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到奶奶家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父母坐在炕沿上，奶奶已經脫了鞋子到炕上去了，鳳清跟立勤鳳涓站在炕前，奶奶看到鳳鳴也過來了，說：“你們四個去西屋去待著。”

鳳鳴答應一聲，鳳清有些不願意走，鳳鳴扯了她一把，鳳清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鳳鳴往外走，立勤跟鳳涓跟在兩個人的身後，鳳鳴知道奶奶讓四個孩子出去的原因，有些事情讓你們知道，是為了讓你們明白一些道理，有些時候不讓孩子們在現場，是為了維護一些人的臉麵，二嬸一會過來，當著自己孩子的麵寫保證書，你讓她臉往哪裏擱？

四個人在西屋坐著，鳳清對鳳鳴說：“立豐呢？吃了午飯就沒有看到他了。”

鳳鳴說：“我看他拿著幾個零散的鞭炮去外麵了，估計是找小夥伴玩去了吧。”

鳳清說：“這個家夥，整天就想著玩，也不知道在家裏幫著幹點活。”

鳳鳴說：“七八歲的小孩子，不就是想著玩的嗎，等到長大了，你讓他去玩他都不去了呢。”

鳳清說：“我七八歲的時候我得看著立豐，還得幫著咱娘幹活，我哪裏想著出去玩啊。”

鳳鳴說：“你是家裏大姐啊，後麵的弟弟妹妹們不都得仰仗你嗎？”

鳳清說：“你又要給我戴高帽了啊，立勤，鳳涓，我跟你們說啊，你們的鳳鳴姐姐看著是個老實的，內裏可是個心眼子多的呢，看到我沒有，整天在家裏幹活，還挺高興，為啥，就是因為你們鳳鳴姐姐看看我快沒勁頭了，趕緊哄哄我，讓我高興一些，我就又能接著幹了。”

鳳鳴笑著看著鳳清開始拉著立勤鳳涓胡說八道的，鳳清現在已經能夠考慮很多問題了，她已經明白，如果讓二叔在奶奶家裏過年，自家家裏就會成為別人嘴裏的談資，人家笑話二叔二嬸，但是也會笑話這一大家子，這事鳳清不願意看到的事情，既然奶奶能夠讓二嬸聽話，還能讓二叔回他自家的家裏去過年，這自然是最好的事情了。

立勤跟鳳涓這幾天一直在奶奶家裏，他們難道不願意回自己的家裏去嗎，他們難道願意看著自己的爸爸媽媽就這樣僵著嗎？這會他們倆很緊張，就害怕待會媽媽來了，不同意奶奶的意見，再把事情鬧得更僵，他們更害怕自己的爸爸媽媽因為這件事情而離婚，那是兩個孩子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了。

鳳鳴一直注意院子裏的動靜，聽到大門響，抬頭一看，就看到陳家姥姥扯著二嬸的胳膊，娘倆就這麽進了院子裏。

看到二嬸來了，鳳鳴趕緊給鳳清使了個顏色，鳳清爬到窗台邊，鳳鳴一把就把她拉回去，讓二嬸還有陳家姥姥看到了多不好啊。

二嬸不願意往屋裏走，陳家姥姥在她胳膊上使勁的抓了一把，二嬸捂著胳膊跟在自己的娘的身後進了屋裏。

韓父韓母跟小姑已經出了裏屋的門，站在外間的屋裏，陳家姥姥沒有理她們仨，扯著自己閨女的胳膊就進了裏屋。

聽到東屋的門一關，鳳清趕緊開了門去東屋門口守著，鳳鳴看到立勤拉著鳳涓的手坐在炕沿上，說：“你們倆不要擔心，萬事有奶奶呢，奶奶可是為了二叔還有你們倆費了不少的腦筋。”

立勤說：“鳳鳴姐，我知道。”

鳳鳴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東屋那邊的事情也就是那個樣，聽不聽的沒什麽關係了。

小姑找了一張紙，按著奶奶說的寫了保證書，一式兩份，韓父去前頭村裏文書家裏借了印泥，等到陳家母女倆到了，這邊已經萬事具備了。

二嬸一看這個架勢，就想要往外走，二嬸這個人，其實是個很矛盾的人，在自己的娘家人麵前，她沒什麽自尊，但是在外麵她是個非常要臉麵的人，特別是在二叔麵前，她心裏是有些看不上自己的這個男人的，她覺得二叔太小氣了，掙得錢不交給自己拿著，性子太軟，一點都沒有男子漢氣概。

