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試卷捎回來之後,鳳清睡覺的時間就更晚了。鳳鳴覺得鳳清是個很自律的人,學校裏老師布置的作業做完了之後,就認真的研究那些試卷,這些試卷是市裏最好的中學的試卷,是學校裏的老師精心的編寫的,把那些知識點一點一點的串起來,讓鳳清覺得自己麵前好像是開了另外一扇門,鳳清學到更起勁了。
那些試卷鳳鳴也看過,看著簡單,但是做起來卻不容易,不把一些知識點吃透了根本就做出來,為了這個,鳳清硬是抽時間把初一初二的課本又看了一遍,這些天鳳清忙著學習,那臉肉眼可見的凹了下去,鳳清這樣刻苦的學習,讓韓父心疼的不行了,每天除了忙著下地幹活,就是琢磨著怎麽給孩子們做吃的,結果沒幾天立豐胖的小臉都成了圓的了。
陳致寧帶回來的那幾本書都是一些散文集,是大姑給去市裏的新華書店挑選的,大姑是市裏師範大學中文係的主任,文學造詣很高,還在各類報刊雜誌上發表了不少的文章,奶奶曾經說,說大姑的稿費就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村子東邊開了一家養牛場,裏麵養著幾十頭的奶牛,產的奶往市裏的一家奶業公司送,韓父認識裏麵的一個管事的,就跟人家說好了,每天給家裏送兩斤牛奶,於是,晚上下了晚自習回到家裏,韓父都會用一個不鏽鋼的奶鍋把牛奶熱好了,給家裏的孩子一人一碗。
鳳鳴覺得自己姐弟三個正好是身體發育的時候,每天喝一碗牛奶挺好的,而且牛奶還有助於睡眠,讓身體發育的更好,鳳鳴倒是沒有怎麽樣,鳳清裏麵穿著的小背心有些不合適了,跟韓母說有些緊,讓韓母給買了個稍微大些的號碼。
韓家現在地裏的活也就是果園裏的那些活計,蘋果開花了,得人工授粉,韓家鎮是個林果大鎮,每年這個時候學校裏都會放兩三天的假,讓學校裏的孩子回家去幫著家裏授粉,鳳鳴帶著厚厚的作業回了家裏,鳳清倒是沒有房價,他們還有三個月就得中考了,老師也不願意讓學生們浪費這三天的時間。
清明時節,春寒料峭,春天的風刮起來真的能讓人的臉上起皮。
韓家種了六七畝的蘋果園,正好是需要人手幫忙授粉的時候,早著幾天,韓父把地裏早開花的花采了花粉回來,然後用一個燈泡一點一點的烤幹了,這些花粉就是準備用來授粉的,授粉的時候,那個盛藥的小藥瓶,裝點花粉,然後拿著一根帶橡皮的鉛筆,用橡皮抹一點花粉,在盛開的花蕊中間輕輕的抿一下,這就算是完成了一朵花的人工授粉了。
一棵樹上很多花,為了讓蘋果長得好,就得挨朵花的授粉,所以,就得爬上摸下的,真的不是個容易幹的活。
大姑也從市裏回來幫著韓家授粉。
大姑今年四十多歲,一頭短發,稍微的燙過發梢,圓臉,桃花眼,看起來很是睿智,到了奶奶家,放下行李,換了身衣服就去了韓家的果園裏。
授粉是大事,二叔二嬸也跟廠裏請假過來了,鳳鳴每天吃了早飯就跟著家裏人,圍著一個大圍巾去果園裏授粉,大姑幹活很利索,一家人一邊幹一邊說話,倒也讓平日裏不怎麽聚在一起的一家人湊到一起了。
鳳鳴對自己的大姑挺好奇的,她一直就知道二嬸跟奶奶之間的矛盾,但是現在看到大姑跟二叔二嬸,都是心平氣和的說話聊天,二嬸對大姑看著也是挺尊重的,鳳鳴不由得就想到,這個婆媳關係,其實就是很奇怪的一種關係,它有時候僅僅是兩個人之間的矛盾,不會牽扯到家庭裏麵別的人,但是有時候它又不僅僅是兩個人之間的矛盾,能夠牽扯到全家每個人,二嬸跟奶奶的關係其實就是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論是大姑還是韓父,都沒有跟著在裏麵摻和,因為他們都清楚,如果自己再在裏麵摻和,事情就會變得更複雜。
