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火車站,看著大理這藍得接近透明的天空,藍白心裏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

生平第一次坐火車,終於見識到除了被粉絲包圍外的另一種人山人海。這一天一夜的行程,藍白全程帶著墨鏡,便是在火車上睡覺的時候都沒有拿下來過,就是怕一不小心被別人認出來。

憋悶的心情,直到這一刻才有了舒緩。原本一直質疑人生的感覺,也慢慢淡了下來。

果真是個有治愈性的城市。

一個小時過後,藍白終於找到了這家極為偏遠的客棧。

站在外麵,抬頭看客棧的名字,三個瘦金體的大字——偏隅閣。

難得見人用瘦金體作為牌匾的書寫字體,不過看上去又有一種別樣的風情,“偏隅”這兩個字用的卻是恰到好處,藍白滿意的揚了揚唇角。

看來昨天晚上在手機上挑了一個小時才訂的客棧,總算沒有辜負他所花費的時間。

偏隅,偏安一隅。

藍白一手拎著行禮,一手拿著手機,推了推墨鏡,抬步走了進去。

入目的是一處設計特別的大堂,不同於完全的古色古香,也不同於完全的現代風格。反而是一種詭異的融合,卻又融合的那麽自然,仿佛這間屋子本就該如此。

藍白曾聽人說起,世間萬物皆有靈性。這靈性並不僅僅存在於動物身上,有時候植物的靈性反而至真至純。

對此,藍白雖沒有堅信不移,卻也保留著不淺的好奇。

今日一見,恍然明白,非生物所蘊含的靈性,說的大抵就是讓人舒服的感覺吧。

桌椅是古製的樣式,沒有使用現代常見的鐵釘工藝,反而采用了古時的榫卯工藝,在細節處還能看到一些特意留存的圖案。

前兩年,藍白為了拍戲,做過一段時間的木工。初始覺得新鮮,接觸以後竟迷上了製作木藝的感覺。尤其在處理木頭接縫處的時候,他常常會預留出許多漂亮的圖案。每當完成一件作品,那完滿的感覺比之演完一個角色不遑多讓。

椅子間的高花幾上放著一個手工的藝術陶罐,陶罐裏簡單的插著幾根樹枝,對麵的牆上隨意的掛著幾幅印象派的油畫。明明是完全不相關的東西,卻沒有排斥的感覺。

站在收銀台裏的小姑娘,正擦拭著台麵,似乎沒有注意到他。

短短兩三分鍾的時間,藍白已然將大堂大致掠過,轉而朝著收銀台走去。

“你好,我在網上訂了房間。”

小姑娘抬頭看了藍白一眼:“請出示您的身份證。”

藍白從錢包裏掏出證件遞了過去,沒過幾分鍾,隻聽小姑娘說道:“您訂的套房在三樓,這是您的房卡,如果需要續房的話,請在明天中午十二點前通知我們。”

藍白點頭,拿回證件和房卡,拎著行禮,朝著小姑娘所指的方向走去。

說是套房,也不過是比一般的房間多了個小客廳,臥室單獨隔開。東西並不是很多,但是該有的也沒缺。最令藍白滿意的,是這裏的衛生狀況,很幹淨。

之前之所以花了一個小時定客棧,就是害怕衛生狀況不過關,畢竟是偏遠一些的小客棧。

不過從剛才到現在,都讓他極為滿意。

看來自己可以很安靜的度過這幾天。

拎著行禮,藍白推開臥室的門,一瞬間就僵硬了。

一般賓館的床單被子都是白色,以此來顯示幹淨。他現在的眼裏卻全是鮮豔的大紅色,那紅得燦爛的被套上似乎還繡著某種大概稱之為鴛鴦的生物。

藍白緩緩吐出一口氣,這貌似是間……婚房。

沉默片刻,藍白還是走到了衣櫃前,打開,然後把行禮裏的衣服一件件掛起來。

算了,雖然他偏好淡雅一些的顏色,不過如果現在換地方的話,怕是也找不到比這裏更合心意的了。

收拾好東西,又在**休息了一會兒,臨近中午的時候,藍白才起身,打算出去找點吃的,順便轉一轉。

途經大堂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

藍白有些意外,卻又了然,暗歎,還真是個偏僻的地方。

不過也有可能大家都吃飯去了。

沿著青石板的小路緩步走著,藍白突然有種穿越時空的感覺,這緩慢的節奏仿佛連帶著心跳都慢了下來,和帝都的快節奏完全相反。

隨意的閑逛了一會兒,路的兩邊都是類似的小店。出售一些有著雲南風味的特色銀飾,衣物,手工包。

看著一整條街複製般的店鋪,藍白不禁想起之前看到有人總結過的帖子。中國每個景點都有這麽一條街,賣得東西大同小異,沒去過的想逛逛,逛了以後就不想再去第二次。

藍白沒去過多少旅遊的地方,隻是默默思忖著,這條街有沒有被列入其間呢?

