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太陽山(下)
午夜,風消雲散,蟲聲織織,甚至可以看到幾粒螢火蟲在飛舞,多少為這個夜晚增添了幾分美感。
探照燈還在有氣無力地四處照射,看樣子哨兵都快要睡著了。柳維平對著步話機用力吹了一口氣,這是行動的暗號。手持強弩的突擊隊員慢慢附近停下來,再三瞄準,虎口均勻發力,“嗖嗖嗖嗖!”四支弩箭分別射向四個方向的探照燈。
沒有慘叫,沒有什麽哨兵從上麵一頭栽下來,也沒有哪個冒失鬼一別大叫“敵襲”一邊胡亂開火,弩箭更沒有把探照燈射碎,一切如舊。隻有韓楓他們知道,上麵的哨兵已經死了。他們射出的是箭裝的是玻璃箭鏃,裏麵是空的,灌滿了液化神經毒氣,弩箭射中塔樓,箭鏃破碎,毒液在幾秒鍾內汽化,散發出一股極淡的大蒜味,吸入者在不到十秒鍾內就陷入了徹底的沉睡,再也不會醒來。這是最保險的辦法,狙擊步槍無聲射擊時有膛焰,可能會驚動敵人;由於射界限製,他們在五十米內仰射很難做到一擊必殺,再說塔樓上的哨兵有好幾個人,射倒一個就會驚動其他人,那麻煩就大了,隻好用這種非常規武器,讓他們永遠的睡過去。
解決了哨兵,可以放手去上盡是倒刺也就算了,還嗡嗡輕響,通了高壓電,另一端似乎還有個報警係統,一旦入侵者剪斷鐵絲就會警鈴大作,把所有人都吵醒。不過這難不住偵察兵,他們拿出上,然後剪斷鐵絲,銅絲代替鐵絲忠實地繼續傳導電流——報警器沒有吭聲。接著用一根樹枝把銅絲小心地支起來,就成了一個個小小的入口。當然,那根樹枝必須是幹燥的,不然的話就會把電流導入潮濕的地麵,把他們電得一蹦三尺高。這些樹枝都事先做過絕緣處理,冷漠地把過份活躍的電子拒諸門外,讓偵察兵可以安然通過。就這樣,販毒武裝費了九牛二虎之被一根銅絲加一根樹枝給破了。突擊組、滲透組先後鑽了進去,火力組則在外麵射界最好的地方架好了機槍,和狙擊組相互配合,給予進入敵營的戰友火力支援——不過看這情形,今晚多半是沒有他們表現的機會了。滲透進去的兩個小組先是用戰術刀解決了一名起來尿尿的武裝人員,然後兩個一組,默不作聲的摸進竹樓,在夜視儀的幫助下順利地闖進主人的臥室,直到現在,那些家夥還在**睡得鼾是鼾屁是屁。傻瓜都知道該怎麽做,偵察兵一手捂住夢中人的嘴巴,手起刀落,三棱軍刺在他們心窩開出一個小小的血口,鮮血濺起一米多高。為數不多的暗哨不是被狙擊手用裝了消
音器的狙擊步槍敲掉就是被柳維平和韓楓在近距離用消音手槍給斃了,現在劉司令和他的部下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無聲無息中,整個村子有一大半人在夢中喪命。飛豹覺得這樣子屠殺比真刀真槍的打得血肉飛還要殘酷,他已經捅死了九個敵人,都有一點下不了手的感覺了,他甚至希望那些熟睡的敵人從夢中驚醒,大家用步槍和手雷大打一場,這樣他心裏可能會好受一點。當他再次捂住一名敵人的嘴巴時,揚起軍刺要刺下去的時候,那家夥醒了,驚恐萬狀的看著他,眼裏流露出濃濃的哀求,他甚至不敢掙紮。借著床頭的一點燈光,飛豹看到,他還是個孩子,才十三四歲,又黑又瘦,對這樣的敵人他真的下不了手,輕輕一掌砍在他脖子上將其打昏,轉身正要出去,才發現柳維平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他的身後,靜靜的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眼裏露出一絲掩飾不住的失望。飛豹訥訥的小聲叫:“教官······”柳維平示意他不要出聲,上前一步舉起消音手槍,飛豹大驚,正要阻止,噗!槍口膛焰一閃,那個娃娃兵眉心多了一個深深的血洞。飛豹呆了。