大姑很關心家裏孩子的學習,晚上沒事的時候,就到鳳鳴家裏,問著三個孩子的學習情況,鳳鳴覺得這個大姑是個很好的長輩,對自己的晚輩沒有一點架子,說起話來和聲細語,讓人如沐春風,就連平時不怎麽說話的鳳鳴都跟大姑說了好一會的話,鳳鳴跟她討論的是關於一些課外書的問題,上次陳致寧給帶來的一些精美散文,讀好了是能夠給作文加分的,鳳鳴看了之後,裏麵很多東西都讓自己很感興趣,這次大姑過來就拉著她說了好一會。
韓家大姑原來一直覺得大弟家裏的二閨女是個性子有些陰沉的姑娘,不愛說話,現在看來,孩子應該是內慧,平時不喜歡說話,但是什麽都看在眼裏,而且有自己的想法,那些想法還都不是孩子般的天馬行空,都是邏輯嚴謹言之有物的想法。
大姑不由得對這個叫做鳳鳴的小姑娘重新進行了估量,作為家裏最有出息的人,大姑盡心盡力的為家裏的每一個孩子規劃他們的未來,盡力讓他們找一條適合自己性格的道路,農村的環境不像城裏那樣,從小就可以學習很多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而孩子的父母從孩子的興趣出發,幫著孩子找一條合適的道路,韓家的這幾個孩子已經過了培養興趣的歲數了,隻能是鼓勵孩子好好的學習,看看對什麽感興趣,等到高考的時候考一個讓自己喜歡的專業,大姑從教這麽多年,自然是明白,想要有所成就,興趣跟專業在一起,自己想要去做才能真的做出一番事業來的。
忙活了幾天,果園裏的蘋果花終於是完成了授粉,大姑在家裏待了兩天也就回了城裏,學校裏這幾天在忙著準備春季運動會,每個班都要參加一定的項目,這些跟鳳鳴是沒有什麽關係的,她現在在班裏的定位就是小透明,都知道班裏有這一號人,但是有什麽事情的時候卻又不想著讓她出麵,所以,鳳鳴就跟周寧寧一起,搬著板凳坐在觀眾席上,充當觀眾,有自己班裏同學上場的時候還得當拉拉隊。
周寧寧背著自己的書包,裏麵放著幾本書,沒事了就拿出來看看,都是一些課本,有看不懂的還拉著鳳鳴跟自己討論一番,曬著太陽,倒也是沒有覺得怎麽難挨。
以班為單位坐在一處,周寧寧跟鳳鳴躲在角落裏小聲的說著話,旁邊有個女孩子看到周寧寧手裏的書,冷哼一聲,說:“有些人啊,腦子不好使,就算是再用功能怎麽樣啊,學不會就是學不會。”女孩子說話聲音挺高的,說了之後班裏好些人順著她的視線就看到周寧寧跟鳳鳴這裏,看到周寧寧手裏的書,幾個人甚至還笑了出來。
鳳鳴看過去,是自己班裏的學習委員,叫周潔,難得的能在班裏跟另外兩個男同學爭奪前三名的女同學。
周寧寧聽了,臉一下子就漲紅了,眼裏還有了淚光,張著嘴想要反駁,但是想到自己的成績,周寧寧硬是沒有說出什麽來,隻是慢慢的低下頭去,在這些孩子看來,學習成績就是一個人的話語權,班裏四十來個人,鳳鳴期中考試在十名左右,周寧寧名次更靠後。
鳳鳴輕輕的拍了拍周寧寧的手,周寧寧把手裏的書收起來,慢慢的靠到鳳鳴的身上去,鳳鳴很喜歡周寧寧的性格,性格很溫和,心很細,對人也挺熱心的,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成績提不上去,鳳鳴覺得她應該是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
周寧寧偷偷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小聲的說:“我跟周潔是一個村的,我爹包了一個工程隊,帶著我倆哥哥幹活,家裏因為這個條件好些,小時候她沒少跟在我後麵去我們家吃好吃的東西,周潔從小學習好,我爹就覺得讓我跟她在一處,我也能好好學習,我是慢慢的覺得跟她不是一路人,就不想跟她常在一處了,後來上了初中,我們倆都得住校,她跟我一個宿舍,常排擠我,我不說歸不說,我還能看不出來嗎?”
