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鍾沁隻覺得聲聲歎息傳來,睜眼便見到了滿麵焦急的宇文宥。
見人醒了,宇文宥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眼角眉梢中是掩飾不住的喜色,“沁兒,你可還有哪裏不適?用不用再讓大夫瞧瞧?你怎麽就一人去了齊營,你可知我有多擔心……”
許是又急又氣的緣故,不待說完話,宇文宥便不由咳了幾聲。
見此情景,鍾沁眼中的朦朧之意頓時散了個幹淨,猛然從**坐起,撫著他的背脊道:“你可服了我帶回來的解藥?”
似是想到了什麽,鍾沁心跳如擂,顫聲開口:“難不成綰綰給的藥是假的?阿宥,你等我,這次就算拚了命我也要讓她交出解藥!”
說罷翻身下床,卻被宇文宥一把拽住,摟在懷中。
感受到脖頸處溫熱的氣息,鍾沁臉頰緋紅,卻生不起絲毫笑鬧的心思,腦海中則滿是解藥一事,恨不得立刻前往齊營抓住綰綰嚴刑逼問一番。
神遊間,隻聽宇文宥略帶嘶啞的聲音傳來:“沁兒,我自知時日無多,亦不想拖累你。在這最後的幾日,我隻想與你一起,也算是了卻最後的心願了。”
說罷,宇文宥等了許久也未見到懷中之人的動靜,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才發覺鍾沁早已淚流滿麵。
他本想開個玩笑逗弄她一下,不料竟被當了真,連忙拭去她臉上的淚珠,焦急解釋道:“沁兒,其實方才那些話是騙你的,我已經服下了解藥,想必很快便能恢複如初了。”
見鍾沁紅著眼圈半信半疑的模樣,宇文宥命人將隨行軍醫召了過來。經過把脈後,軍醫眼神一亮,笑著開口:“毒性已解,君上吉人自有天相,此番渡過劫難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細細瞧了瞧軍醫的神色,見他不似說謊的模樣,鍾沁才放下心來,破涕為笑。
宇文宥使了個眼色,軍醫便識趣地退了下去。
此刻營帳內唯有二人,鍾沁毫無顧忌地將頭埋在他的懷中,環著他的手逐漸收緊。此刻她的心中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她差一點就要失去她的阿宥了。
而這世間能令她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也唯有他一人罷了。
似是感受到她的顫抖,宇文宥輕撫著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猶豫再三還是將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因為他知道,如果那時中毒的是沁兒,哪怕世間千萬人反對,他也定會做出同樣的抉擇。
二人就這樣緊緊相擁,良久,宇文宥才悠悠開口:“離塵,此次你保護沁兒不利,理應受罰。”
站在帳外許久的人身形一滯,接著便跪了下來,“屬下願意接受處罰。”
兩人本是在你儂我儂的好時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鍾沁怔住一瞬,在聽到帳外聲音時才發覺,原來這位‘離塵’竟是宇文宥派去保護她的侍衛。
鍾沁心中一緊,拽著他的衣袖道:“此去齊營時離塵本是要隨我一同前去的,是我執意不讓他跟著,你莫要罰他。”
宇文宥皺著眉頭不肯鬆口,又聽離塵的聲音傳了過來:“多謝鍾姑娘美意,君上派屬下保護您的安危,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該是失職的借口,屬下自願領三十軍棍。”
鍾沁並非第一次來軍營,自然對其中的規矩有些了解。軍棍本是為了懲罰營中犯了大錯的人,下手自是不輕,饒是練武之人,若挨了三十軍棍恐怕也會丟掉半條性命。
思及於此,鍾沁垂眸歎息,柔聲道:“此事是我一人的決定,斷不可牽連無辜之人。阿宥,你是知我心思的。”
宇文宥抬眼瞧著她的眸子,終是敗下陣來,揮手讓離塵退下。正欲再開口,卻忽而聽聞外麵似有喧鬧之聲,二人對視一眼,走出營帳。
“如今陛下中毒命在旦夕,而齊軍又得了糧草補給,我方軍心不穩,打敗仗是遲早的事罷了,還不如提前投誠,也好留得一條性命。”
留著絡腮胡子的大漢說罷,周圍傳來了零星的附和聲,而在其對麵的兵士本想開口反駁,餘光瞥見兩人後連忙行禮。
見到宇文宥時,大漢一怔,麵上的驚異之色稍縱即逝。鍾沁並未放過此等細節,命人將他壓住搜身。
那大漢雖不斷掙紮著破口大罵,但鍾沁對此置若罔聞。不多時,一枚令牌便交到了她的手上。
望著上麵頗為明顯的齊國圖案,鍾沁冷然一笑,將令牌高高舉起,“諸位莫要被騙,此人是齊軍派來的細作,為的就是擾亂軍心。陛下曾中毒不假,但如今毒已解開,歹人計策未能得逞便出此下策,著實令人不齒。若有人不信,大可去詢問軍醫。”
此言一出,下方一片寂靜。眾人見宇文宥正好端端地站在此處,自是對此話信了七八分,而宇文宥則上前幾步,趁熱打鐵道:“不錯。眾將士放心,朕身體無恙。”
轉而又望向那大漢,冷聲開口:“此人既是齊國之人,理應魂歸故土。傳令下去,將此人軍棍打死,再將其頭顱割下送至齊營中!若要開戰,朕親自督軍,此戰必勝!”
眾人氣勢如虹,而那漢子的謾罵與求饒也被鋪天蓋地的呼喊聲埋沒。宇文宥特意備下了好酒好肉以此犒勞將士們,眾人的情緒異常高漲。
晚間,宇文宥坐於主帳內,狀若喝醉般伏在桌案上。在暗處隱匿了許久的人悄然現身,正欲動手時卻被一劍封喉,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軟倒在了地上。
冷無忌甩了甩劍尖上的血跡,看著仍未起身的宇文宥冷然開口:“起來吧,我知道你沒醉。我是來幫你們的。”
聞言,宇文宥才坐起身,眼中精光閃爍。自從有了上次遇刺的教訓,他便時刻留意著周遭的環境。
從方才起他就感受到了兩股氣息,本以為都是齊熹派來的刺客,不料冷無忌竟出手救了他,看來此人確實並無敵意。
一直藏身於暗處的鍾沁見是冷無忌,倒也放鬆了警惕,走了出來。
不待開口詢問,便見冷無忌皺眉道:“綰綰拿到了玲瓏血玉,可以肆意調動影子軍。近日裏恐怕不會太平,影子軍中高手如雲,此人不過隻是試探罷了,你們莫要單獨行事。”
鍾沁凝眉沉思,眼珠一轉已是有了主意。
三人聚在一處竊竊私語,心中有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