“你不適合這種部隊,回國後還是回到原來的部隊去吧。”用手語表達出這樣一句話後,柳維平就出去了,留下飛豹在那裏呆若木雞。
不知道是出了什麽意外,一聲尖銳的槍響打破了夜的寂靜,村裏頓時槍聲四起,還活著的敵人都被驚動了,連衣服都顧不上穿,抄起放在床頭的步槍就衝出來。偵察兵一不做二不休,把高爆手雷兩個一組往屋裏扔,看到有人衝出來就是一通狂掃,武裝人員血肉橫飛,不是被當場炸死就是被攔腰掃成兩截,反正是死路一條。隻有少數人衝出竹樓,跟偵察兵短兵相接,一支支自動步槍把子彈刮風般掃向敵方,一枚枚手雷你來我往,打得十分激烈。劉司令光著膀子揮舞著手槍衝手下大吼:“不許逃,誰要是敢當逃兵我殺他全家!你,你,你,還有你,帶上兩挺機槍上屋頂,一定要把敵人壓回去!其他人就地組織防禦!打死一個,老子賞他一萬美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萬惡的美金的激勵下,這些亡命之徒都瘋了,嗷嗷叫著拚命掃射,甚至發起反攻,即使是被偵察兵精準的點射一個接一個的摞倒也不肯後退半步發現對方即使是在黑夜中也能明察秋毫,而自己是兩眼一摸黑後,手裏的機槍的家夥呼哧帶喘的往屋頂爬,企圖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展構成交叉火力,把這些人數遠比自己少的黑夜幽靈釘死在村中,可惜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是剛上屋頂就
被狙擊手給敲了下來,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更有一些自認為很聰周圍沒有敵人活動,就往該地區迂回,企圖抄偵察兵的後路,沒想到外圍還有好幾個機槍組,蘇式班用機槍噴出長長的火舌,熱情地親吻每一個暴露在自己射界內的武裝人員——他們並不知道在戰前,柳維平作了細致的分工,把戰場劃分成好幾塊:a地區是屋頂之類的製高點,由狙擊手負周圍和那幾座塔樓,由火力組負責;c地區則是主戰場,無巧可取,隻能由突擊組和滲透組逐屋清除,盡量把敵人往a區和b區趕,相互配合,形成一張將敵人一點點的絞殺幹淨。那些自作聰明的家夥是自己往狙擊手和機槍手槍口撞。當然,為了防止誤傷,偵察兵彼此之間還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溝通方式,比如說特定顏色的曳光彈,隻是打到現在還沒有用上而已。
“呼——”
一枚火箭彈飛來,欣飛了半座竹樓,一大堆破破爛爛的雜物從天而降,砸得韓楓鼻青臉腫。他一個三連射把那個隻露出小半個身子的射手摞倒,氣急敗壞的問柳維平:“我操,怎麽敵人越打越多?你不是說隻有一百五十來人嗎?遠遠不止這個數啊!”
柳維平說:“情報失誤,在戰場上最常發生的事情!”
韓楓咬牙切齒:“我們遲早會被你害死!”
柳維平避過一梭子彈,抄起一次性短程火箭筒回敬方一枚火箭彈,五十米外一個機槍組剛剛打倒了一名偵察兵就被呼嘯而來的火箭彈炸飛,機槍和主人一起被打成零件,隨著爆風滿天飛舞。看到那名被擊倒的偵察兵又爬了起來,柳維平鬆了一口氣,嬉皮笑臉的說:“有點意外才刺激嘛!像剛才那樣悶不作聲的直接抹人家脖子,就好比跟一個不肯**的冷美人**,乏味透頂!”
