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順從的朝著她走去,在到達窗邊的時刻,武警已經做好射他腹部的打算,最後卻意外的正中心髒。
那一刻,言卿卿覺得整個世界都沒了聲音,時間好像也定格在了他中槍的那一秒。她就靜靜的看著他倒在血泊裏,眼神還落在她的身上,隻是眼裏隱有震驚和笑意。
言卿卿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笑,也許隻是那一刻的自己瘋了,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他隻是固執的看著她,最終說了一句話,慢慢閉上了眼睛。他的聲音很虛弱,可是聽在言卿卿的耳朵裏卻如同平地的驚雷。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觸死亡,前一秒還是那麽鮮活的生命,下一秒就隔了一個界麵。
也許她不應該這樣做,他明明已經越來越正常,說不定再過一會兒,他就能說服他將她放了,可惜不管他最終想不想放她,都沒有機會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家的,隻是隱約知道在家三天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靜靜的躺著,腦子裏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著當時的畫麵。
記憶一瞬間收回,言卿卿又回到了傣寨的星空下,旁邊藍白身體的溫熱,讓她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許不會死。那大概是他這一生唯一一次想要相信,相信一個陌生人,相信一個受害者,唯一一次想要釋放善意,可惜我讓他失望了。因著這唯一的一次信任,他失去了生命。我還能記起他倒在血泊裏的眼神,那麽震驚和絕望。”
這一刻,藍白忽然覺得言卿卿的身影好孤單,好沉重。
他隱約記得那一次劫持,因為在首都機場,所以極為轟動,各大報紙電視都有報道。一時間還引起了大眾對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症的關注,隻是為了保護受害者,並沒有在媒體人公布言卿卿的照片。
最讓他糾結的是,那天他也在首都機場,從橫店回帝都,隻是他並未關注,匆匆離開了。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竟與她已有過如此慘烈的錯過。
回想起當時報道的畫麵,藍白就覺得心痛無法呼吸,隻想好好抱一抱言卿卿。
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
藍白左手攬住她的肩膀,右手握著她冰涼的左手,十指相扣。
輕聲解釋:“不是那樣的,那是他善意一麵對自己的解脫。”
言卿卿目光呆滯,喃喃低語:“是這樣嗎?”
盡管言卿卿看不到,藍白還是用力點頭:“我後來看過報道,武警其實並沒有想要射殺他,一開始瞄準的隻是腹部,想讓他失去行動能力。隻是在最關鍵的時刻,他自己轉身挪動了位置,好像故意迎接子彈一樣,才使得子彈穿過了他的心髒。”
“聽說他是一個孤兒,從小被父母遺棄。後來被領養過幾次,但都因為他性格沉悶陰沉,又屢次被遺棄。他已經不止一次綁架傷害別人了,也許他早就想要解脫了。”
言卿卿怔怔:“難怪他最後要對我說那句話。”
“原來他早就知道我在敷衍他,他也早就知道外麵有武警在等著他。”
藍白緊了緊摟著她的手:“他說了什麽?”
言卿卿臉色蒼白:“他說,終於有人能夠記得我了。”
“原來我以為他恨我的欺騙和謊言,所以才想要把這一幕永遠留在我的生命裏。如今你這般說,我才發現也許他真的隻是單純的想要被記住。”
“他的一生,永遠在被撿拾與被拋棄中度過,永遠生活在心靈的顛沛流離裏,也許他早就萌生了死誌,隻是卻又有一點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到來與世界沒有聯係,到最後連死亡也無人問津,所以才采取了這樣極端的方式。”
“隻是這對象,為什麽剛好是我呢?”
言卿卿不止一次的這樣問過自己,如果那一天她沒有健步如飛,而是如往常般慢慢悠悠。甚至如果那一天,她並沒有回帝都,還會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又或者對象會換成另一個無辜的人?
