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暗中波湧

廖青雲回府的時間很早,且直接就進了書房,一呆就是大半天,就連中午用膳的時間都沒有出來,他異常的舉止引起了廖夫人的關注。

廖夫人差人喊廖福過去詢問,廖福自然如實回稟。

聽聞兒子下了朝後沒有去衙門,而是剛才從宮中出來,回府後就直接進了書房,廖夫人暗暗心驚,但麵色卻毫無波瀾,示意廖福退下後,她一個人靜靜思考著,心裏有些忐忑,她其實是真的很擔心陛下會插手青雲的婚事,雖說青雲與陶家的婚事是先帝所賜,按理而言,就算是新帝也不可能會忤逆先帝聖旨,但……一個會逆父弑父的人,指望她遵父從父敬父?

她很清楚,陛下對青雲沒有男女之情,所以,陛下應該不會管這麽寬。

廖夫人輕歎了一聲,不管如何,兒子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她也不好說太多,免的真影響到了母子感情,她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去讓廚房做幾樣少爺喜歡的點心送去書房。

廖夫人身邊的侍女恭敬地應諾退下去。

書房裏,廖青雲並不是在研究案情,而是一個人坐在書桌前靜靜出神。

目光落在案桌上放著的錦盒,他麵色黯然地摩挲著,眼神也落寞惆悵。

雖然得不到她的回應,但是他卻得到了她的情意,盡管,此番情意並非他想要的情意。

她要他正見知苦因,慧劍斬情絲,他也知道後退一步或許會換來天高雲遠,隻是,若情絲如此易斬,世間的男女也就不會有遺憾了。

廖青雲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勉力打起精神來。

不管如何,她能麵對他,他已經滿足了,由愛生怨,是源於貪心,他對她,從不曾貪心過。

所以,如此結果,雖有黯然神傷,卻也許不是他的遺憾。

書房門被輕輕的敲響。

進來。廖青雲坐直了身體淡聲道。

進來的人並不是他的隨身小廝,而是廖夫人身邊的大丫環秋萍。

秋萍恭敬端著托盤進來,恭敬的朝他福身道:少爺,夫人讓奴婢送來幾樣茶點。

廖青雲點點頭:放桌上就好。

秋萍放下茶點,自然也看到桌上的茶都冷了,忙道:茶都涼了,奴婢重新為少爺沏壺茶來?

沒關係,廖福會沏的。

秋萍自然聽得出言下之意的拒絕,麵色微黯,但也沒有多說什麽,恭敬的福身退了出去。

廖青雲已經收斂了心神,努力將主意力都放在公事上,手裏頭拿的正是他一字不漏照臨下來的狀書,正逐字逐句的看著。

守在門外的廖福偷窺了一眼低著頭匆匆走過的秋萍,暗自搖頭,那句話叫什麽來著?

哦,對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少爺的心思從來沒有放在女人身上,呃,女屍除外。

廖福。

書房內傳來廖青雲的聲音,廖福不敢再走神,推門進去:少爺?

廖青雲頭也不抬的吩咐道:你分別去戶部和吏部,找……

廖福久未聽到話說完,不由的抬頭,隻見自家少爺蹙眉凝麵。

廖青雲斟酌了片刻後,才道:備馬,我親自去一趟。

廖夫人聽聞兒子又急匆匆的出門去戶部、吏部時,不由的鬆了一口氣,暗自笑自己多心了,青雲反常,也不一定就是今天他單獨見了陛下就引起的,也有可能是最近他遇上了棘手的公事。

畢竟身為提刑司的青雲可是要監督和掌管京城刑司的審判、審核州府卷案,不僅如此,還要隨時前往各州縣檢查刑獄,舉劾在刑獄方麵失職的州府官員,不再是那個在刑部持職隻管驗屍的仵作了。

廖夫人輕啜飲了一口茶,隨手擱下,眯眼暗忖,兒子的婚事,她得著手準備了。

……

廖青雲先去了吏部,直接找文無瑕索要顧家和海家的官吏表。

文無瑕對他的要求毫無詫異,今日廖青雲早朝之上沒遞任何奏章,卻下朝之後,沒有出宮而是去單獨稟見了陛下,現在又調取顧家的海家的官吏人物表,想也知道定是有事發生。

去將廖大人要的卷宗取來。吩咐了一聲後,文無瑕朝廖青雲伸手請道:廖大人要稍微等會,請坐。

廖青雲也知道顧家枝大葉茂,牽涉的人物錯綜複雜,想要全部調取出來,不是件容易的事,於是在大廳裏坐了下來。

文無瑕端起茶輕沏著,語出隨意:聽聞昨天夜裏,廖大人還親自去了一無上趟順天府?

廖青雲麵色平板的頜首:確有此事。

文某還聽說,廖大人夜深了還親往順天府,是因為有人告禦狀?請恕文某多嘴問一句,那要告禦狀之人是不是第五顥護送入京的?

