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厲蓁蓁在宴蕪的懷中醒來。

她不敢再睡,生怕這一次睡過去,便再也醒不過來。

厲蓁蓁艱難走到石門前,撿起地上一塊石子,抬手去刻。

“你在做什麽?”

“學這些苦命女子,趁還有力氣,刻下名字。

“多年以後也許會有我們這樣的人前來,為這些留名的女子和我們討還公道呢。

“殿下也刻一個吧。”

宴蕪覺得厲蓁蓁喪氣得很,“不刻。”

片刻之後,宴蕪摸索上前,站在厲蓁蓁身側,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兩人又回到稻草之上,心照不宣地雙雙躺下,等待著死亡或救兵。

又不知過了多久,宴蕪陡然聽到石門開啟的聲響,他警惕上前,做好應戰準備。

“崔展?”

拿著火折子站在門外的救兵竟然是崔展,而且隻有他一人。

“與你一起的肖勇呢?”

“我腹痛不止,肖勇陪我守在山腳下。可你們遲遲未歸,我們便想要上來增援。

“肖勇輕功不濟,我便自己上來了。”

宴蕪驚異,崔展的輕功竟然這麽好。

“侯夫人呢?”崔展向裏麵望去。

宴蕪剛想要轉回頭去接昏迷的厲蓁蓁,突然想到什麽,停在門外。

“她在裏麵,你快去把人抱出來。”

崔展剛要抬腳,也縮了回來:

“這個,男女授受不親,不合適吧?”

厲蓁蓁踉踉蹌蹌從黑暗中挪出來,氣息微弱,卻難掩憤怒:

“看來我若不自己出來,怕是要餓死在裏麵了!”

宴蕪的目光碰上厲蓁蓁的怒氣衝衝,不自覺退了回來,掃視了一圈周圍,驚道:

“魏德明呢?”

崔展指了指角落裏的斷肢:

“剛剛我沒注意,踢了一腳踩發現是一截手臂,地上還有幹涸血跡,應該是斷臂求生。”

宴蕪扼腕:“又被他給跑了。”

天色漸亮,三人在迷宮一樣的山裏尋找,找到了受傷、昏厥和死去的親兵。

其中有一人拚死守住了炸藥,避免了凶徒炸山。

大家回到山腳下駐紮休整,宴蕪派人回去叫增援;

他要足夠的人手,把那扇重達千斤的石門給卸下來,帶回皇城司。

金吉不解:“殿下,若是石門上刻有證據,拓印下來不就行了嗎?”

宴蕪搖頭:

“若是一張輕飄飄的紙,便可輕易摧毀抹殺;

“隻有沉甸甸的巨石才能承載她們所負冤屈,罪魁禍首所負罪惡。

“那道門,是她們的墓碑,是她們所受苦難的見證,本王要把它立在皇城司;

“總有一天,這碑會立在它該立的地方。”

厲蓁蓁在馬車上與月蓮一同換好衣裳,二人坐在湖邊對著湖麵梳妝。

“小姐,這麽說,您這次是九死一生!”

月蓮聽厲蓁蓁講述完,後怕驚出一身冷汗。

“相比較那三百多名女子,我已經是萬分幸運。”

“什麽?竟有三百多?”月蓮驚叫。

“是,每年二十名女子,這擄劫販賣女子的罪行,怕是要追溯到十多年前……”

厲蓁蓁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呼吸聲,驚得話未說完便轉身。

崔展就在她們身後,不過兩尺距離。

厲蓁蓁震驚,崔展武功了得,她和月蓮也都是習武之人,卻絲毫沒能察覺崔展靠近。

若不是她及時察覺,崔展在她們身後隻需雙手同時出擊,一掌便能取了她們性命;

再把她們推入湖中,毀屍滅跡。

厲蓁蓁斷定,崔展剛剛就是想要除掉她們。

崔展是隱藏高手,可無聲無息接近,必定也是聽力一流。

從前她與宴蕪的對話,這崔展怕是聽了個七七八八。

崔展知道他們在懷疑陸秉文,為保主子,他預備趁此機會讓她們倆在山中消失!

“崔展,你……”月蓮也意識到危險,擋在厲蓁蓁身前。

“卑職是想來詢問夫人,可否允許卑職前去山上幫忙?”

被發現的崔展驚得麵色煞白,回過神後才慌忙開口。

厲蓁蓁揮手:“去吧,若是有人攔你,你就說是我同意的,溯王殿下應該會應允。”

“是。”崔展轉身,腳步沉重。

“小姐,你怎麽放他走了?他剛剛明顯就是要偷襲我們。幸虧小姐發現及時。”

“並非我聽力一流及時發覺,而是崔展不小心漏了呼吸聲;

“他這樣的高手,不可能會犯這樣的錯誤,除非他聽到了讓他震驚的消息。”

月蓮歪著頭,回想剛剛:

“三百多名女子和持續十多年的罪行嗎?這個消息的確震驚。”

厲蓁蓁起身,拉著月蓮朝山腳下跑去。

她要親自去看看崔展看到那石門上的名錄之後,是何反應。

崔展已經對她們動了殺心,不能留。

可若是這樣一個絕世高手能為她所用,那就必須要留。

厲蓁蓁眼睜睜看著崔展施展輕功,輕而易舉便上了山。

她們乘坐藤籃,抵達石窟門前時,崔展已經進入。

不久後,石門開啟,竟是兩個人把崔展給架了出來。

“應該是懼怕密閉環境,沒多久他就呼吸不暢,頭暈目眩,暈過去了。

“真是的,知道自己有這毛病,就別進來啊,耽誤事。”

厲蓁蓁清楚看到,崔展緊閉雙眼,眼角還掛著淚。

他哪裏是懼怕密閉環境,他是急火攻心,悲傷過度。

那名錄之中怕是有崔展失蹤十多年的至親。

若是知道自己一直效命的定北侯,竟然是延續十多年前罪惡的奸佞之徒,他不急火攻心才怪。

一天後,厲蓁蓁隨同宴蕪的隊伍回到皇城司,她匆忙去見趙丹蓉,告知此次行程收獲。

可還未等二人聊多久,隻聽門外大亂。

厲蓁蓁和趙丹蓉趕去騷亂中心——詔獄門前。

隻見宴蕪麵色鐵青,揮動鞭子鞭笞跪成一片的獄卒。

厲蓁蓁頓感不妙,走到金吉身邊問道:

“是不是趙家人出事了?”

金吉苦著一張臉:“不止是趙家人,詔獄裏全部犯人都中毒身亡!”

厲蓁蓁心灰意冷,能夠指證陸秉文的人都死光了;

為了殺人滅口,連帶上詔獄裏的全部犯人。

怪不得宴蕪如此憤怒,這說明他的皇城司裏也混入了陸秉文的細作!

又或者,宴蕪本身就與厲高遠和陸秉文一樣,也是“那位”的左膀右臂?

“那位”會不會就是四年前穆澄查到的通敵賣國的朝中大員?

趙丹蓉苦笑:“原來如此,此案也同以往溯王辦的案子一樣,點到為止。”

李漣在一旁安慰:“至少趙雲卓一家人算是伏法了。蓉兒,放下吧。”

趙丹蓉依偎在李漣懷中,微微點頭,又對厲蓁蓁道:

“蓁蓁,陸秉文其心可誅,早晚天誅地滅,你務必要早日與他和離,莫要被他牽連。”

厲蓁蓁言不由衷:

“放心的,我會的。”

厲蓁蓁要的是喪夫,不是和離。

既然王法不能奈何陸秉文,那麽便由她來充當陸秉文的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