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了幾天,把學校的生活適應過來了,每日裏跟鳳清一起早早的起來去學校跑操,上早自習,班裏的同學也都能夠叫出名字了,小姑娘原來就不是個愛說話的,在這個班裏待了快要兩年了,還有好些同學沒有說過話,也是因為這樣,鳳鳴整日裏自己坐在位子上聽老師講課,寫作業,最多就是跟同桌周寧寧說說話,講講題目,小日子過的倒也是舒坦。

班裏同學都知道鳳鳴有個姐姐,叫鳳清,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學習好,是班裏的班幹部,學校裏的各種活動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她是個有能力的人,又是個喜歡展示自己的人,在學校裏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都知道初三年紀這個叫韓鳳清的女孩子,韓鳳清是個護短的人,對自己的妹妹很好,她隻是比鳳鳴高一個年級,從來都是護著鳳鳴,別人對鳳鳴說幾句不好聽的話讓她知道了也會去找人家,所以,班裏的人甚至是學校的人,一般沒有敢惹鳳鳴的。

桃花開了,一朵兩朵的,讓村子周圍綻放一片一片的朝霞。

鳳鳴最喜歡的就是中午的時候騎著自行車,從鄉政府北邊的那條小路去學校,那條路的北邊就是一大片的果園,有桃樹,杏樹,李子樹,還有蘋果樹,桃花先開的,然後就會有養蜂人帶著蜂箱來這邊住下,走在路上就能看到飛來飛去的蜜蜂,嗡嗡的動靜,讓鳳鳴覺得時光靜好,心情安詳。

麥苗返青了,就得澆麥子,這一片的麥子都是離韓家村四十多裏地的一個很大的水庫防水,滿滿的淌到這邊,漫灌。

水庫裏麵一放水,到處的溝溝岔岔都會淌滿了水,就連學校操場周圍的溝裏也有水。

最近學校裏組織放愛國主義教育影片,每天吃了晚飯,以班為單位在操場上指定的位置坐好,操場上掛上了大大的幕布,都是一些很多年前的影片了,《地道戰》《地雷戰》這樣一些黑白屏幕的影片,鳳鳴都跟著看了一遍。

為了維持紀律,老師不定時的來點名,必須在操場看電影,不能在教室裏麵。周寧寧心裏著急沒有寫完的作業,一邊看一邊嘟囔著,她在宿舍住著,宿舍裏麵的電是定時拉閘的,老師布置的作業白天她沒有那麽多功夫寫,想著晚自習寫的,結果晚上要看電影,隻能在被窩裏麵打著手電筒寫,而且聽說晚上看電影這件事情得進行挺長時間的,也不怪周寧寧著急了。鳳鳴倒是沒有覺得怎麽樣,她寫作業快,白天寫不完了晚上可以帶回家裏再寫,這幾天鳳清的作業越來越多,她睡覺的時間越來越晚,有幾天甚至過了十一點,鳳鳴就看著書陪著她一起,但是能找到的課外書太少了,鳳鳴想要找機會去城裏看看買些課外書回來。

韓家這幾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準備迎接奶奶回來。

奶奶住在鳳鳴家西邊的院子裏,那個院子是韓家的老院子,後來韓父韓母結婚,就在老院子的旁邊蓋了一處新的宅院,再後來,二叔要結婚了,老大結婚蓋新房子,老二結婚自然也得蓋新房子,所以又找村子裏申請了一處宅基地,蓋了新房子,韓家老院子的房子還是七十年代蓋的,原來是茅草屋頂,後來換成了瓦片,奶奶一直在這裏住著,後來奶奶經常去大姑家裏住著,院子的鑰匙就給韓父留下來,讓他有空就去開開窗戶,冬天的時候經常去燒一下炕,省的房子破敗的太厲害了。