對文無瑕的消息如此靈通,廖青雲不讓自己太過意外,隻是緘默的點點頭。

文無瑕將茶盞隨手一放,抬眸看著廖青雲:廖大人此刻坐在這裏,不用想,也定是接了此案,廖大人在刑獄司法上,比文某要精通的多,但文某還是要多嘴一句。

廖青雲抬眸看著麵色謙遜卻又強勢的文無瑕,微微皺了皺眉,卻還是平靜的點頭:文大人但說無妨。

廖大人調取顧家卷宗,想必此案涉及顧家?否則廖青雲也不會有所顧忌而選擇單獨麵見陛下上稟而不是在朝常上提出。

廖青雲麵色無波的望著他。

文無瑕垂眼,淡聲提醒道:事關地方州府官僚,廖大人若要辦此案,最好還是請顧大人協辦為好。

廖青雲朝他頜首,淡淡道:文大人有心了。

文無瑕嘴角微勾,廖青雲也是個有趣的人,要不是從他剛才的語氣裏,他判斷出一絲感謝,恐怕還會以為他是個一根筋的二愣子,不知道變通呢?

也難怪她對他的看重和欣賞。

文某塘突逾越了,還請廖大人見諒。這句話,文無瑕倒是說的極有誠意。

廖青雲麵色和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板無起伏:文大人客氣了。

兩人聊完話後,去取卷宗來的侍郎大人就領著人將卷宗送過來了。

廖青雲看了一眼坐在那裏又重新端起茶正悠閑喝茶的文無瑕,心知肚明恐怕這份卷宗文無瑕下早朝之後就命人準備妥當了,隨時等著他來調取了。

青雲謝過了。廖青雲站起身誠心誠意的道謝,當然,文無瑕提點他是真,可他可不會以為文無瑕這是借機拉攏他。

他前段時間出京查驗刑獄,雖未直麵文無瑕和顧淩在朝堂上的爭鋒相對,但文無瑕的手段,他也聽他爹提點過一二,顧淩雖不至於敗,但在他手上也未贏。

好在,如今局麵平和了下來,朝中不少人都以為這是陛下那日單獨召見文無瑕敲打了一番的結果,這也使得原本加入顧淩陣營的官吏們慶幸自己的選擇。

可在有些人的心裏,都心知肚明,文無瑕退出與顧淩爭權的局麵就意味著,文無瑕贏了,顧淩輸了,這也是為什麽顧淩不甘心的原因。

文無瑕目送著廖青雲離開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的半眯起。

原本存在感很低的小官吏模樣男子輕聲請示:大人,要不要見見顥公子?顥公子在第五照手上能有命活到今天,可是公子保的。

文無瑕淡淡勾唇:不必了,有廖青雲在,第五顥上京也好,還是淌這趟渾水也好,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跟文家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是,下官明白了。

文無瑕垂下眼斂,低低的道:我隻不過是有些好奇廖青雲的選擇罷了,畢竟……陛下對他用心良苦,誰都想讓她記住……讓她在乎。

最後一句話,聲音低的讓站在他身側的人都聽不清。

……

廖青雲從戶部出來的時候,在門外,毫不意外的看見等候在那裏的顧淩。

林唯棠親自送廖青雲出來,看見等候在外的顧淩,眼睛一閃,淡笑著與寒暄了幾句後就朝兩人淡淡頜首轉身進去了。

顧淩定定的看著廖青雲片刻,忽然朝他一笑:我在刑部等你半天都不見人影,就隻好過來堵人了。

廖青雲稍顯冷削刻板的麵容也露出一絲笑容:我還想著要讓廖福去請你。

顧淩掃了一眼廖福手裏捧著的卷宗,笑道:既然如此,走吧,我們一起看看這些卷宗,順道研究一下你新接下的案子。

廖青雲點點頭,不再多說的翻身上了馬。

顧淩看著已騎在馬上,朝他挑眉的人,臉上的笑蔓延進了眼底,也二話不說的上了馬。

隔著一道牆內的院子裏,林唯棠聽著遠去的馬蹄聲,嘴角意味不明的勾了勾。

顧淩和文無瑕前些日子在朝堂上第一次正麵交鋒雖然悄無聲息的平靜了下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爭鬥並未停止,隻不過是從明麵上轉移以了暗處,而這,也是陛下默許的。

六部雖有權重權輕之分,但品級是一樣的,正二品。

朝中一品官員和三公老臣,基本上都還是如先帝在位時一般是架空的,而無論是占著坑的老臣們,還是他們這些同品級的尚書們,人人都清楚。

這個位置是等著他們來晉升的。

這些裏,有人仰慕她、有人癡戀她、有人敬服她、更有人忠誠她,心態雖有不同,但渴求和目的卻是一樣的。

所以,大家既是同僚也是競爭對手。

至於這次事件,在陛下眼皮底下,插手的人不會傻的去主導大方向,但適當的添些柴火讓火焰燒高燒旺一些還是有必要的。

他,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