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沁凝眉起身,本想抽出佩劍一探究竟,沒想到卻摸了個空。方才她將配劍放在了屋內,如今倒真是赤手空拳了。

眼看那黑影離她越來越近,鍾沁已是躲閃不及,隻好擺出架勢準備一戰,可那黑影卻“嘭”地倒在了她的腳下!

此時鍾沁才徹底看清,方才那團黑影竟是一個身著黑衣的蒙麵人!

“還活著麽?”鍾沁用腳踢了蒙麵人一下,那人似是因疼痛悶哼出聲,身下氤氳出一片血跡。

正當鍾沁思索之時,附近再次傳來了屋瓦掉落的聲音,看著眼前這個奄奄一息,已隻剩半口氣的蒙麵人,鍾沁歎了口氣,還是選擇將他搬回了屋內,藏在了屏風後。

不是有那麽一句話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鍾沁等了會兒,待到附近再無一絲聲響時,才將那人從屏風後拖了出來。方才借著月光看不真切,如今在屋內燭火的映照下,鍾沁才發現這人受的傷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一身黑衣已被血水浸透,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有幾處甚至深可見骨。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子,見了此等場景恐怕早已被嚇破了膽,但這些對於鍾沁而言卻算不得什麽了。

鍾沁揭開麵罩,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有氣,還好。

“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那侍女本是被鍾沁以不喜人近身侍候為由遣退到別處了,但她方才似是聽到這裏傳出了些動靜,便想著來看看。

“鍾姑娘,可是有事?”

鍾沁一貫清冷的聲音傳來:“無事。天色已晚,我準備歇息了。你且去幫我打些水過來,我洗漱一番,到時放在門外便可。”

那侍女張了張口還想再問,但一想到這位是個不喜被人侍候的主,便也釋然了。何況殿內燈火通明,往來巡查的侍衛不知有多少,哪會出什麽事呢。

這般想著,那侍女便也應了聲,下去準備了。

“鍾姑娘,水盆已放在門口了。若是有事,隨時傳喚我即可。”

聽到屋內傳出淡淡的“嗯”聲,侍女才安心離去。

等了好一會,確認殿外再也無人時,鍾沁才開門將那水盆端了回去。

此時那黑衣人正躺在**,雖已徹底失去了意識,但不知為何,依舊是眉頭緊皺的模樣。

鍾沁將他那已被血浸透的上衣換了下來,簡單清理了傷口並上了些她隨身帶著的金瘡藥,接著找了些幹淨的布條纏了上去。

方才清澈透明的一盆水此時早已滿是殷紅,看起來頗有些陰森恐怖的感覺。

為了避免引人懷疑,鍾沁悄悄將那盆水倒在了殿外的某個角落,又將手上沾染的血跡徹底清洗幹淨,重新換了身衣裳。

做完這一切,鍾沁才重新回到殿內,打量著方才她救下的黑衣人。

方才幫他上藥時,鍾沁無意中見到了他的紋身,那個圖案,她越想越覺得熟悉,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驀然,鍾沁瞪大了雙眼,難道……那個刺客?!

似是被腦中突然出現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鍾沁皺著眉頭將**的人翻了過來,那紋身就這樣暴露在她眼前。

果然不錯……沒想到無意中救下的人竟然是他!

此時鍾沁心中五味雜陳,一時竟不知該這是孽緣還是善緣了。

“罷了,既然我救了你,那就說明你我之間還是有緣的,何況如今你還占著我的位置,但願你醒來以後不要恩將仇報才好。”

想著想著,鍾沁便趴在桌上睡了。

午夜,本是在夢中的鍾沁不知為何感受到一股涼意。睜開雙眼,隻見男子正坐在她的身側,冷冷地盯著她看。

鍾沁也回望著他,眼中一片波瀾不驚。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黑衣男子薄唇輕啟,輕飄飄的話中似是暗藏了些許殺氣。

“你若真想殺了我,大可不必等到現在。”鍾沁眯了眯眼,擺弄著桌上的那盞燭火,明明滅滅間男子的身影卻忽然消失,而鍾沁白皙的脖子上則抵著一把匕首。

“你救了我,我不殺你,但你要保密。”

聞言,鍾沁笑了笑,“我對你的行蹤毫無興趣。我知道很多人想殺你,但其中並不包括我。因為我若是想殺你,也不必等到現在。”

沉寂片刻,男子終是收回了匕首,看向鍾沁的目光異常複雜。

“我不會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你可以在此安心養傷,即便追殺你的人再大膽,他們也不敢正大光明地闖進殿內。”

四周寂靜,無人回答。正當鍾沁以為男子已經離開時,房梁上才突然傳出一句語氣略帶生冷的話:“多謝。”

翌日,宇文宥一早便來探望鍾沁。

“聽侍女說昨晚你這裏有動靜?”

宇文宥拉著鍾沁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再確認鍾沁並無任何事後才放下了心。

回想起冷無忌,鍾沁心中一滯。冷無忌的身份本就特殊,如今更是在被人追殺中,若是讓那些人知道了冷無忌的藏身之處,恐怕對她和宇文宥也十分不利。

既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般想著,鍾沁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許是些宮裏的野貓鬧出的動靜罷。”

宇文宥見鍾沁這樣說,倒也沒有再多想什麽,又囑咐幾句便去處理事務了。

一晃又到了晚上。鍾沁在殿內坐著,看著桌上她特意留下的幾盤糕點,故意歎息道:“唉,這糕點是好糕點,隻可惜不怎麽合我的胃口,若是倒了又有些可惜……”

說罷,便翻身上床閉眼,假裝睡下了。

過了好一會,一陣微小的動靜傳來,鍾沁不由勾起唇角。

翌日,見到那幾盤已是少了大半的糕點,鍾沁心中早已了然一切。縱然殺手武功再高,可終究也未能辟穀,既然她救了人,那便幹脆救到底吧。

如此,過了幾日。鍾沁算了算日子,冷無忌已經在這兒待了五六日了,想來身上的傷也該好得差不多了。

鍾沁打探好了宮內巡邏最為薄弱的時候,又裝作不經意將此消息透露給了冷無忌。

果不其然,翌日鍾沁洗漱梳妝時,隻見梳妝盒上擺著一個字條。

上麵工整地留了幾個字:有緣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