奶奶要回來,自然是得把院子裏收拾一下,鳳鳴星期六上半天的課,鳳清是畢業班,兩個星期休息一個周末,趁著家裏的孩子都在家裏,韓家父母帶著三個孩子去奶奶的院子裏打掃衛生。

奶奶的院子是三間的北屋,帶著西廂房,還有兩間南屋,一進大門,就是一堵影壁,轉過影壁,院子裏種著一株石榴樹,一株柿子樹,樹上已經長出嫩綠的新葉。影壁後麵是一個壓水井,井邊有種著一棵丁香樹,枝幹遒勁,丁香樹靠著東牆,已經有大片的枝條高出了鳳鳴家平屋的花牆。

韓父經常過來清掃,院子裏沒有什麽枯枝爛葉的,開了北屋的門,屋裏空氣也還算清新。

韓母讓三個孩子幫著擦一下玻璃,她跟韓父把屋裏的炕上的鋪蓋都搬到院子裏,炕洞裏塞了一把柴火,這個時候,晚上的溫度還是很低,炕洞裏麵塞一把柴火睡覺的時候身子底下暖和一晚上。

一家五口忙活了一上午,把院子裏裏外外的打掃了一遍,還沒有鎖門呢,就有鄰居過來,對韓父說:“我看著大嬸子的院門開著,這是準備要回來了嗎?”

韓父說:“是啊,我大姐來電話說我娘過兩天就回來,我先過來把院子打掃打掃。”

鄰居點了點頭,說:“你娘是個有福氣的人啊,前幾年受了累,這幾年真是享了福了。”

韓父笑著一個勁的說是,那個鄰居說:“聽說你們家閨女學習好,好好培養,以後做個跟她大姑一樣的人。”

鄰居又閑聊幾句就告辭走了,鳳清等到人家走遠了,這才小聲的跟韓母說:“這是來給我施加壓力了,有幾個人能跟我大姑似的啊,娘啊,我可沒有我大姑的本事。”

鳳清很清楚自己的斤兩,自家大姑那智商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鳳鳴覺得鳳清這樣挺好的,能夠對自己有個比較準確的認識,最起碼不是那好高騖遠的人。

韓母說:“你成績不是挺好的嗎。”

鳳清撇了撇嘴吧,說:“娘啊,我成績好什麽啊,考個一中巴巴結結的,先不說我大姑那個時候都是在家自學的,我大姑那本事,要是讓她跟我似的正兒八經的上學,估計京城的大學都能考上呢,我考上一中,以後考大學,能考個咱們市裏的大學就挺好了,還能跟我大姑似的考省城的師範大學啊。”

韓母歎了口氣,說:“人家都說咱們家的風水啊,都到你大姑身上了,我看也差不多。”

鳳清說:“娘,你別聽那些人瞎咧咧,我看咱們家就挺好,還有我二叔家的立勤跟鳳涓,我看也都是好孩子。”

韓母笑著說:“你這樣挺好,知道護著家裏,以後出去了就得這樣才行呢。”

鳳清說:“這個還用得著您教我嗎?我可是知道有些人就等著看別人家的笑話呢。娘,你說怎麽有那樣的人啊,人家好壞的跟他們有什麽關係啊,就在一邊等著看人家笑話,人家過的好好的看他們那個難受的樣子啊,要是人家有點什麽事情,你看著吧,就跟他們得了什麽大好處似的,實在是無聊的很。”

韓母說:“世界這麽大,什麽樣的人都有,有這樣的人也不稀罕啊,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管他們做什麽,你們也記著啊,別人說的話不要往心裏拾,隨便他們做什麽。”

鳳清說:“我就這樣啊,我才不管他們說什麽呢,不過他們要是說不好聽的我也得懟回去,還有鳳鳴跟立豐,誰欺負都不行,我是他們的姐姐,我得看著他們,娘,我跟你說,我們學校那麽多人呢,誰都不敢欺負鳳鳴,誰要是欺負她,我就打上門去。”

韓母聽了,心裏歎了口一氣,這個大閨女啊,什麽都好,就是有一樣不好,護短,還是極其得到護短,從小就這樣,自家的弟弟妹妹,誰欺負都不行,記得她都上小學了,立豐在育紅班被別的孩子欺負哭了,她竟然打到人家門上去,還跟人家爹娘說要是他們不會教育孩子自己幫著教育。

韓母說:“你厲害行了吧,趕緊回家,你大姑打電話過來,說你大表哥明天過來送你奶奶呢。”

鳳清說:“怎麽找了個星期一啊,我大表哥不上學的嗎?”

