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世代相傳的職業

村莊不大,也就十幾戶人家,看房子沒有太富的,但也不是很破,一家一戶收拾得都很整潔。

朱隸率先進村轉了一圈,找了一戶看上去房子稍微好一些的人家,拍了拍大門:“家裏有人嗎?我們是過路的商戶。”

一個頭發泛白的老年婦人打開了院門。

朱隸拿出一塊碎銀:“老人家,我們是過路的,想在您這裏借宿一夜,方便嗎?“

老婦人看看朱隸,又看看朱隸身後的燕王,似乎覺得兩個人不像壞人,打開門道:“進來吧。”

院子清掃得十分幹靜,一個**歲的男孩正在院子的一棵棗樹下很認真地刻著一個玩偶,看到有客人進來,禮貌地站了起來。

朱隸溫和地對他笑了一下:“小兄弟,在刻什麽?”朱隸問的非常隨便,可那個孩子卻非常緊張地將手裏的東西藏到了背後。

老婦人歎息道:“不讓他刻他天天刻,刻得再好有什麽用,我們是醫戶,不是匠戶。”

朱元璋將明朝的老百姓分成三大戶,民戶、軍戶、匠戶,一個家族裏爺爺是什麽戶,祖祖輩輩都是這個戶,不允許民戶的人做工匠的事,也不許軍戶的人做民戶的事。

這個製度的好處是每個人生下來就知道自己要幹什麽,可以向這方麵培養,但缺陷更明顯,不管這個人喜歡不喜歡,他一定都要幹這個職業,這限製了個人特長、愛好的發展,也限製了整個行業的發展。

因為一個人隻有真正的喜歡,真正地鑽進去,才能對這個行業有所貢獻,才能推動這個行業的發展,被動地去從事,能不消極怠工已經不錯了,還談什麽發展。

其實這個製度也不是朱元璋首創的,元朝首先把所有的人劃成了十個戶。當時是為了統治國家,方便管理漢人,朱元璋再繼續用,弊端就逐漸突出了。

朱隸趁孩子不注意,一把將孩子手裏的東西搶了過來,是個未完成的人偶,麵目刻得栩栩如生,衣服僅刻了一半。

孩子吃了一驚,忙伸手搶,朱隸笑著還給孩子:“真漂亮!是你的母親嗎?”

孩子紅著臉點了點頭。

老婦人歎息道:“我們家雖然是個醫戶,但老爺子死的早,就留下一個兒子,也沒有跟他爹學到什麽精湛的醫術,平時鄉裏鄉親的小病小災還能看,去年服兵役去了北方,說是沒看好病,把人看死了,年底被押了回來,現在大牢裏關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放出來。家裏生活沒有了著落,媳婦隻好去城裏給人家打零工,輕易回來不了一趟。家裏就我們祖孫兩個。”

朱隸還以為老婦人是看自己麵善,和著是看上朱隸手裏的碎銀了。

“山野小村,沒有什麽可待客的,這些紅薯是自家院子裏種的,雖是粗糙了些,倒也新鮮,兩位爺嚐嚐。”老婦人端出了一簍剛出鍋的紅薯,熱騰騰的冒著香氣。

“老人家客氣了,我們冒昧求宿,叨擾了。”燕王客氣地接過來。

搬來凳子讓燕王坐下,朱隸自己先拿了一個,剝了皮,遞給燕王。

燕王很少吃這種東西,倒是覺得很好吃,吃完一個,自己又動手扒了一個。

朱隸想起冬天的烤紅薯,流出粘粘的糖汁,比這樣煮著吃好吃多了,心中有了想法,晚飯後,找老婦人挑了幾個不大不小的紅薯買了下來。

晚上,老婦人特意將兒子媳婦的房間收拾出來給朱隸和燕王。

照例巡查一番後,朱隸回到房間,見燕王坐在床邊不知想些什麽,輕聲喚道:“四爺。”

燕王抬起頭:“小四,你說父皇戶籍政策有何利弊?”

朱隸心中一動,知道燕王說的是老婦人祖孫的事情,可這種事情別說燕王現在不是皇上,就是當了皇上,也不能把朱元璋的政策說改了就改了,何況現在的弊端隻出現在少數人身上,在大多數人看來,這個政策還是很有力的,真要改,受到的阻力一定會很大。

“四爺,皇上的策略從大局考慮,還是很實用的,不管征用兵戶還是匠戶,在戶部查查戶籍,就能征來大量人員,如果朝廷每隔一段時間,進行一次各行業技能大賽,允許所有戶籍人員參加,成績優秀的可以調整戶籍,做他拿手行業,會是對皇上戶籍策略的一個補充。”

燕王聽得連連點頭:“小四這個想法很好,爺要好好想一想,擬一個折子,呈給父皇。”

