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慕楠狠狠地推開,失控喊道:“不,這一定又是你的陰謀對不對?”
慕楠凝望著我,滿眼疼惜,“每隔十三年,我便穿過離境,來世間尋你一次。你堅持活在當下,卻難以徹底放下過往,既是如此,我便陪你一起重拾記憶,待記憶完整,你便做回純粹的綃兒可好?”
他說得真誠,說得迫切。
我卻聽得心驚,聽得心痛。
“所以,你究竟是何人?”我感覺自己的聲音仿佛來自於無限遙遠的地方,那麽縹緲、那麽無力。
“蒙泓!”
轟隆一聲,我全身的血液都炸開了。我的身體變得輕盈無比,靈魂與肉體仿佛被分裂開來,一個飄向空中,一個沉入地下。
風穿過樹梢,在我的耳畔嗚咽著,在我的視線裏翻滾著。
嘶吼的馬蹄聲、刺耳的殺戮聲、女子柔媚的歌聲在我的世界裏漸次清晰,我又一次看到了那個著紅杉的女子,我清晰地感受著女子內心的蒼涼,呼吸著女子的痛與無奈。
“蘇言塵,我痛恨戰爭!”
“蘇言塵,帶我走吧!”
“蘇言塵,要了我吧!”
“蘇言塵,我好恨你!”
“蘇言塵……”
我張開嘴,費盡全力,卻隻從嗓子裏擠出一聲長長的嘶喊:“啊……!”
慕楠依然在說著什麽,我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到他的半點聲音。嘈雜卻又安靜著,熱鬧卻又冷清著,一切皆相悖且荒謬。
我的腦海裏電閃雷鳴,整個世界隨之崩塌了。
那人再次將我攬入懷中,言語中盡是關切:“這些日子你不停地往返於兩層不同的空間,久而久之,孤擔心你會走火入魔。”
不同的空間?不停地遊走?是了,我統統地想起來了,原來琉璃口中的另一個世界我已造訪過數次!
我拚命搖頭,“我不要再去,我不要再去!”
“你本屬於那一個世界,又怎能不回去?再等等,待你生辰那日,待午時日光最熱烈之時,便是孤帶你回王宮之時。”
然,我依然擁有抗拒回歸的權利!
我冷哼一聲:“蘇言塵,不會了,你不會再有靠近我的機會了!”
我自廣袖之中取出一柄利刃,猛地紮向自己的胸口。
“綃兒!”他望著我胸口處汩汩而出的鮮血,眼神裏盡是疼痛與落寞。
“我無數次求死,隻盼望能成功一次。”我將利刃更深地推入,“我憎恨一切將我囚禁其中的軀體!”
“綃兒!”他緊緊捉住我的手。
“放了我吧,求你!”我的眼神漸漸渙散,麵前那張臉卻變得愈發清晰。我看著那張臉不停地變幻,一會兒是慕楠的玩世不恭,一會兒是蘇言塵的清冷孤絕。
“你已虐我一世,還想虐我生生世世嗎?”我泣血質問。
有淚水自空中滴落,與我的淚水相遇、交融。
“綃兒,我會從你麵前消失,隻求你好好活著!”
我感受著那人一寸寸遠離,我的牙齒因寒冷而劇烈地顫抖,我隻好緊緊地咬住嘴唇,任鮮血在口腔內凝結成冰,我再不用發出任何聲音,隻在胸腔內壓抑地嗚咽。
我不知,這一別,是否算得上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