韓母說:“你大表哥在實習呢,說是找朋友幫忙借了一輛車開著過來,待會回去咱們烙點餅,讓你大表哥捎著回去給你大姑吃去。”

鳳清聽到要烙餅,說:“娘,我得寫作業啊,你讓鳳鳴幫著你翻鏊子。”

這邊烙餅,麵粉和成很軟的麵團,揪成小劑子,用擀麵杖把小劑子擀成小麵餅,然後麵餅中間抹上食用油,兩個或者是三個疊在一起,再用擀麵杖擀成薄薄的餅,餅要在攤煎餅的鏊子上麵烙,烙餅可是個技術活,鏊子底下的火得管好了,上麵的麵餅子還得翻好了,韓家每次烙餅,都是韓母擀餅,鳳清或者是鳳鳴翻鏊子。

韓母說:“行,讓鳳鳴翻鏊子。”

鳳清回了家就趕緊去寫作業去了,就算是寫完了老師布置的作業,還有幾本大姑專門給從市裏捎回來的習題集,這幾本習題集鳳清很寶貝,都沒有舍得拿到學校去,都是在家裏自己做。

韓父回家把東西歸置一下,就去街上買東西了,韓母早上起來給他拿了一些錢,讓他去街上買些日常用品,奶奶家裏的東西不是很全,這次回來奶奶得待到冬天天冷了才能走呢。

韓家二叔兩口子在鎮上的一家公司上班,二嬸跟奶奶的關係不是很好,所以奶奶這邊有什麽事情韓父一般不去找二叔,怕的就是二叔在中間不好做。

說到韓家奶奶這裏,鳳鳴又想起一些舊事。

韓鳳鳴小的時候,因為自己在姥姥家被姥姥帶著長大,韓母就經常帶著鳳清一起在姥姥家裏住著,韓家奶奶呢,那個時候大姑家的兩個孩子還小,大姑又剛剛大學畢業,很多事情千頭萬緒,她自己都剛剛安頓下來,哪裏還有精力照顧自己的孩子呢?再加上大姑父家那邊的親戚根本就不讓大姑進門,倆孩子大姑自然是不放心送到婆婆那裏。

鳳清一歲多,二嬸嫁進門,一開始是跟奶奶住在一起的,二嬸娘家在附近的村子,二嬸的娘家娘是個挺事兒的人,挑唆著二嬸把大姑家裏的倆孩子送走,奶奶自然是不讓的,奶奶是個性格強勢,而且比較有遠見的人,要不然也不會讓大姑帶著肚子裏的孩子複習考試了,二嬸是個一切以娘家為重的人,非常聽娘家人的話,奶奶不願意把大姑家的孩子送走,二嬸就開始跟奶奶鬧別扭,奶奶不想理二嬸還有二嬸娘家的人,就作主跟二叔二嬸分了家,結果二嬸在分家的時候偷著把奶奶的東西往娘家送,被奶奶抓到了,奶奶拿著這個做文章,大鬧了二嬸的娘家,打那之後,二嬸跟奶奶勢同水火,見了麵也不說話。

二嬸家的倆孩子,小時候還是奶奶幫著看大的,兩口子一開始是下地幹活的,後來鎮上成立了公司,二叔二嬸都過去上班了,工作忙了自然是沒有時間看孩子,二叔就早上把孩子送到奶奶家裏,晚上再過來接著走,等到孩子稍微大些的時候,二嬸的娘教著孩子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倆孩子當著奶奶的麵罵奶奶,奶奶哭了一場,把二叔家的倆孩子送回去,打那之後就再也不給二叔家看孩子了,因為這個,二嬸更加恨奶奶。

