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是個幾乎讓所有設計師為之瘋狂的地方,稱之為藝術的終極殿堂也不為過。作為一名設計師,言卿卿很早就了解過這座城市。
各式各樣的古老建築,風靡世界的時裝周,傳統的文化,浪漫的代名詞……
對於這樣一座城市,言卿卿覺得與其說向往,不如說羨慕。
羨慕他們保存完好的文化、建築、一切……
從前在華夏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所擁有的東西並不比巴黎差,甚至超越了不知多少。隻可惜,太多的東西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中,其中有意外,也有人為。
無奈於意外,又痛心於人為。
這是言卿卿第一次到巴黎,空**的廣場,稀落的人群,讓她不由想起臃腫的帝都。聽藍白提過,近兩年交通越發堵塞,去市中心還不如去鄰市來的便捷。
想起藍白,言卿卿伸手摸了摸跳動的心髒,臉上浮起不知名的笑容。
打起精神,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語言不通,人生地不熟,好在英文交流還算過硬。
站在MOR_ART高等服裝設計學院的門口,看著與華夏完全不同的建築風格,言卿卿真切的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那片熟悉的土地了。
半年前,MOR_ART高等服裝設計學院以學院的名義,舉辦了全球性質的服裝設計大賽,廣邀世界各地的服裝設計愛好者,旨在發掘出關於服裝不同的設計理念以及表達形式。
這也是第一次有學院做出這樣廣泛性的比賽,並且得到了巴黎政府的全力支持。
雖然比賽的覆蓋範圍極廣,最終能踏上這片土地的卻隻有十個人,競爭已經不能簡單的用殘酷來形容。
言卿卿就是這幸運的十分之一。
其實言卿卿並沒有想過自己能走到這一步,當初參加也隻是意外看到大賽宣傳,一時好奇就郵寄了自己的設計圖稿。直到半月前收到了大賽的錄取通知,她才恍然想起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仔細想了一下,她參賽的作品還是剛去大理那一年畫下的。
“孤”係列。
那時的她還沒有完全脫離出那一場挾持的夢境,常常會坐在路邊,一坐就是一整天。但是她並沒有呆滯的停止思考,反而眼光會隨著行色匆匆的人流亂轉。
看著那些相似又不同的背影,或胖,或瘦,或匆匆,或緩慢,腦海裏慢慢就浮現了那一組設計。
這一組設計的顏色並沒有使用純粹的單色,也沒有使用黑白灰三種色調,除了墨綠,藏青,冷藍,灰紫這樣的冷色調,另外更添加了血紅,檸檬黃,果綠,藕粉這樣的暖色調。
雖說黑白灰幾乎是設計市場的主色調,言卿卿的設計依然很少用到。
她始終相信人內心的孤獨會有種灰蒙蒙的感覺,但絕對沒有到達極致的狀態。與之相近的色調,再加上冷暖色調的碰撞,反而更能夠詮釋出那種在孤獨中掙紮又享受的矛盾狀態。
欣賞著周遭秀麗的景色,言卿卿一路安安穩穩的找到了大賽負責人,再由負責人帶著她去了大賽入圍人員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棟四層的小洋房,典型的哥特式風格,內部的裝修也沿襲了文藝複興時期的精致。
言卿卿是第七個到的,雖說大賽麵向全球,最後卻也隻是一些常規國家的選手得以入圍。
而法國,作為舉辦國,成員就占了三個,正是還沒有搬入小洋房的剩餘三人。
其他七人分別來自中國,美國,韓國,日本,愛爾蘭,瑞士,意大利。
一個國家一個人,言卿卿暗自乍舌,一個設計比賽而已,都快湊成聯合國了。
不過令她感到驚訝的是,沒想到日韓兩國也有人入圍,要知道中國也隻有她一個人,論土地,十個日韓也不及中國,看來自己真是走了狗屎運。
三天後,人員到齊。
負責人召集了所有人交代了一下接下來的任務,兩周內把自己當初投遞的設計做成成衣。
當初比賽公告上說明,凡入圍者可在巴黎MOR_ART高等服裝設計學院進修一年,並且有機會和各大知名品牌合作,參與第二年的巴黎時裝周。
說是進修,更確切的應該是交流文化,進行一次國際文化的碰撞,希望能夠撞出不一樣的火花。
從最開始的服裝設計,發展到今天,幾乎已經到了設計的頂峰,好幾年都處於停滯不前的狀態。沒有新鮮思想,新鮮理念的注入,很快就會往下坡路上走。
所以,這一次的大賽幾乎是時尚圈的頂層集體默認的。雖然並沒有特意宣傳造勢,隻因還沒到時間,而有自己內部渠道的人幾乎大半都把目光放在了這一次的大賽上。