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正是愛麵子的時候,大庭廣眾之下被人這麽奚落,真的受不了。周寧寧這會已經開始低著頭抹眼淚了,倒是看的鳳鳴心裏挺不好受的。
鳳鳴說:“她說就讓她說去,你好好的學你的不就行了嗎?”
周寧寧低著頭,索性不再去擦眼淚了,那眼淚成串的往下滴,讓鳳鳴跟著心疼了一把,輕聲的哄著:“好了好了,人家說兩句你又少不了一塊肉,你看你這是做什麽?來來,咱們繼續剛才的題目,我又想出一個好辦法,保證讓你一看就會了。”
周寧寧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鳳鳴,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腦子太笨不適合學習啊?我看你們一看就能明白的東西,怎麽到了我這裏這麽難呢?”
鳳鳴說:“你呀,也不要想太多了,我看你就是想到太多了,腦子裏麵沒地方給學習的東西倒空了,好了好了,快擦擦眼淚,這麽好看一個小姑娘,淚眼拔插的多難看啊。”
周寧寧背鳳鳴的話逗得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撅著嘴巴說:“我這心裏怪難受的,鳳鳴,我是真的不想在宿舍裏麵住了,太亂了,她們都挺周潔的,跟著周潔孤立我,你不知道,我周末回家星期天下午就不想回來了,不住宿舍我又不能天天的往家跑,那麽遠,晚上下了晚自習那麽晚,我也不能總讓我爹過來接我。”
鳳鳴說:“要不你就讓你爹在這附近幫你找個人家,你租住在人家家裏。”現在還沒有陪讀的,再下去十幾年,陪讀之風盛行,很多人家為了孩子上學舉家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一住就是好幾年呢。
周寧寧皺著眉頭,說:“我爹考慮過這個事情的,這不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嗎。”周寧寧是他們家老來子,而且還是個閨女,上麵兩個哥哥比她大很多,她大哥家的小侄子都準備要念初中了,家裏人待她真的是沒話說,但凡是周寧寧提出來的事情,都是想著法的去做好了。
鳳鳴說:“慢慢找,總能找打合適的不是。對了,咱們現在不看書了,我教你一首英文歌吧。”
周寧寧腮邊還帶著淚呢,睜大了眼睛驚訝的說:“英文歌?什麽樣的英文歌?”怪不得周寧寧的父母哥嫂甚至是侄子們都喜歡這個姑娘,這個姑娘的性格實在是招人喜歡。
鳳鳴其實就是想要找個轉移她注意力的事情,讓她不要再去想周潔那些傷人的話,看到周寧寧的表情,鳳鳴覺得心裏就跟有一根柔軟的羽毛在輕輕的撩著一樣,就想著好好的哄一哄這個姑娘,讓她不要再繼續這樣悲傷下去。
想了想,鳳鳴說:“我教你個《昨日重現》吧,英文是《yesterdayoncemore》。”
周寧寧又重複了一遍,很是感興趣,說:“那你快點唱給我聽聽啊。”
這首英文歌,沒有什麽很特別的單詞,都是一些常見的詞語,而且歌詞翻譯成中文也很好聽,鳳鳴先把旋律輕輕的哼唱了一遍,周寧寧聽的眼睛裏麵都冒光了,從書包裏麵拿出一個很精致的筆記本,拉著鳳鳴非得讓她把歌詞都先寫出來。
這首歌是鳳鳴最喜歡的一首英文歌,當年的時候也是下力氣學會了,而且還能用吉他自彈自唱。鳳鳴一邊回憶著,一邊把歌詞寫了出來,有幾個沒有學過的單詞,鳳鳴就單獨的劃出來,一會回去找英語字典查一下。
周寧寧聽著鳳鳴用英文唱出來,聽的是如癡如醉,拉著鳳鳴的手,說:“鳳鳴,這首歌真好聽,你說我能不能唱的跟你唱的一樣好聽啊?”
鳳鳴說:“當然能了,你嗓子這麽好,唱個歌還不簡單嗎?”
周寧寧說:“這是誰教給你的啊?”