要讓鳳鳴說呀,這家務事真是不好判斷,二嬸覺得自己委屈,她覺得大姑是出嫁女,怎麽能夠把自己的孩子放到娘家養著呢,奶奶是孩子的奶奶,就得有義務幫著自己帶孩子,奶奶呢,覺得二嬸這個人沒有大局觀,隻看著眼前的一點利益,而且把娘家看的太重,兩口子掙嘚錢沒少添幫她娘家,奶奶就這個問題跟二叔說過,讓二叔把錢掐的緊一些,二叔沒有在意,結果不知道怎麽這事又被二嬸知道了,二嬸過來當著韓母狠狠的哭了一場,從剛結婚的時候說起,一直說到現在,就說奶奶怎麽不講理,自己兩口子帶著倆孩子怎麽難過。

韓母自然是沒有搭二嬸這個茬,韓母覺得娘家娘幫著帶孩子沒什麽的,家裏實在是有困難了娘家幫一把也是應該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到了二嬸這裏事情就這麽難辦,再有就說二嬸對娘家的態度,那真的是有求必應啊,二嬸娘家弟弟蓋房子,聽說二嬸給拿了不少的錢,自己的錢不夠甚至找同事借了不少,為了這個,兩口子帶著倆孩子好久都沒有買點肉吃,還是那倆孩子,立勤跟鳳涓到鳳鳴家裏,正好趕上韓家吃肉,韓母讓他們倆在這裏一起吃,一開始他們不好意思,後來坐下來吃的時候鳳涓哭著對自己的大娘說他們家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吃過肉了,韓母這才知道這個事。

但是這個是二叔跟二嬸家的事情,韓母作為一個嫂子也不能怎麽說他們,倒是奶奶,知道二嬸經常把錢添幫娘家,自己有點什麽好吃的就偷著給立勤還有鳳涓吃,再三的交代他們不能讓他們的娘知道了,要是難為了老太太的一片苦心了。

奶奶家裏,一般都是韓家父母來清理,二叔有時間了也會跟著過來一起做,但是二嬸可是一次都沒有來過,二叔這個人,鳳鳴覺得是個沒什麽大主意的人,耳根子軟,二嬸說什麽一般都會聽,自己的娘說什麽呢,也會答應著,說實在的,他夾在倆女人之間也是挺難受的,但是自古以來婆媳關係就是不好處,要是婆婆跟媳婦能夠處到一處,那倒是好事,如果處不到一處去,男人在中間做好調停,也行,像二叔這樣,對你好好好,對他是是是,難怪二嬸跟奶奶的關係一直不好呢。

韓父買回東西之後,先帶回家讓韓母過了目,這才拿著去了奶奶家裏歸置,鳳鳴跟在自己娘身邊幫著和麵呢,自然是看到韓父的表現了,她覺得這個父親,其實挺會做事的,韓母是個性格好的人是一方麵,有韓父這樣的人在中間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麵,就像買東西,其實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韓父買回來之後先帶回家給自己的老婆看一下,這才拿到自己的娘的家裏,這表示什麽,這表示韓父很尊重自己的妻子。

鳳鳴不由得開始重視自己的這個父親,韓父讀書不是很多,但是為人卻懂很多的道理,對孩子,他疼愛至極,對妻子,既疼愛又尊重,有這樣的一個男人撐著,這個家庭離興旺還遠嗎?

韓母把麵和好了之後,就把鏊子從廚房裏搬出來,又去場院裏背了一花簍的麥秸,用幾塊磚頭把鏊子撐在院子裏,再用一塊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油耷拉把鏊子擦了幾遍,就交代鳳鳴開始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