二嬸也不想一想，自己的男人掙得錢為什麽不讓自己拿著，二叔原來是個很開朗的人，愛說愛笑的，結婚之後一點一點的變成這樣，後來家裏有倆孩子要養活，買房子借了錢，得還給人家，二嬸呢，掙得錢不往家裏拿，也不往孩子身上花，總想著怎麽送到娘家去，這些壓力，這些煩心事，讓二叔這個人變的越來越沉默。

看到炕桌上的東西，二嬸說：“你們這就都弄好了，是不是就等著我過來了？”

陳家姥姥扭了她的胳膊一下，說：“我把人帶過來了，要做什麽你們看著來。”

奶奶說：“這是我們家的兒媳婦，我們能怎麽樣，立勤媽，你是我們家老二的媳婦，是我們家立勤還有鳳涓的媽，我這個當婆婆的，做的事情都是為了你們一家四口能過好日子，現在我也不管你怎麽想了，你想要你的家，你就把這個保證書簽了字，以後呢，還是過你們的日子，你要是不願意呢，我也不攔著你，你願意怎麽樣都行。”

二嬸來之前已經被自己的娘教訓了一頓，她娘跟她說的很清楚，今天這事，不論她婆婆說什麽，提什麽要求，她都得答應了，陳家姥姥很清楚，自己這個親家做這些都是為了大閨女的家裏能繼續過下去，大不了自己以後的時候少問大閨女要點，要是不願意，人家真的讓自己的兒子不跟自己的閨女過了，自己還能把閨女領回家嗎？

二嬸拿起放在炕桌上的紙看了看，看到每個月二叔去財務上領自己工資的百分之三十，生氣的瞪著二叔，說：“你們就是準備要這麽對付我嗎？我辛辛苦苦的上一天的班，得拿出一小半的錢給你？”

二叔說：“不是給我，是給我們的孩子，陳玲，我忍著不說你，不是我害怕什麽，是我不想說你，我不想搭理你，但是你呢？我已經不要求你去盡一個妻子該盡的義務了，你能不能把你母親的責任擔起來，你有倆孩子，你得替你的孩子打算，你不能總是想著拿著錢去添幫你的娘家，既然你不願意，那我隻能用這種方式為我們的孩子打算。”

二嬸說：“不要說的就你疼愛孩子似的。”

二叔撐著還在疼的頭，說：“你怎麽疼愛孩子？你是給他們買好吃的還是買好穿的了？夏天的時候，鳳涓憋了好久才來找我要錢買個冰棍吃，說問你要了幾次你都說家裏沒錢，你一個月掙得錢不少啊，我從來不問你要，家裏的菜都是我買，柴米油鹽都是我買，孩子的學費都是我交，你都不願意拿出兩塊錢給孩子買個冰棍，陳玲啊，我給你留著臉麵呢，廠裏人問我怎麽都是我去買菜，我都說你在車間幹活累，我想讓你多歇一歇，人家要是知道你不願意往家裏花錢，把錢都拿到娘家去，人家會怎麽說你？”

二嬸梗著脖子，說：“我給我娘家花錢怎麽了？我娘養活我這麽大，我嫁到你們家就不能顧著娘家了嗎？”

陳家姥姥氣的一巴掌拍在自己閨女的背上，說：“胡說什麽呢。”

二嬸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沒有再作聲，二叔說：“這保證書就放在這裏，你愛簽不簽。”

二嬸拿著保證書，氣的手都哆嗦了，想了想，咬著牙在上麵簽了字，奶奶拿出印泥，對陳家姥姥說：“咱倆摁個手印當見證。”

陳家姥姥不願意的，但是隻能捏著鼻子在上麵摁了個手印。

奶奶拿出一張，交給陳家姥姥手裏，說：“你一張我一張，沒事就拿出來看看，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過分了，老天爺都在上麵看著呢。”

陳家姥姥陰著臉，把那張紙疊吧疊吧放到口袋裏，奶奶說：“立勤媽，你會家裏收拾一下，待會我們就把立勤爹送回去，要過年了，一家人怎麽也得在一起不是？”

