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豐益沉浸在不用毒發身亡的喜悅之中,笑著反問:

“笑話,我翻供救琉璃,那我豈不是死罪?”

“我說過,保你不死。”

“那我的仕途呢?”

“笑話,自然也沒什麽仕途了。”

“笑話,那我為何要翻供?”

厲蓁蓁的笑意僵在臉上,而後瞬間消散:

“既如此,三刻一到,你便去陰曹地府走你的仕途吧。”

沙豐益傻了:“不是說我沒有中毒嗎?”

“哎呀,沙知事,你又信我了?可惜,你又信錯了。”

沙豐益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到麵目扭曲,顯然已經是心髒狂跳不止。

“崔展,找個沒人的地方把人丟下去。別髒了街市的地界,嚇到路人。”

“是。”崔展揮動鞭子,催動馬兒快跑出城。

沙豐益一聽這話,在車上就給厲蓁蓁跪下:

“不要啊,我答應你,我作證,我作證還不行嗎?

“你不是說你跟溫大人不同,你心善心軟,不會視人命如草芥嗎?”

厲蓁蓁仿佛聽了笑話:

“我心善?你這樣的人口中的我,從來都是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

“你兩次反複,已經足以證明,你無藥可救。信你隻會壞我的事。

“放心,我會告訴琉璃,你死無葬身之地,日後就算她想要去拜祭一番,都無處可拜。”

沙豐益折騰得厲害,厲蓁蓁忍無可忍,讓月蓮一掌劈暈了他。

“讓他張嘴。”厲蓁蓁吩咐月蓮的同時,掏出了解藥。

“小姐,你不會真的心軟吧?”

“自然不會,隻不過他這條狗命我留著還有用,這麽死了豈不是便宜了他?

“崔展,去林大人府上。”

折騰到天黑,厲蓁蓁才回到厲府。

躺在**,她輕輕撫摸小腹,想要去感受其中蘊藏的小生命。

“宴蕪,一同守歲之時,我再告訴你這個喜訊。

“你若是食言,沒能及時趕回來,我便不告訴你。

“你現在在哪裏,在做什麽呢,和誰在一起?可還平安,可還想我?”

隨著一陣惡心襲來,厲蓁蓁突然冒出不祥預感——

宴蕪並非身在邊境剿匪,他正處於昏迷之中,身邊人是霍嫣然。

他還算平安,因為身中情蠱並不會危及生命,有損身體。

但他不會再想念她,醒來之後第一眼便會看到霍嫣然。

自此以後,他再也不會想念她。

早上出門,厲蓁蓁打算去買一些開胃的瓜果,卻見官兵正在揭掉張貼的告示。

不用說,琉璃果然還是回來投案了。

厲蓁蓁還得去京兆府。

“厲大小姐,不是本官不幫你,這案子已經是板上釘釘,再無回旋餘地了。”

“湯大人,蓁蓁無意為難湯大人,既然琉璃姑娘投案,我也死心了。

“我隻想要見見琉璃,給她送點東西。”

厲蓁蓁指了指月蓮手中的包裹。

月蓮打開包裹,裏麵是各種點心吃食。

“好吧,三日後行斬刑,你這些東西,也夠她這最後三日享受一番,不至於做個餓死鬼了。”

湯泰安派人帶路,引領厲蓁蓁三人前去地牢探望琉璃。

“崔展,你在外麵等著吧。琉璃姑娘現在定是對男子失望至極,還是別讓她看見你。”

崔展領命,等在地牢外。

琉璃遍體鱗傷,一看便是受了鞭刑。

厲蓁蓁心痛不已,隔著牢房柵欄抓住琉璃的手:“琉璃,你怎麽這麽傻?”

琉璃苦笑:“是呀,我怎麽會輕信沙豐益,怎麽就這麽傻啊?”

“你都知道了?”

“湯大人都告訴我了。”

厲蓁蓁有些慌:“他都告訴你什麽了?”

“你殺了沙豐益。”

“你可怪我?”

琉璃用力搖頭:“我謝你還來不及。我現在是死路一條,再無機會報仇,多謝你代勞。”

厲蓁蓁安心許多,仔細打量琉璃身上傷痕:

“這個湯泰安也太過分了,竟然對你用刑!”

“不怪湯大人,是溫滄海親自監刑。湯大人也阻攔過,沒有用。

“我有今天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我遇人不淑,瞎了眼,蒙了心,卻不能因此連累其他姐妹。

“蓁蓁,我死後,希望你能幫我保全那些姐妹,否則我死不瞑目。”

“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厲蓁蓁壓低聲音道。

琉璃搖頭,聲音更低:“不行,絕對不行。”

“我明白你的顧慮。我與你一樣在乎那六十三名姐妹的安危。

“相信我,隻要你配合我,你與她們,都能平安。”

琉璃不解:“事到如今,你還能有什麽辦法?”

“我有辦法,隻要你配合。這些吃食你拿著,每日吃一些,吃夠三天。”

“這……有用?”

“琉璃,信我一回,置之死地而後生。一切我都已經安排妥當,隻要你豁出去,配合我。”

琉璃收好包裹,用力點頭。

“你可有告知湯泰安,你這些時日躲在哪裏?”

琉璃苦笑搖頭:“自然沒有,我不能連累永壽村。”

“很好,你要假裝無意中透露出,你這些日子都藏身在胡家村。”

琉璃雖然不解,但也不多問:“好。”

“琉璃,你本就受傷,吃了這些東西,怕是痛上加痛。你一定要堅強忍過去!”

“放心,我絕不會半途而廢,我想活,這次活下來,我便再不是琉璃,要為自己而活。”

厲蓁蓁欣慰:“你妹妹還等著與你團聚,你一定可以的。”

離開地牢,厲蓁蓁與快步而來的崔展匯合。

崔展衝厲蓁蓁點頭,示意一切都辦妥當了。

湯泰安走了個過場,問厲蓁蓁可知道他們京兆府新任的知事沙豐益的去向。

厲蓁蓁裝傻,說那日從溫府離開後,就與沙豐益分道揚鑣,並不知道他的去向。

湯泰安便說讓人記錄在案,沙豐益失蹤。好在沙豐益沒有親眷,也不會有人來追究他的失蹤。

厲蓁蓁感慨,若沙豐益真的是有情郎,他失蹤自有琉璃追究,在乎他的死活。

可如今,沙豐益成了一個無人在乎是死是活、真正的孤家寡人,孤魂野鬼。

這一夜,厲蓁蓁仍舊被惡心嘔吐折磨得難以入睡。

她知道,琉璃此時必定比她難過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