當然,這些事情,言卿卿接觸不到,她現在隻一心一意把自己心裏的“孤”係列完完全全的呈現在大眾麵前。
言卿卿想要安安穩穩的做自己的設計,有些人卻不想給她這樣安靜的空間。
有一個人從一開始見麵的時候就是一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樣子,兩隻碩大的鼻孔直接當眼睛用。
言卿卿莫名不知所謂,仔細想了想,她非常確定自己沒做過什麽始亂終棄的事情,而且她也很肯定自己是個異性戀。
爭對言卿卿的是個美國人,叫Christina。
她的身邊還時常跟著一個小兵,就是那個日本的女孩,叫橋本愛。
Christina雖然看言卿卿很不順眼,卻並沒有怎樣出言挑釁她,隻是每次路過她身邊的時候總是喜歡用眼角瞥一下,然後伴隨著一聲高傲的冷哼。
這讓言卿卿不由想起一種動物,隻覺這樣的表現無趣的很。
而橋本愛,瞧著Christina毫不掩飾的討厭言卿卿的樣子,卻是每回都得明嘲暗諷一番,這讓言卿卿不得不回憶起華夏近代常常出沒的一個物種,真是讓人無法直視。
言卿卿本著“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理念,硬生生將她們無視了,有那個撕逼的時間,還不如把自己要做的東西盡善盡美。
這樣高貴冷豔的言卿卿,瞬間引起了瑞士女孩Anna的好奇。
“嘿,你為什麽不還擊?”
在以上事件又一次發生的時候,Anna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悄悄跑到了言卿卿的身邊。
言卿卿扭頭看她,Anna不過二十出頭,大大的眼睛,滿臉的清新單純,這樣的年紀能在世界性的比賽中摘得前十,不得不說她的天賦很高。
“跳梁小醜,何必搭理?”
“設計師的設計作品,最能夠反映出自己的內心,不必我回應,她會自己埋了自己。”
Anna咬著手指皺眉,想了好久,也沒明白言卿卿的意思,但是莫名覺得好高大上。
而且這個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中國女孩,好像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接近。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Anna儼然成了言卿卿的小尾巴。常常纏著言卿卿給她講一些中國的文化,也會討論一些設計上的理念以及剪裁。
言卿卿其實並不算一個好親近的人,不過恰巧,她也對瑞士的文化很有興趣,再加上小姑娘的單純,也就默然允許了她的親近。有時候看著Anna,總覺得多了一個小妹妹,也會偶爾想起許久沒見的弟弟,明年大概就大學畢業了吧。
這天,前期的圖紙已然完善,立體定位也都確認完畢,言卿卿拿出了自己從大理帶來的布匹,開始準備實地剪裁。
“哇,Yan,你這布的顏色好漂亮,這麽冷冷的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從哪買的?”
Anna脆嫩的聲音準時準點的響起。
自己喜歡的東西被人誇讚,言卿卿的心情相當愉快:“喜歡嗎?”
Anna用力點頭,眼光始終粘在布匹上,她從來沒有見過顏色這樣漂亮的布匹。
“在中國古代,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勿忘草。”
“英文名叫Forgetmenot,傳說一對男女在原野中看到了這束花,女生很喜歡,男生去采,卻意外陷入泥沼,最終在女孩的淚水中逐漸消逝。所以,它的花語是永恒的回憶,永恒的愛。”
用它來詮釋“孤”,再好不過了,永恒的孤單啊。
Anna聽著故事,顯得有些傷感:“好悲傷的故事。”
言卿卿淺笑:“勿忘草會死,卻不會凋謝,顏色一如往昔。”
當初留意到這一點時,言卿卿的腦海裏隻有一個詞匯,英年早逝。似乎隻有這樣的詞匯才能表現出勿忘草的一生,美麗,並永遠停留在最美麗的時刻。
“能告訴我是在哪買的嗎?”
“顏色是我自己調配的,布匹在中國的時候就已經染好了,全世界大概也隻有我這裏才有吧。”
言卿卿並沒有隱瞞布匹的出處。
Anna震驚了,瞬間跳起來抱住了言卿卿:“哇,Yan,你真是太厲害了,能告訴我你是怎麽辦到的嗎?”
言卿卿被她突如其來的擁抱衝的有些暈乎,卻還是理智的搖頭:“很遺憾,不能,這是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