韓楓哭笑不得,隻有把這肚子鳥氣發泄在還在頑抗的武裝人員身上,有樣學樣的抄起火箭筒朝一個火力點開火,直接將一名武裝人員半個身體炸飛。偵察兵這下可來了勁,你一顆我一顆打得不亦樂乎,也不管有沒有人,打出去就是了,不然還得背回去,多麻煩啊!這一輪火箭雨無情地砸碎了劉司令部隊最後一點勇氣,幸存者在此起彼伏的爆炸中扔下槍抱頭鼠竄,而長了眼一般的子彈使得他們沒跑出多遠就一頭栽倒,聰明一點的做了一個不知道是對還是錯的決定:脫下白襯衫跪在地上用力揮舞。至於對方會不會接受自己的投降,會怎樣處置自己,通通都顧不上了,他們已經沒有勇氣跟如此可怕的對方交戰了。
很快,通訊兵就跟緬軍指揮部建立了聯係。緬軍少將聽說偵察部隊一舉端了劉司令老窩,大喜過望,熱情洋溢的稱讚偵察兵的驍勇善戰,恭維的話還沒說兩句就被柳維平打斷:“你他媽的給我閉嘴!我的士兵受了重傷需要救治,馬上派直升機過來,立刻,馬上!······少跟我扯什麽販毒武裝的地對空導彈!十分鍾之內直升機要是還沒有來就不用來了,留著給你運骨灰回老家吧······對,我就是威脅你!十分鍾後就不是威脅了,你看著辦吧!”不理會氣得麵色鐵青的緬軍少將會不會暴跳如雷,啪一下引了線。
韓楓有點擔心:“你是不是有點過份了?人家好歹也是一方統帥,你一點情麵都不給人家留······”
柳維平說:“不發狠那幫官僚老爺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才肯派飛機過來!媽的,幫他們賣命,打了勝仗功勞全歸他們,要他們幫這點小忙也不肯,那還合作個鳥啊!”
也許是柳維平的狠話起了作用,不到十分鍾,一架直升機就從天而降,接走受傷的偵察兵,這樣的效率在緬軍中就算是百年難得一見也是數十年來頭一回。傷員被抬上了飛機,柳維平還是不放心,對飛豹說:“你也上飛機,好好照顧他們。”
飛豹麵色變得慘白,比那名雇傭兵的腦漿濺到臉上時還要白,顫聲說:“教官,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柳維平吧了一口氣,說:“也許你會覺得我很過份,可是你知道嗎,我剛上戰場的時候,也曾經曆過你現在這樣的糾結······在第一次執行任務掩護戰友撤退時,我發現有一個光著上身的小男孩躲在草叢裏,也就九歲多一點吧,我揮手讓他走開就不作理會了,結果在我轉身離開的時候,他拔出一支手槍向我連開三槍!我的戰友撲上來幫我擋了兩槍,我左臂中了一槍。子彈上塗過毒藥,我在醫院裏躺了足足兩個月才康複,而那位戰友,我的好兄弟,我再也沒有見到他了·····隊長說他退伍了,我明白他的意思,在我們部隊,真正的退伍隻有兩種情況,要麽是再也拿不動槍了,要麽就是在國旗下長眠,沒有第三種可能,是我這個白癡害了他······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麽一直逼著你去漠視戰場上的一切生命了吧?我不希望你也犯同樣的錯誤,內疚一輩子!”
飛豹渾身一顫,想說點什麽,柳維平拍拍他的肩膀,說:“什麽都不用說了,你是一個很優秀的戰士,在戰場上一定可以成為萬人矚目的英雄,但是你心太軟了,不適合我們這種必須逼著自
己冷酷嗜血才有希望活下來的部隊。回去吧,回到原來的偵察大隊,你會有一個更好的前途。”
飛豹杵在那裏,用哀求的眼神看著韓楓。韓楓不說話。
飛行員叫:“中校,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來的時候聽宋雙團長說匪幫主力正在朝這裏撤退,他們有高射機槍有單兵飛彈,再不離開飛機可能會遭到他們的攻擊!”
柳維平想了想,對飛豹說:“給你一個月時間,要是一個月之後你還是達不到我的要求,你就脫下這身迷彩,這對你對部隊都隻有好處,去吧!”
