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對神女的記憶嗎?”
桑南南問站在她身邊的季鬆雲。
“嗯。”
桑南南歎了口氣。
有了責任,便會一直為之奮鬥,有了信念,便不會輕易赴死。
其實歸根到底,她隻是希望他活下去啊。
可是……?
為什麽……?
這反而成了他的執念……?
到頭來,他卻困在了那句“必不辱使命”裏?
不……
不對……
不應該是這樣……
他應該是自由的,無拘無束的,和她曾經遙遙在昆侖山上相望見到的那樣。
他屬於天空,不應該被困在人世。
溫熱的淚沿著下頜滾落,桑南南抬手擦掉。
“你,你別哭啊……對不起……”季鬆雲第一次顯出有些慌亂的樣子,從口袋裏想找紙給桑南南擦淚,才發現靈境裏的他口袋裏沒有任何東西。
桑南南強行壓製所有想法,用袖子非常豪橫地擦掉眼淚,擼了擼鼻子,桑南南對上季鬆雲的眼睛,十分認真地問他:“季鬆雲,你有沒有想過,神女或許已經預料到自己會犧牲,和白鶴說的所有話,其實都隻是希望白鶴會好好活下去?”
季鬆雲伸手給她遞紙,聞言微微一怔,良久,他低下腦袋,輕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時間太久遠了,已經無從考究了。”
桑南南接著追問:“你心裏的後土神女,是什麽樣的?”
季鬆雲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以明月為佩,夜星為鐲,鍾靈毓秀,風鬟霧鬢,一襲白色長袍,遺世獨立,帶著仁慈地、憐憫的神情俯瞰眾生。”
桑南南搖了搖頭:“你注意到了嗎?其實你心裏後土神女的形象是不具體的,她隻是一個象征著美好的幻影,而並非一個具體的神了。”
季鬆雲沉默了。
桑南南歎了口氣,換了個話題:“那後來呢?後來發生的事情呢?你答應了更嶠要去斬殺琴言,可最後身為白鶴的你卻救了琴言不是嗎?你改變主意了嗎?”
季鬆雲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想過傷害琴言,隻是更嶠的話讓我非常警戒,如果不是我,他手下的其他神也肯定會對琴言下手,那個小姑娘最後還是會死,所以我假裝答應了下來。
但我沒想到更嶠那麽狡詐,當時已經對我起了疑心,他故意拖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也隻能在人間四處遊曆,什麽都做不了,後來他告訴我琴言的具體情況,等我趕到琴言家裏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已經有他手下的低階神對琴言下手了。”
桑南南在心裏對更嶠都幾乎快恨得咬牙切齒了。
更嶠,更嶠,為什麽所有事情都有你?!你到底想要什麽?!
做出偽善的麵具來一開始就靠近自己和樂於博,還拿走了桑南南的靈鏡,甚至現在帶著沈墨珩不知所蹤。
過去就讓手下的神去吞噬其他人的靈,明明是哥哥的弟弟,明明知道冥界是哥哥掌管的,明明知道哥哥一定會出手的……
不惜一切代價幹這些事情,更嶠,你究竟在計劃些什麽?!
季鬆雲望見桑南南後槽牙咬得“咯噔咯噔”響,以為桑南南是對他生氣了,一時默了聲。
桑南南換了個話題問季鬆雲:“後來呢?你是怎麽重新回到地府的?”
季鬆雲歎了口氣:“南南,你是真的完全想不起來曾經在地府,和我之間的事情了是嗎?”
桑南南沒應聲,算是默認。
“在人間遊曆的那幾年,星君被委派到了地府成為新任冥帝,也是那時星君找到了我,問我願不願意繼續回地府任職,我很詫異地和他說我不配在地府了,我想把自己做過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星君,可是星君告訴我他知道。”
“哥哥知道?”桑南南打斷了季鬆雲的話,“那時哥哥還沒在冥界,怎麽知道的?”
“星君曾經一直在神域,對外界的事情也並不算是一無所知,更何況星君與更嶠……是神域雙子,也算是兄弟,或許是因為更嶠的原因,他也知道了我所有的是事情吧,但自從星君來到冥界,與更嶠徹底決裂,自此神域雙子站在了對立麵,再也不曾見麵。”
“那是自然的,哥哥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更嶠這樣逆天而行,哥哥肯定會阻止他的。”桑南南吐槽,“不過更嶠野心也太大了,哥哥肯定早就勸過他,實在勸不動,哥哥才隻能放棄這麽個固執又貪心的弟弟了。
長生大帝長生大帝,這名字可真是諷刺,更嶠隻為了自己長生,不僅不管不顧四界其它生靈的死活,連和哥哥的兄弟情都不要了。”
“嗯……”季鬆雲接著說,“星君給了我一個贖罪的機會,所以後來我一直都待在了地府,直到有一天,地府來了一個嘰嘰喳喳的小女孩。”
桑南南:……
這女孩不會是她吧。
“那個女孩說她叫桑南南。”
……果然。
季鬆雲一臉冰冷的表情,難得透出了一點笑意:“她天天在地府為虎作倀,騎馬撲蝶,真成了整個地府的小祖宗,冥神都被她折騰得苦不堪言。”
……拜托季鬆雲你怎麽吐槽起她小時候來和穀清晏一樣一樣的,都是怎麽風輕雲淡說出這些損話的啊。
“但是,也因為她的到來,地府多了很多歡聲笑語,她也不是每天都不幹正事,她曾經和星君一起改革了地府,有時候望著現在的地府我都在想,如果神女還在世的話,希望的地府或許是如今這樣一個溫暖而充滿人情味的地方吧。
盡管我那麽努力地想去完成神女交代的任務,最後卻反而把所有事情搞砸了,她隻是希望地府能像家一樣,卻真的把地府改成了桃花源,有冥神說你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可我卻覺得,你很厲害。”
桑南南聽到後來,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嗯哼?你說啥?”
季鬆雲的表情有點別扭:“我說,你很厲害。”
“不管是改造地府,還是創辦公眾號,盡管不像冥神一樣能隨心所欲地運用靈力,可你卻能用自己看似微小的力量,辦到一些連我們都無法完成的事。”
“桑南南,”季鬆雲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是地府的驕傲。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