不過不管有沒有上榜,他對這些沒都什麽興趣,隻是簡短的一掃而過,最後挑了一家人少,還算幹淨的飯店,點了兩個當地的招牌菜,來慰藉一下抗議已久的五髒廟。

用餐期間,藍白依舊戴著墨鏡和帽子,雖然這個時間段的遊客並沒有多少,不過還得時刻保持警惕,以免暴露了行蹤。

湯足飯飽,藍白又繼續自己漫無目的行走的行程,不知不覺距離方才還算有些人煙的地方越來越遠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周邊似乎隻剩自己一個人了。

不過這樣也好,要的不就是這樣嗎?

隻是沒走幾步,就看到前方似乎有人。

走近了才看清,原來是個女子在擺攤。

隻見她穿著一身淺藍色的純色連衣裙,長發散落,胸前除了一串掛墜外再無其他點綴物。筆直的坐在凳子上,身前還放著一個畫架,拿著畫筆的右手在飛速的描摹著什麽。

藍白隻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轉而看向攤位上的東西,全是一些小飾品,手串,胸針,耳墜,項鏈。不過樣式和其他店不太一樣,仿佛自成一派。

他對這些並沒什麽特別的興趣,隻是有些好奇,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怎麽會有人在這裏擺攤。

在他要收回目光的時候,突然被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隻形似勁竹的胸針,五六公分長的樣子,製作的很是精良,節點尤為突出,更完美的是它的顏色,綠得極為純粹和自然,遠遠望去,足以讓人以為那就是一枚真的綠竹。

藍白緩步走去,拾起那枚胸針,指尖輕輕蹭了蹭,光滑溫潤,一時竟不想再放下。

半晌,藍白抬頭,看向依然在作畫的言卿卿:“多少錢?”

聲音低沉渾厚,如同那久釀的竹葉青,單是聞一聞就醉了。

隻可惜言卿卿正醉心於自己的創作中,無法品味這陳年酒釀,隻是餘光瞥了一眼,淡淡道:“150元。”

藍白心下了然,這樣的質地和設計,隻賣150元算是極為便宜了。隻是放在這樣的地段,這般價格倒是讓他有些詫異。

“你這攤位在這麽偏的地方,價格還這麽貴,不怕生意不好嗎?”

這片刻的時間,言卿卿的畫作,已然接近尾聲。悠然的落下最後一筆,正主兒這才放下畫筆,看向藍白,嫣然一笑:“聽過薑太公釣魚嗎?”

藍白挑眉:“願者上鉤?”

言卿卿含笑點頭:“所以……你上鉤了嗎?”

藍白愣住,他這是被調戲了?

他雖然是個演員,但平素除了拍戲之外,很少和別的人有交集。初始,人家會覺得他很傲慢,久而久之便知道這是他的性格使然。

是演員,自然有粉絲,尤其藍白的粉絲,真的不算少。在網絡上調戲他的人大有人在,可是這當麵,還真是頭一遭。

見藍白愣怔的樣子,言卿卿“撲哧”笑了。

“跟你開玩笑呢,你很喜歡這個?”

剛剛回神的藍白,又迷失在了言卿卿這肆意的笑容裏。

也許這天,陽光正好。也許這天,微風不燥,也許隻是,剛剛好。

“咦,怎麽還在發呆?”

言卿卿伸手在藍白的墨鏡前晃了晃,纖細修長的手指終於把他的神智吸引回來。

“我很喜歡。”

言卿卿歪著頭上下打量了藍白一會兒,大手一揮,非常豪邁的說道:“那就送給你吧。”

“送給我?”

言卿卿點頭:“嗯。”

藍白並沒有嫌東西貴,他本就打算買下來,隻是有些詫異。如今聽她說要贈予自己,更平添了一絲好奇:“為何?”

“還是那句話。”

藍白轉眸想了想:“薑太公釣魚?”

言卿卿笑著比了個讚,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夠接上她的思維,果然決定是對的。

“世人隻知薑太公釣魚,可誰人能知誰是薑太公,誰是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