依依心裏就是有這個認知。

懷王見她舉止,眉心微蹙,卻片刻間就恢複平淡,沒有出聲,隻是靜待著她的來意。

顧依依抬眸看著近在咫尺的懷王,目光雖不複平常那樣內斂,卻依舊沉靜,聲音也很平和:“這還是依依和表哥首次單獨相處,也是第一次如此近看表哥。”

懷王眸子微斂,聲音裏有著淡淡的歉意:“表妹上京,本王未能親自招待,怠慢之處,還請表妹見諒。”

“表哥無意娶我?”顧依依不理會懷王的看似溫和實則疏離的客套話,直言道,雖是詢問的語氣卻又似是在肯定的道出事實。

懷王抬頭看她,眸中閃過一抹訝異之色,似是沒料到她會如此直白。

“表哥意外是因為依依的直言還是依依的肯定?”

懷王淡淡一笑:“因為表妹的直言。”

“表哥會不適應直言嗎?”顧依依微笑地問道。

懷王搖了搖頭:“不,本王很高興表妹直言。”

顧依依淡道:“在王府裏也住了一段不算短的日子,如果依依連這一點都看不透的話,那爺爺奶奶也不會讓依依上京了。”

懷王眉心輕擰,遲疑了片刻後,還是輕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顧依依垂下眼,低聲問道:“表哥不想娶顧氏女,可是因為無憂公主?”徜若表哥身體真的沒辦法熬過,那麽留下子嗣是明智之舉!

如果這子嗣是由顧家所出,那麽情勢必將不同,顧氏將占主動,徜若非顧家所出,於無憂公主而言隻有益而無弊。

懷王皺眉:“這與無憂沒有任何關係,本王無意娶任何女子。”

顧依依眼神驚訝的注視著他,她心裏很明白,這懷王表哥對於無憂公主的信任和感情其實勝過對顧家的信任和感情,她以為……可……她不明白?

懷王輕咳了一聲,平心靜氣的解釋道:“本王無意娶你,並非是因為顧家和無憂日後的利益會衝突,而是因為本王不曾想過娶任何人,也不曾想過留下子嗣繼承血脈。”

顧依依看著懷王的目光裏飛快的劃過一絲複雜,難道……他的身子已經病的沒辦法生下子嗣,所以才會過繼無憂公主為嗣?可是如果是這樣,那他為什麽還要試圖改變?

顧依依回過神來低低的道:“表哥心意已決是嗎?”

“是。”

顧依依沉默了很久,才又抬眸看著他道,沉靜的目光略有變化:“表哥身子骨是真的無藥可醫了嗎?”

懷王靜靜的看著她,因為不曾期待過,所以此刻麵對顧依依的質疑,他並不失望,隻是淡淡一笑,坦誠回答道:“太醫都說過,我餘下生命多則三年,少則隨時會熬不過而閉上眼,表妹不會以為本王在這京城裏可隻手遮天瞞天過海?”

顧依依沉默,心裏有著難以言喻的懊惱和歉疚。

在上京之前,她心中還有一絲也許懷王表哥病入膏肓是用來迷惑世人的手段,可是真正看過他之後,她心裏其實已經相信這不是手段,有眼晴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受盡病痛的折磨而虛弱不堪的身體。

他的氣色和虛弱是無法裝出來的,更何況太醫院那麽多太醫不可能全都為他所用,她還懷疑質問,實在是有些不適當。

可……正因為如此,她才更情急,更無法理解他的想法。

“……對不起,依依失言,表哥請見諒,隻是……”

懷王淡聲打斷顧依依欲解釋的話語:“隻是你不明白,為什麽本王明明知道自己隨時有可能會死,卻還以卵擊石試圖改變現狀?甚至自私的要連累很多人、連累顧家陷入危險之中?”

顧依依數度張嘴,卻都啞然無聲無話可說,她的心思她想說的話,他全都洞悉明了的說了出來。

……

房間裏的窗卻敞開著,襲人的寒氣迎麵而來,顧依依卻似是無所察覺般恍惚失神。

顧安安走進來,看見的就是這般光景,一雙黛眉緊緊的擰了起來,水靈的眸子裏也滿是犯愁和糾結,也不知道懷王表哥沒幾年好活的事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要是真的,那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依依姐飛蛾撲火!

可……要是假的呢?那她豈不是會害了依依姐?

在一旁糾結了好半天,顧安安才走到顧依依身邊,輕輕伸手搭上了她纖柔的肩膀。

“七堂姐。”

顧依依回過神來,順著肩上的手看過去,看到了顧安安擔憂的眼神,嘴角扯了扯:“安安,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不是去看望大哥了嗎?”知道她單獨去見了表哥,安安就急著想讓堂哥來阻止她。

“大哥很忙,根本沒空理我。”顧安安沮喪的道,大哥說,依依姐外表溫婉柔綿,但卻是個有主意的人,一切事情都讓依依姐自己麵對和處理。

“那廖大哥呢?你不是說想給他當下手?”

