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臣一個個邊抹著眼淚,用眼神交流著今天這場鬧劇還該不該繼續演下去。

步淼見自己這聲怒吼有效果,便繼續壯著膽子道:“攝政王輔佐朝政夙興夜寐,從未懈怠,是朕最信任之人,你們無需多說什麽。”

那閣老還有些不服氣想再次開口,步淼趕緊喊道:“今日朕乏了,先退朝吧!”

說著便急匆匆在一片“恭送陛下”的聲音當中溜之大吉。

回到寢殿許久,步淼還如在夢中,神情恍惚,直到聽見“參見攝政王殿下”,才如夢初醒。

趕忙坐直身子,緊張的看著赫連崇,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到了這時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還是赫連崇先開口:“陛下,你可知今日你犯了什麽錯?”

“我,我不知。”

步淼像個被老師教訓的小學生一般低下頭絞自己衣服下擺的袞邊。

“陛下錯在,不該說臣才是陛下最信任之人,更不該寒了眾老臣的心。”

赫連崇目光凜冽看著步淼,眼眸中幽暗深沉,藏著許多看不清的情緒。

步淼抿了抿嘴,有些倔強的說:“可是他們說攝政王你包藏禍心,還群起而攻之,我實在是不想看著攝政王你被他們那麽欺負,所以才......”

“臣被彈劾自然有法子脫身,陛下卻不能偏袒臣,幫著臣去叱責那些兩朝忠臣。”

赫連崇看著步淼:“陛下可記得臣教你的製衡之術?”

“記得。”步淼背書一般道:“權力製衡機製是皇權與相權、監察權的博弈,官員內部權力製衡兩大部分。一方失衡就會導致整個製衡機製的崩潰。”

“陛下既然都清楚,那今日為何還要幫臣?”

赫連崇突然發難,步淼更加語無倫次:“我,我是因為,覺得攝政王是跟我一邊的,所以才會幫著攝政王你說話。”

“荒唐!”

赫連崇麵帶慍色,厲聲斥道:“難不成臣過去教給陛下的,陛下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竟然這般不知輕重!皇家自古就最是冷漠無情之地,為了權利帝位,手足相殘,父子反目,動輒血流成河,陛下竟然僅僅主觀臆斷就做出如此草率決定,這讓臣怎麽放心將這江山交給陛下?”

“我,我知道錯了。”

那袞邊已經被絞的皺皺巴巴。

“那陛下又可知你現在的一句話分量有多重,你的每一個決定,說的每一個字,若是出了半點差錯,都有可能導致朝堂動**,民不聊生。權利越大,所肩負的責任也越多。陛下,是否真的明白?”

“我,不是很明白。”

步淼艱難的說出內心真實想法,她就怕要是她說明白,赫連崇就要緊接著問她明白了什麽。

到時候說不出來,反而罪加一等。

“罰你今夜在禦書房好好想,想明白了再回宮!”

赫連崇扔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步淼也沒偷懶,她也在想著,究竟該怎樣才能做一個好皇帝。

她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好像要被這沉重的責任二字,壓的窒息了。

困頓無望之際,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要是在現代,十六的年紀還在讀高一,感受著上學的美好時光,可是現在穿到了書裏,卻成為了如履薄冰,處處都要謹言慎行的帝王。

這反差,屬實是有點大。

步淼越想越委屈,想著幹脆沒人,便放聲哭了起來。

“嗚嗚嗚......都說當皇帝佳麗三千,九五之尊,可以為所欲為,怎麽到我這就這麽難啊?我要回家!嗚嗚嗚......”

步淼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全然不知門外有人一直沉默著聽著。

不知過了多久,步淼又重新振作起來:“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不能把皇位假手於人,倒不如學會當一個真正的皇帝,也算不枉來了這一遭了!”

聽見裏麵少女的豪情壯語,門外人俊朗的麵容也不自覺露出一絲細微的喜色。

細微到可能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之後的每天,步淼日日都按時上朝,她不再輕易發言,隻是讓群臣各抒己見,如果他們一個個嘰嘰喳喳的開始吵起來,方才擺出帝王威嚴讓他們先來後到的說話。

如果朝臣之間有異議,她也隻是說:“這裏是朝堂,二位大人要吵,到了宮外可以隨便吵,朕還可以給你們批假,讓你們吵個夠!”

如此,吵架的便也少了。

等到了下朝,步淼方才跟赫連崇鑽進禦書房聽他給她講明這些奏疏當中需要注意的事項。

步淼也很勤奮受教,聽到關鍵處就拿著小本本記下來。

過了不足半月,步淼進步神速,已經能適當在朝堂上發表政論,更是鐵了心一般,在朝堂上絕對不多看赫連崇一眼。

可是這日上朝,高禦史卻一下跪到中間,滿麵哀戚:“皇上,荊州突發洪水,已經波及四周各處縣城,望陛下盡快派人救助災民!”

步淼如今聽見這話也不慌了,鎮定道:“此事非同小可,諸位愛卿可以來提一下自己意見,看看此事如何處理?”

赫連崇首先出列,沉聲道:“臣以為,應該立時分發賑災款,讓地方官有錢財安置幸存的災民,再派軍隊過去搜救被困災民。”

“攝政王愛民如子,很好!那就按照攝政王所言吧!”

步淼大手一揮:“有事起奏,無事便退朝吧!”

禦書房裏,步淼雖然對赫連崇提出的建議十分認同,可是這事總要有人親自去盯著,這個欽差大臣的人選著實讓步淼很是頭疼。

她於是星星眼望著赫連崇:“攝政王你心中有人選嗎?我對這些官員都不熟的。他們性格,能力如何我根本一概不知。”

“臣以為上次秋闈的榜眼徐念清是最佳人選。此人為人正直,在當地素有賢名,又是剛提拔上來的五品翰林侍讀,出身幹淨,沒有參與黨派之爭。”

“好!既然如此,就按攝政王說的辦!”

步淼最近這個皇帝是做的越發得心應手了,她真是沒想到自己還有這個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