飛豹用力挺直腰,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看到柳維平還禮才上了飛機。飛機迅速飛往野戰醫院,在那裏,傷員得到了妥善的救治。令緬軍驚訝的是,兩個小時後,華軍為數不多的一架醫療直升機從昆明軍分區起飛,直達前線野戰醫院,接走了所有的傷兵,據說這些傷兵直接送到空軍醫院,不用辦理任何住院手續,上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進行最有效的治療,直到他們完全康複為止。看來這些兵後台不小,要是普通士兵,哪裏有這麽好的命啊。
直升機走後,柳維平讓機槍組和狙擊組到盤山公路阻擊敵人回援的部隊,他則從廢墟中揪出一名抖得像秋風中的樹葉的俘虜,二話不說,讓他帶路。那名俘虜不敢耍花招,老老實實的在前麵帶路。韓楓他們跟著走,越走路越是崎嶇,韓楓忍不住問:“你讓他帶我去去哪裏啊?”
柳維平神秘兮兮的問:“聽過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的故事嗎?”
韓楓一哆嗦:“你該不會又想講故事了吧?”
柳維平說:“這故事挺有意思的,你要是沒聽過我可以講給你聽。”
韓楓忙不迭地說:“聽過聽過!你不用說了,我可是領教過你講故事的功力,直接說吧,這跟阿裏巴巴有什麽關係?”
柳維平一臉鄙視:“看看看看,不懂裝懂了吧?分明是沒聽過嘛!故事是這樣的:話說拳皇阿裏的爸爸阿裏巴巴是個窮光蛋,隻能靠幫人家放牛掙口飯吃,有一天他在山上放牛,無意中發現一夥強盜朝這邊過來了,嚇得差點尿了褲子,趕緊躲起來。也不知道是哪一路的天使大姐暗戀上他了,他居然沒有被那夥蠢發現!隻見那夥蠢賊走到一麵屏風一般的石壁前,首領大叫一聲:‘芝麻開門!’石壁就裂開一個門口,他們魚貫而入——這時阿裏的爸爸阿裏巴巴數清楚了,他們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個!四十個蠢賊進去好一會兒才出來,首領大叫一聲:‘芝麻關門!’石門就他媽的關上了!阿裏巴巴看得那是一肚子的疑問啊,等四十大盜走後,他狂吞了五十粒裝膽丸,走到石壁前像模像樣的大叫一聲:‘芝麻開門!’天使大姐保佑,佑石門應聲而開,我們的阿裏巴巴小朋友走進洞裏一看,哎呀我的乖乖,裏麵那叫一個金山銀海啊,四十大盜這麽多年辛辛苦苦搶來的財貨都堆在這裏,隨便他拿啦!”
韓楓翻個白眼:“扯淡!哪有這麽蠢的強盜啊,狡兔還有三窟呢,他們怎麽可能會把自己的老婆本都藏在一個地方,讓人家給他一鍋端!又是騙小孩子的無聊童話!”
柳維平嘿嘿一笑:“今天我們就當一回現實版阿裏巴巴,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韓楓若有所悟,想了想說:“我覺得你不像什麽窮放牛的阿裏巴巴,倒像強盜!”
柳維平大呼冤枉:“怎麽可以這樣說啊,我可是一等公民二等良民三等好市民啊,從小就五講四美三熱愛,怎麽會是強盜呢?冤啊!”
韓楓差點沒吐:“得了吧你,還好市民呢,我看你就是個禍害,一天不死就害人不淺!”
正在抬扛,俘虜在一片峭壁下站住,說:“到了。”
韓楓四處張望,什麽也沒有發現,於是衝柳維平作個“請”的手勢:“請吧,阿裏的爸爸阿裏巴巴!”
“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交到警察叔叔手裏麵,叔叔把頭點,獎我一塊錢;我又在馬路邊,撿到十塊錢,交到警察叔叔手裏麵,叔叔拿著錢,給我一巴掌······”唱著不倫不類的歌兒,阿裏巴巴·柳精神抖擻的上前一步,衝石壁放開喉嚨,作獅子吼:“芝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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