“廖大哥今天沒去刑部,我總不能一個人跑去他家找他吧?”

顧依依微微一笑:“這倒也是。”想了想,她又輕聲道:“你要是悶著無聊,要不出府去找那位陶小姐散散心?”

顧安安輕歎一聲:“那陶小姐倒是個實心眼的人,可惜她卻推心置腹交了個心機深沉的林小姐,我心裏有些膈應,我這人你是了解的,我倒是願意交她這個朋友,可是如果我真和她走近,我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當傻瓜一樣利用,要是我插手,按交情,她肯定是幫林小姐疏遠我,到時我豈不是吃力不討好還給自己添堵,何苦來哉?想到這裏,我就情願在府裏無聊的發呆。”

顧依依看著她惋惜的模樣,笑了笑,輕聲道:“安安,這世上沒有什麽人是十全十美的,你呀,心性別太高。”

顧安安笑著在她身邊坐下,輕昵的環著她:“這也怪不了我啊,誰讓我家七姐姐就是個完美的人呢?”

顧依依沒好氣的輕睨著她:“你這妮子,不可胡說,這話要是傳出去,莫說我就連你也會若人誹議?”

“誰敢誹議?在我心裏,依依姐就是最完美的女子,你可是我的榜樣,哼,不服氣的站出來。”顧安安故意板起一張臉煞有介事的道。

顧依依忍不住伸出手輕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鬼機靈的丫頭,花言巧語的不就是想逗我笑?”

顧安安麵色突然正經起來,盯著她,輕聲問道:“那姐笑了嗎?”

原本臉上還浮出一些淺笑的顧依依因為顧安安若有所喻的話而慚慚隱沒掉,而後又牽強的一笑:“怎麽沒笑?看,姐不是笑著嗎?”

顧安安沒作聲,隻是盯著她的目光有些犀利。

“怎麽這樣看著姐姐?”顧依依臉上的笑容越發的顯的牽強。

顧安安盯著她,直接問道:“姐,懷王表哥究竟和你說了什麽?自從你去見了他之後,這幾天都這樣失魂落魄的,我都快懷疑他是不是給你下降頭了。”

“別胡說。”顧依依皺眉斥責出聲。

顧安安沉默了好半響才皺眉道:“姐,你……你不會真的決定要嫁給這懷王表哥吧?”她並不希望依依姐因為家族而葬送自己的一輩子,可是她心裏也知道依依姐其實對懷王表哥有著一份獨特的情懷,這都怪祖父祖母從小就對依依姐心裏種下種子。

顧依依微愣,下意識的垂眸避開顧安安銳利的眼神,淡淡的道:“安安,這件事你無需上心,我自己心裏有數。”

“什麽你心裏有數,我看你根本是打定了主意從一開始就決定要嫁給懷王,所以你現在才會在知道懷王表哥根本就不想娶你,才會失魂落魄的。”

顧依依有些無力的出聲:“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那你為什麽這樣失常?懷王表哥不願意娶你,你應該高興才是。”

“我……”顧依依語噎。

顧安安想起那莫名其妙出現的項姑娘拿為表哥治病的借口天天往宸院跑,再看著依依姐因為懷王表哥而失魂落魄,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難不在表哥看中了那位項姑娘?”

顧依依輕蹙眉:“不會的。”表哥說他無心娶妻。

顧安安見她神色,心往下沉,但還是故意說道:“可是那項姑娘聽說醫術了得,而且說實話,那項姑娘的確是漂亮,風嬌水媚的,也許男人都喜歡她那樣的女子。”

顧依依淡淡起身,麵對著窗外,沒作聲。

顧安安見她沉默,急了:“姐,現在不是我們顧家的事,是他看不上你,你根本就不用再委屈自己,更不用覺得對不起……”

顧依依淡聲打斷她:“安安,我們顧家對不起姑母和表哥,這是不爭的事實。”

顧安安喉嚨一噎,但隨即又道:“可是現在是他不願意娶你。”

“正因為他不願意娶我,我才更要嫁給他。”

“什麽?”顧安安聲音提高。

顧依依回過頭來看著吃驚的顧安安,眼神有些飄忽的出聲:“如果他樂意娶我,我依然會嫁給他,但是我想我心裏一定會有惆悵,因為這樣的婚姻裏,利益大於感情。”