隻是這世界從來不存在假設,命運給你安排的戲幕從來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藍白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輕輕撫摸柔軟的發絲,低語:“也許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時間,更或者是平行的時空,自己前生的歲月裏,他曾經與你有過一段因果,在這最後的時刻來了斷前程往事。”
“然後,才能好好的走。”
言卿卿沉默良久,忽而在他的肩窩處蹭了蹭:“我們的相遇,也是一段因果嗎?如果了卻,是不是就會回到原點呢?”
藍白動了動,伸手捧住言卿卿的臉頰,聲音低沉,一字一句:“那就不要了卻,我們要彼此纏繞,彼此虧欠,絕不懷緬。”
言卿卿一瞬間覺得眼眶溫熱,輕輕掙脫藍白的手,垂下頭,下一秒淚水就砸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流淚,自打有記憶起好像就沒有流過淚。就算是那一天眼睜睜的看著他死,也不過是呆愣在原地,有震動,有驚慌,卻沒有想要流淚的感覺。
也許隻是夜色太好,話語太妙,氣氛也不算糟糕。
收斂好情緒,言卿卿帶著些微的鼻音緩緩開口:“後來我得了不輕不重的抑鬱症,在醫院住了一年,接受治療。然後漸漸有所緩和,醫生說再藥物治療也不會有什麽起色了,建議我去山水間走一走,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後來,我就辭了工作,隻身來到大理,現在是不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藍白恍然想起那天她感冒發燒說什麽都不願意去醫院,原來背後竟有著這樣的蒼白的原因。
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點頭:“你已經完全好了。”
言卿卿展顏一笑:“嗯,我也是這麽告訴自己的。也許你剛剛告訴我的事情能夠根治我的病,認識你真是我的福氣。”
其實關於那人的事情,後續報紙電視台都進行過詳細的報道,但是言卿卿一直沉浸在自己混亂的記憶裏,別說關心這件事了,恨不得把所有關於他的事情全部封存,自然不會知道會有這樣的隱情。
藍白認真的笑道:“所以,你一定要珍惜我這個福星才好。”
言卿卿用力點頭,又看向星空,伸手指著其中一顆最亮的星,聲音洪亮:“我會永遠記得他。”
藍白拉下她的手,緊緊扣住:“我會幫你記住。”
兩人眼神相互凝視,身後傳來了趙姨的聲音:“記住誰呀?”
言卿卿和藍白同時轉頭看著趙姨,前者淡笑:“一個離我們很遙遠的朋友。”
“茶葉煮好了?”
趙姨點頭:“這裏的星空是不是很美?”
言卿卿應聲:“很美,尤其是那顆夜空中最亮的星。”
好像能看到他在對自己微笑,是錯覺嗎?也許他真的在那顆星星上也不一定。
三人待了一會兒,又有一茬沒一茬的閑聊了幾句。
“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傣寨設施比較簡陋,也不知道你們習不習慣。”
言卿卿淺笑:“帳篷都住過了,還怕這個?今天確實累著了,趙姨晚安。”
趙姨點頭離開,走了幾步又轉身看著言卿卿:“卿卿,本來想送你一些血竭的,不過炮製出來得一周,你怕是在這裏待不了這麽長時間吧,要不回頭我寄給你?”
言卿卿愣住,急忙搖頭:“趙姨,我隻是對沿途的一切感興趣,並不是想要血竭才來的。而且如今野生龍血樹那麽稀少,這些肯定很貴重,我不能要。再說我本身對藥材一知半解,我希望能把珍稀的東西用在最該用的地方。”
趙姨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言卿卿回頭正巧看到藍白疑惑的神色,開口解釋:“趙姨一直在研究不同龍血樹產生的血竭中有什麽因素不同,而致使藥效的因素又是哪些。希望研究出來以後,能夠找出可以代替的藥材。既是實驗,自然需要大量的實驗品,東西給我純屬浪費。”
藍白默默點頭:“卿卿,其實……我隻是想說,咱們確實該休息了。”
言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