陳家姥姥一聲不吭的拉著自己的閨女就往外走，立勤跟鳳涓都在外間站著呢，看到自己的媽媽，喊了聲“媽”，二嬸理都沒有理，怒氣衝衝的就走了。

立勤跟鳳涓麵麵相覷，立勤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到了穀底，這是什麽意思呢，事情沒有談攏嗎？

小姑出來，看到一臉驚懼的倆孩子，說：“你們的媽媽回家收拾一下，待會咱們就回家。”

立勤跟鳳涓聽了，這才高興起來，鳳涓甚至哭了起來，讓跟在身後的鳳鳴心裏很是難過，一個家庭啊，不管是出了什麽事情，特別是父母親之間出現了矛盾，最難過的其實是孩子吧。

看看天色晚了，奶奶把二叔的東西收拾了一下，說：“以後我每天都給你送雞湯，雖然我讓你媳婦保證好好的照顧你，我還是不放心，特別是逼著她簽了保證書，明天看看在給你們家裏送點年貨過去。”

二叔說：“娘，都是我沒用啊。”

奶奶說：“這怎麽是你沒用呢，你呀，幸虧就是一個小工廠的辦公室的主任，你現在要是當了大老板，大經理，估計你那個丈母娘啊，胃口就給喂大了，這人啊，有了貪欲，有得到了好處，更加會千方百計的琢磨著怎麽對付你，以後你掙了錢好好的攢著，立勤跟鳳涓後麵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二叔一個勁的答應著，奶奶說：“估計回去了你媳婦也得沒個好臉色，你不要跟她生氣，好好的養好你的傷才是真的。聽媽一句話，忍得一時風平浪靜，你這傷雖說不怎麽樣，不好好養著總歸是要不好的，我跟你小妹每天都去看看你，你放心好了。”

韓父說：“我用自行車推著立勤爸爸走吧？”

小姑說：“行啊，我們在一邊扶著，你可得走慢些，二哥現在最忌諱的就是動彈太多了。“

韓父說：“我們家還有老二家的兩隻雞呢，我看晚上的時候我跟你大嫂給你炸了，再給你做一鍋白菜，你看怎麽樣？還有那藕盒子炸魚，我都給你拿上點。”

二叔搖了搖頭，說：“大哥，不用麻煩了。”

韓父說：“你看你這個人，孩子們盼了一年，不就是為了過年能吃點好吃的嗎，咱們平日裏誰家做炸雞炸魚炸藕盒子啊，聽我的，我給你送過去你們就等著吃好了。”

韓父推著自行車，二叔坐在後麵，穿著厚厚的棉襖，帶著棉帽子，奶奶又給圍了一條厚圍巾，一家子人就這麽浩浩****的往二叔家裏走。

路上有人遇見問要做什麽，奶奶直接就說送老二回家，多的話也不說，過年了，大家都在家裏，沒一會功夫滿村的人就都知道，韓家老二被自己的娘送回家了，對於前天下午韓家老二家發生的事，已經出來很多版本了，很多人都在關注最新的消息，看到二叔被往家裏送，再想到吃了午飯陳玲的娘親自去了奶奶家裏，大家心裏就有數了，估計韓家老二頭上的這傷啊，不簡單呢。

奶奶已經不在意別人怎麽說自己家裏的事情了，讓陳玲簽保證書其實是奶奶一個最主要的目的，陳玲掙了錢自己花在自己的身上，奶奶還是會另當別論的，但是你看看陳玲，也沒有幾件新衣服，整天省吃儉用的掙了錢給自家的娘家拿回去，娘家要是過得不好，或者是有個常年打針吃藥的人，拿回去也就拿回去了，陳玲的娘家日子其實很好過，陳玲的弟弟跟別人幹水電，一年也掙不少，你再這樣整天貼補娘家，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到了二叔家裏，大門敞開，韓父直接就把自行車推進去，讓韓母扶著車子，他小心的把二叔從車子上扶下來，立勤跟鳳涓早就跑在前麵回了家裏，這會開了屋門從裏麵出來，幫著把自己的爸爸扶到屋裏。

家裏已經簡單的打掃過去，二叔回來之後就直接去了臥室裏麵，奶奶到廚房裏麵看了看，就幾顆已經幹了外麵一層葉子的白菜，歎了口氣，對韓父說：“老大，一會你給他們送點新鮮的白菜過來，臘月二十七你們沒有買下青菜嗎？”

立勤說：“那天我爸爸說下午再去集上買的，結果還沒去趕集呢，我爸就受傷了。”