顧安安啞然,眼神複雜起來。

見她神色,顧依依微笑:“安安,我不否認在上京前心裏也有一些浮動,可是這些日子的觀察和認知,他不願意娶我,這反而讓我下定了決心遵守我心中對自己的承諾,代姑母代顧家好好的照顧他。”

“姐……”顧安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所以,安安,別為我抱委屈,路,是我自己選擇的,不管未來如何,我都不會後悔。”

“姐,你太傻了。”顧安安靈動的眼睛裏滿滿的淚水。

顧依依笑了笑,安安不是她,所以她不明白,如果……她也如她一樣,從小就被祖父祖母在心裏坦下種子,到今天,她也會如她這樣的選擇。

與其一輩子無法釋懷,她情願用一輩子來還債,更何況,他,已經超出了她的期盼。

京郊外三十裏。

天色陰沉沉的,凜冽的寒風在耳邊呼嘯而過,經霜的枯樹上最後幾片枯葉也被寒風毫不留情的吹落在地上,剩下光禿禿的樹枝。

一隻寒鳥駐足在上麵張望著前方不遠處由遠而近的車隊,待到車隊快要靠近時,寒鳥孤寂地叫了兩聲才撲扇著翅膀飛走了。

隊伍看起來不算太過華麗,卻也並不算低調,仆從身上著裝以及車隊排場,都顯示著這支隊伍並非是商隊,而是不知是哪個官家老爺的家眷。

也許是因為聽見了外麵孤寂的鳥叫聲,末尾其中一輛馬車的簾子掀出一角。

“小姐,外麵風大帶寒,您風寒未好,可別再受了寒氣。”八金輕聲提醒。

馬車內,另一名俏麗的年輕女子斜眼掃了一眼因為掀起簾子看外麵的白牡丹而擔憂的八金,嘴角嗤了一聲,嘀咕道:“八金,你真還以為自己侍候的是官家大小姐呢?這麽嬌貴呢?”

“可不是。”一旁的小丫頭也連忙應和自己主子出聲,還沒好氣的瞪了八金一眼。

八金暗咬了咬唇,她也知道小姐不再是昔日的小姐,可是在她心裏,小姐永遠是那個小姐,可這迎福姑娘和小姐同樣都是妾夫人,卻仗著自己是老夫人賞賜給孫少爺為小妾,處處為難小姐,連她的丫頭都敢對小姐不敬,更別說欺負她這個婢女了。

想到小姐現在好不容易脫離苦海,還沒有在孫家站穩腳根,她隻好萬事忍耐,卻沒想到越是忍耐,這對主仆就越是張狂,連帶著其他一些下人都明裏暗裏輕視著小姐。

想到小姐曾經是何等身份,現在竟然為妾,還受這樣的委屈,八金忍不住悲從心來,卻無可奈何隻能暗自垂淚。

白牡丹放下了馬車簾子,突然輕輕的說道:“我雖戴罪之身,但是……”

向來不管她們如何奚落都不會吭聲的白牡丹突然開口說話了,迎福主仆吃驚的相視一眼。

“但是什麽?”迎福冷笑的問道。

白牡丹垂斂著的眼皮子慢慢的揚起,冰冷的目光看的迎福主仆二人都麵色一滯。

“老夫人和老爺夫人明知道我的身份,還竟然讓我也來到了京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意……意味著什麽?”迎福大聲道。

白牡丹冷笑,心裏卻生出一絲悲慟,她史凝湘竟然落得與這等地步,如何不諷刺?

見她說了半句就似是故意吊人胃口似的不說了,迎福惱怒出聲:“哼,是不是說不出來了,你想嚇我,白牡丹,你以為你還是史家小姐啊?你別忘了,你史家男兒皆被誅,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有翻身之地,你叫白牡丹,不叫史凝相,你再也不是京城第一才女。”

“可是在京城,就算我用白牡丹的身份,我的價值也絕對比你大,迎福,如果你不相信,你不妨試試,我要踩你入地,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你這個婊……”迎福原本欲衝出口的怒罵聲在白牡丹冰冷懾人的目光下吞了回去。

白牡丹冷盯著她,冷冷道:“這次我饒過你,若還有下次,你可別怪我無情。”

“你……”迎福真有些嚇住了,她身邊的小丫頭更是不敢出聲。

八金有些欣慰又有些難過的看著自家小姐。

見懾住了迎福,白牡丹收回目光,重新掀開簾子看著馬車外麵,眼神幽深起來,京城的冬天依舊如此蕭條,景未變,人卻變了,她,白牡丹,既將踏進京城。

------題外話------

回來後,在老媽那住了幾天,昨天晚上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發現寬帶欠費被停了,今天又是開學又是去交寬帶費,弄到中午才回來,本來說好今天補更了,實在是對不起,今天是補不了,明天開始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