鳳鳴想了想,說:“我表哥啊,前幾天我表哥來送我奶奶,他唱給我聽的。”
周寧寧有事情做了,拿著本子低著頭輕輕的哼唱著,坐在不遠處的周潔看到周寧寧哭心裏有一種變態的快感,她們倆是一個村的,周潔是家裏的老大,從小就是幫著家裏做家務,帶弟弟妹妹,周潔從小跟周寧寧一起長大,總是自己帶著家裏的孩子看著周寧寧穿著好看的衣服,吃著自己沒有見過的東西,從小周潔對周寧寧就是羨慕嫉妒恨。
周潔很明白,自己想要走出那個讓自己厭惡的家,好好學習是自己唯一的出路,為了讓家裏支持自己好好念書,她拚了命的學習,就是為了讓自己成績好好的,爹娘不能讓自己這麽從學校退學回家,周潔很有念書的天賦,一直到現在,都是班裏的前幾名,班級的前十名,照這個樣子,考縣裏的重點高中就沒什麽問題的。
孩子們都知道,縣裏的重點高中不是那麽容易考的,但是考上了就相當於一腳邁進了大學的校門,現在高校沒有擴招,高中更沒有擴招,每年縣裏兩所高中隻收全縣前五六百名,全縣二十多所的初中呢,基礎不紮實,成績不好,想要進那兩所高中,真的是很困難的。
周潔諷刺了周寧寧兩句,看著她哭了,沒有在意,她是班幹部,有權利維護班裏的紀律,別人也不能說什麽,正好有人喊她去有點事,等到她回來,就看到周寧寧拿著一個本子,嘴裏念念有詞的,臉上已經沒有剛才的傷心難過。
旁邊一個女生對周潔說:“剛才韓鳳鳴跟周寧寧在唱歌呢,也不知道唱的什麽歌,真好聽。”
周潔說:“那你不會過去問問嗎?”
那個女生說:“我倒是想去啊,我就怕她們倆不理我,周潔,你去問問吧,周寧寧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韓鳳鳴是因為有個姐姐在初三,而且還是個厲害的姐姐,但凡是聽到有誰欺負自己的妹妹,那真的是打到人家門上去的,韓鳳鳴在班裏不怎麽說話,有時候人家跟她說話,她想不理就不去理,時間長了也沒有誰願意去自討沒趣。
周寧寧呢,倒是性格好,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周潔跟她不對付,周潔是她們年紀的宿管幹部,就是管著她們這些女生的,她跟周寧寧關係不好,別人也不敢去跟周寧寧玩啊,剛才說話的那個女生也是住宿舍的,她可不敢在周潔諷刺了人家周寧寧之後再去跟周寧寧說話。
周潔沉著臉,沒有再說話,運動場上這會有自己班裏的同學比賽,周潔站起來指揮著班裏的人給加油助威,鳳鳴自然是看到周潔的臉色了,拉了拉還沉浸在歌曲中的周寧寧,讓她先把本子收起來,一起跟著班裏的同學喊加油。
場上是男子一千五百米長跑,三百米的跑道得跑五圈,這個項目基本上每個班裏都有來比賽的,整個操場的氣氛一下子就熱烈起來,都站起來給自己的同學加油助威,鳳鳴跟著喊得臉都紅了,直到比賽結束,班裏那個男生拿了個第三名,鳳鳴這才坐下來,從書包裏拿出一個水杯,喝了兩口水潤了潤嗓子。
周寧寧加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又把筆記本拿出來,拉著鳳鳴的手,說:“鳳鳴,你說,這英文歌怎麽就這麽好聽啊,你還有沒有別的英文歌啊?”
鳳鳴說:“我就會這一個啊,不過我知道現在音像店有賣英文歌的磁帶的,你可以去音像店看看,要是有的話買幾盤磁帶回來聽不就行了嗎?”
周寧寧聽了,說:“周末回家的時候我就去跟我大哥說一下,我大哥最近再市裏攬了個活,我有個小錄音機,我爹給我買的,等我下個周就帶過來,鳳鳴,我覺得聽著這些歌曲心情真好。“
鳳鳴說:“我也挺喜歡的,而且聽多了對英語聽力還有幫助呢。”
鳳鳴這一級中考什麽都改革,增加了體育考試不說,英語還加了聽力,現在上英語課,老師都是提著錄音機來上課,讓這些剛剛接觸英語一年多的孩子聽聽英語對話,很多人聽的很吃力,那些英語單詞,看看知道什麽意思,但是別人說,而且是很純正的美式英語,就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