“四爺心懷百姓,這個,是百姓之福。”朱隸想說將來做了皇上,一想這話可不能說,燕王雖有野心,但此時尚未表露,自己還想盡力化解三年靖難,如果燕王能安分做他的王爺,讓朱允炆好好地做他的皇上,相信朱允炆也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上。

第二天離開農莊時,朱隸悄悄多留了些銀兩,希望那孩子用這些錢去學學醫術,如果注定要做個醫生,不要向他父親那樣草芥人命。

臨近中午時,朱隸沒有帶著燕王進城,而是找了個平緩背風的地方,將頭天晚上買的紅薯穿在樹枝上烤了起來,香甜的氣味果然引起了燕王的興趣,引得燕王也動手烤了起來。

雖然還是沒有六百年後的烤紅薯好吃,朱隸也很滿意了。

如此行行走走,十多天後,朱隸和燕王到了徐州。

徐州是個曆史悠久的古城,古稱彭城,這裏出了兩個最著名的人,一個是活了八百歲的彭祖,另一個是漢朝開國皇上劉邦。

徐州離南京很近,朱元璋定都南京後,徐州直屬南京管理。

進了徐州城,找好了客棧,朱隸出去轉了一圈,帶回來兩個消息,一個是車隊在兩天前被刺客襲擊,傷亡不大,但也沒有抓到主要刺客。

另一個是房寬提出讓朱隸和燕王等一天,讓車隊先走。

“你的意見呢?小四。”燕王沉思了一會,問朱隸。

“我同意,快到京城了,他們要動手,就剩這幾天,車隊走在前麵目標大,可以吸引殺手。”朱隸給燕王和自己倒上茶,聞了一下,居然是洞庭香。

燕王笑了:“爺特意讓小二送來的。”“爺還記得。”朱隸也笑了,很陶醉的深深聞了一下,嚐一口:“嗯,很地道的洞庭香。”

“那當然,爺花了大價錢呢。”燕王也品了一口,“果然好茶。”

“四爺,吃了飯我還得出去一下,通知衙門明天四爺到,讓他們迎接。”

看著燕王抬頭看著自己,朱隸接著道:“明天中午十分我們等在城外,與車隊回合,然後大張旗鼓地進城,等後天車隊走後,我們再……”

“再繼續扮回商人。”

朱隸嘿嘿一笑,伸出大拇指。

徐州城外,五輛幾乎相同的馬車一字兒擺開,燕王的兩百個護衛威風凜凜地列隊站在後麵。

徐州知府沈辛瞳帶著眾官員跪在車前,恭迎燕王殿下。

燕王緩緩地從中間一輛馬車中下來,掃視了一眼群臣,淡淡地說了一句:“平身,有勞諸位。”便在眾人的簇擁下,大張旗鼓地進了徐州城。

朱隸藏在其中的一輛馬車中呼呼大睡,一個人陪著燕王走了近二十天了,說沒有壓力純屬謊話。

好在很快就要到京城了,一切還都在計劃中,這一次大張旗鼓地在隊中露麵,希望能再一次將殺手的注意力吸引到車隊。

“四哥,四哥。”朱隸睜開眼睛,見馬三寶趴在車廂門上輕輕喚他。

“什麽事?”

“有一個叫燕飛的來找你。”

“燕飛,在那裏?”

“我安排到營帳中了。”

“附耳過來。”朱隸湊在馬三寶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馬三寶點點頭。

徐州城內的一個小酒鋪裏,朱隸看著走進門口的燕飛,揮揮手,露出燦爛的笑容。

從燕飛的神態步履,可以看出燕飛的傷全好了。

燕飛在朱隸的對麵坐下,沒說話先給了朱隸一拳,朱隸當仁不讓的還了一拳,問道:“我的銀子你給我花了多少?”

燕飛笑嘻嘻拿出一錠十兩的紋銀:“就剩這麽多了。”

朱隸瞪大眼睛怪叫道:“兩百多兩紋銀,就剩十兩了,這頓飯你請!”

燕飛笑道:“撐死你也用不了十兩紋銀。”

朱隸一把搶過銀子:“這銀子是我的,你用你自己的。”

燕飛看著朱隸手裏的銀子:“我身上一共就剩這十兩了,你要收回去,這頓飯就是你請,你要還給我,你那兩百兩銀子不僅分文不差的還給你,在另外送你兩百兩。”

朱隸笑道:“你上那裏弄銀子,攔路搶劫呀?”

燕飛也笑道:“你忘了我是幹什麽的了。”

朱隸一愣,低聲道:“你要殺誰?”

燕飛用水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字。

朱隸看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高聲叫道:“老板,把你們酒店裏最好的酒菜都擺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