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鍾沁天還沒亮就已經起了來,她更衣洗漱一番,就帶著迎接使節的隊伍,走向城門口。

“趙國使節進城!”

太監尖細的聲音在清晨聽起來極為銳利,哪怕就是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廝都一個激靈,睜眼醒了過來。

來使的隊伍很長,一行人中,中間奢侈華貴的寶馬雕車最為引人注目。

騎馬在側的,便是麵無表情的白軻。

鍾沁是負責人,站在最前麵,距離越近,她就越心虛不安。

不安歸不安,在馬車行駛到她麵前,還是行禮道:“恭迎雍王殿下來齊做客。”

鍾沁麵上不動聲色,暗暗用餘光打量著馬車裏的男人,心跳抑製不住的失去常率。

半透明紗簾下依稀可見,男人如難民廢墟初見般,衣著玄紅兩色衣袍。

就在她還想仔細探查,一雙骨節勻稱的大掌撩開簾子。

“你便是齊國禮部侍郎?”

聲音低沉平靜,沒有一絲起伏,卻透著迷人的魅惑,讓人沉淪其中。

眾人好奇如此嗓音下是怎樣的驚豔,鍾沁卻打了個寒顫,頭越發的低。

她露出僵硬一笑,“回雍王,臣正是齊國禮部侍郎。”

不知是不是鍾沁錯覺,宇文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流露著若有若無的興味。

眉梢輕挑,宇文宥極致俊逸的麵容多了幾分莫名晦澀:“早便聽聞柳大人名聲,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意猶未盡的話聽在鍾沁耳裏,仿佛頭上懸著一把隨時落下的劍,心弦緊繃著。

她不清楚宇文宥是真的認不出她了,還是已經得知她的身份不揭穿。

如若不是逼不得已,她真心不想和這男人打交道……

鍾沁默歎了一口氣,直了直身子,勉強扯出一抹笑:“雍王殿下俊美無儔,才華橫溢,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禦馬定乾坤,臣等望塵莫及。”

宇文宥年少便征戰沙場,戰功赫赫,鍾沁此話也並非全是客套話。

她望著馬車上的男人,漆黑的眸子裏淌過異樣,不禁感慨。

雖然此時的宇文宥是使臣的身份,可這風姿依舊不減,甚至比之半年前出色不少。

這般風姿卓越的人,身份卻是一個必須討好他國皇帝為自己國家牟利的使臣。

身為使臣,若是兩國和平共處相安無事便是最好,要是兩國開戰,隨時都有可能成為犧牲品,危在旦夕。

即使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這種身份看著風光,事實上處處是風險。

“柳大人好生清秀,看起來甚是眼熟。”宇文宥忽的湊近鍾沁,薄唇掠著淺笑。

周圍的人都不敢打擾二人說話,都隔了一定距離避開了,加上此時宇文宥刻意壓低聲音,更是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夠聽到。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得如同美酒醇厚。

不過鍾沁卻沒有沉醉在這樣的聲音裏,愣了愣後迅速清醒,眼底劃過一絲冷芒,心一緊。

難道他認出自己了?

能感受到熾熱的呼吸,鍾沁微微移了移身子,距離宇文宥遠些,眸裏冷凝,麵上幹笑著:“雍王殿下說笑了,臣從未見過殿下。”

宇文宥未說話,散發著暗夜尊貴的殿容顏波詭雲譎,鳳眸微眯,讓人不知他在想什麽。

鍾沁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腦海裏快速的思索著對策。

就在她考慮著要不要說些什麽,宇文宥便回到馬車,放下簾子:“是我唐突了,柳大人勿怪。”

男人正襟危坐,好像剛才發生的都是虛幻。

鍾沁暗吐一口濁氣,繃緊的神經稍稍鬆些,鼻翼覆著一層薄汗。

她站回迎接隊伍,恭請道:“雍王殿下路途舟車勞頓,臣先帶殿下回驛站歇息。”

宇文宥說了句“柳大人安排便好”後,一行人就浩浩****的前往驛站。

驛站外,馬車停下,白軻掀開簾子:“殿下,到了。”

鍾沁隻聽淡淡的應了一聲,裏麵的人便彎身走出來,一雙修長的腿讓女子也不禁汗顏。

鍾沁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將宇文宥迎進驛站:“雍王殿下請。”

宇文宥理理有些皺褶的衣袖,就朝裏麵去,姿態矜貴優雅,又帶著令人不敢靠近的冷凝氣勢。

一個跟隨鍾沁迎接的六品官員被宇文宥掃視了一眼,身子一震,額頭冷汗涔涔。

等他進去後,官員打了個冷顫,便靠近鍾沁,壓低聲音:“柳大人,這雍王殿下不好伺候,我們還是小心些。”

鍾沁擰著的眉一路上未曾舒展開,也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官員說:“走一步看一步吧。”

接連著幾日,鍾沁小心翼翼的招待著宇文宥,順便試探他可有認出她。

如今身為齊國官員,女扮男裝的事揭穿後,彼時可並非丟不丟頭上的烏紗帽的問題,那可是連同戴著烏紗帽的頭一起沒了!

讓鍾沁稍微喘口氣的是,宇文宥到的那晚,齊皇又派了三皇子齊熹過來。

畢竟宇文宥好歹也是一國王爺,隻讓個禮部侍郎接待,難免有些怠慢,日後落人口舌。

“雍王殿下這兩日吃住可還習慣?”齊熹手持山水扇,朗朗笑著踏進驛站,身後跟著鍾沁。

剛從皇宮出來的鍾沁依然一身朝服,雋秀輕靈。

宇文宥則把玩著個精妙絕倫的銅器,見齊熹與鍾沁,便遞給候在一旁的白軻。

他立即讓丫鬟奉上茶,拂袖坐上主位:“有三皇子與柳大人照顧,哪有什麽不習慣的。”

說著,他輕挑了挑薄唇,好整以暇的看向鍾沁:“尤其是柳大人,事事都為我考慮著,無微不至。”

無微不至……

分明是句好好的話,應生生讓宇文宥說得曖昧至極,險些讓鍾沁還未咽下的茶水噴出來。

齊熹呷了一口茶,來了興趣:“噢?看來父皇派柳大人來是對的。”

鍾沁訕訕一笑:“嗬嗬嗬,三皇子說笑了,食君之祿,解君之憂,這些都是臣該做的。”

幸好的是齊熹沒有糾纏著這個話題,笑容溫潤的道明來意:“雍王殿下,你來臨淄也有幾日,父皇時時念叨著你。”

“不知殿下何時有空,父皇欲為你準備接風宴,隨便談談合作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