韓父說：“我買了很多，我給你們家送點過來就行，立勤啊，一會我給你把爐子點著了，你看著點爐子，得給你爸爸熬雞湯，一會我捎著你們家的鍋回去把那隻雞放到鍋裏熬著。”

奶奶沒看到二兒媳婦，就問立勤：“你們媽呢？”

立勤說：“我媽說要去街上買點東西，讓我們倆在家裏等著你們，就出去了。”

奶奶覺得這是覺得見了自己不自在，躲出去了，不見就不見吧。

把二叔安頓好了，奶奶對立勤說：“立勤啊，好好照顧你爸，有事就去奶奶家，知道嗎？”

立勤點了點頭，說：“奶奶，我知道，晚上我會陪著我爸在這屋睡覺的，您放心就好。”

回到家裏，韓父就跟韓母開始收拾要送到二叔家的東西。

韓父說：“立勤拿過來的那兩隻雞咱們再給炸了，一會我回來就剁好了醃上，明天再炸。”

韓母說：“行，不過魚不多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買兩條。”

韓父說：“我送了東西先去北邊那家賣魚的家裏看看，明天隔壁鎮上是大集，估計他還得去趕集，正好買回來一起剁了醃上，算了，我回來的時候再去看看買點藕，割點肉，咱們明天再支鍋子炸一回。”

韓母說：“饅頭呢，他們家蒸饅頭沒有啊？”

韓父說：“什麽都沒有，廚房裏麵就幾顆爛白菜，真是讓人服氣了。”

韓母說：“那你給捎點饅頭過去，我明天再蒸兩鍋就是。”

鳳清看著自己的父母一邊商量一邊收拾東西，說：“可別拿過去再給送到陳家去了。”

韓父說：“不會，你奶奶剛敲打過，不會做這麽不要臉的事。”

鳳鳴說：“我陪您去吧。”

韓父說：“行啊，你拿著饅頭，我把這幾樣放在車子上，咱爺倆走著去。”

天色已經很黑了，街上的路燈也亮了起來，韓父對韓母說：“你做好了飯吃就行，不用等我們。”

鳳鳴提著裝著饅頭的大方便袋，韓父的車把上掛著幾個方便袋，後麵還用繩子捆著裝著白菜雞肉的盆子，爺倆在夜色中慢慢的往二叔家裏走去。

街上很安靜，路兩邊的店鋪一般都關門了，沒關門的就是賣百貨的還有幹貨調味品的店鋪，韓父對鳳鳴說：“要過年了啊，這街上的人都少了。”

鳳鳴說：“這些工廠都放假了，大家都在家裏待著，街上的人自然就少了。”

韓父歎了口氣，說：“大好的日子，你說出了這種事，也不知道人家要怎麽說咱們家呢。”

鳳鳴說：“愛怎麽說怎麽說唄，咱們又不能堵著別人的嘴不讓人家說話，再說了，又不是咱們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您呀，就不要想這些了，大過年的，高高興興的才對呢。”

韓父說：“你這個小孩兒，倒是挺會勸慰人，好，咱們高高興興的過大年。”

到了二叔家的時候，二嬸已經回來了，在廚房做飯，看到韓父拿著東西過來，也沒有作聲，倒是立勤，趕緊過來幫著拿東西，跟自己的大爺道謝，韓父又去臥室看了看自己的弟弟，這才帶著鳳鳴往外走。

立勤一直給送到家屬院的大門口，看著韓父跟鳳鳴走遠了，這才轉身回家。

鳳鳴對韓父說：“我看立勤跟鳳涓都很懂事，以後二叔差不了。”

韓父說：“眼前就不好過啊，以後還是先不要考慮了，走，我帶你去買魚買藕。”

村子北邊有一戶人家是專門賣魚的，家裏有個用厚塑料布做的大水箱，裏麵放著好些的十多斤的鯉魚鰱魚，家裏有一輛小四輪，車鬥上也是專門做的能拉魚的水箱，整天開著這輛車拉魚賣魚，平時給一些酒店送魚，附近的集也去趕集。

韓父買了一條十好幾斤的大鰱魚，人家給殺了，剖析幹淨，用個大袋子裝了掛在車把上，又去一戶賣菜的人家，買了幾個藕瓜子，最後去了賣肉的人家，割了幾斤肉，爺倆才滿載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