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天闌

太史闌回到她宿舍時,麵對的已經是鐵將軍把門,一個陌生護衛彬彬有禮地告訴她,“國公有令,梅心院拆建重修,所有學生一律搬出,另覓校舍居住。太史姑娘您的新屋,就在營南麵那座‘扶築吹雪’,您從這裏直走遇見第一個路口向東拐第二個路口再向南就是。”

“我的行李。”太史闌皺眉。

“已經派人送過去了,您放心。”護衛好客氣。

李扶舟在她身後,聽著“扶築吹雪”四個字,微微一笑,緩聲道:“太史姑娘,我還有事,就不再陪你過去了。”

“好。”太史闌想著下次還有機會。

“關於選課的事。”李扶舟笑得意味深長,“於無人處覓有人,於不可能中見可能。”

“嗯?”太史闌皺眉。

李扶舟卻不再說,含笑告辭,太史闌目送他的背影轉過梅心院,還沒走出幾步,他已經被湧來的營內女學生們淹沒……

太史闌立在原地想了想,覺得男人真麻煩。

她拋開那個大麻煩,夾起身邊的小麻煩,往“扶築聽雪”走,原以為那是寒門子弟遷出來時,暫居的集體宿舍,但一路過去,人越來越少,不時還有護衛從不知名處閃出來,對她略一打量便放行,走到後來,路上人隻有她和景泰藍,護衛卻越來越多。

等太史闌透過一園青竹幽篁,看見掩映在萬竿翠竹中的白色小樓時,便知道這是誰的地盤了。

她沒有回頭就走——住哪裏不是住?

隻要是人類,太史闌就沒有躲避的概念。

容楚等在屋裏,看見她便道:“給景泰藍帶了衣服來,省得他跟著你,破衣爛衫。”

太史闌還沒說話,門外一陣喧囂,不一會兒,護衛過來回報,“國公,一群女學生求見,說是給小少爺送衣服來。”

“她們能有什麽好衣服。”容楚皺眉,太史闌已經轉身出去,到門口接著了沈梅花蘇亞,沈梅花將一個包袱遞給她,道:“你托我們做的東西都好了。”一邊雙手扒著門邊探頭探腦,嘴裏嘖嘖稱奇,“這裏不是常年空著的?說是給京中貴客住的,嘖嘖太史闌你從哪認識的貴人,是剛才那男人嗎?介紹認識一下……”

“今兒有事,過陣子來玩。”太史闌答得隨意。

容楚遠遠聽著她主人公一般答應了沈梅花,還允許那些俗氣女人進園子采了一大把最好的花,頓時有些氣悶——讓這女人住進來,是不是件蠢事?隨即又覺得,聽她女主人一樣邀請客人來玩,這感覺似乎不錯,如果加上一句“等我家老爺同意。”那就更完美了。

屋裏趙十三在給景泰藍試衣服,容楚這次給他帶了不少綾羅綢緞的小衣服來,景泰藍正要穿,太史闌拎著大包回來了,她一眼看見景泰藍身上那件生絲的小汗褂,立即二話不說給他扒了,換上蘇亞做的一件棉布小衣。

趙十三臉上有點掛不住,容楚皺眉道,“你這是幹什麽?這種外人做的東西怎麽能給他穿?還是棉布?”

太史闌不理他,蹲下身給景泰藍係帶子,蘇亞手藝很好,小衣很合適,太史闌撓了撓景泰藍的小肥腰,景泰藍怕癢,扭著身子,格格地笑。

“哪樣舒服?”太史闌問景泰藍。

景泰藍扯扯身上白夏布的小衣,笑嗬嗬地道:“好……”

“綾羅綢緞冰涼不透汗。棉布吸汗透爽。”太史闌不看容楚,淡淡道,“富貴華麗的東西,虛有其表,娘娘腔才喜歡,男子漢不愛這個。”

“男子漢不愛這個。”景泰藍奶聲奶氣地嚷。

容楚一聽便知,某人又在人身攻擊了……

“你若親手給我做件這樣的。”他瞟一眼那白布汗褂,“我倒也可以將就。”

“你不適合這個。”太史闌一邊給景泰藍穿衣服一邊道,“我給你另一種,蕾絲,錦緞,華麗,精致。”

她想起貌似離開研究所時,大波箱子塞不下那麽多性感內衣,又哪件都不舍得丟,看她箱子空空的沒東西,便塞了幾件在她那裏。

嗯,很適合容楚,她覺得。

“哦?”容楚瞄著她平靜的神色,不相信她這麽好心,“送我?”

“看心情。”太史闌不動聲色。

她這麽說,容楚倒放了心,眼底微有期待滿意之色,覺得太史闌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總算上道了一回。

太史闌也很期待。

“等下咱們去練武場。”容楚心情好,懶懶躺在東廂房的美人椅上,半眯著眼睛,“你給學生們爭取了自由選課,他們雖然沒能攔住,但鄭家人說,各人資質不同,隨意選了自己不擅長的科目,也是浪費彼此精力時間。這理由倒也不好辯駁,所以從今天開始,三天之內,你們所有寒門學生要測試一下自己具有哪方麵能力,再因材施教。”

太史闌點一點頭,道:“你起來。”

容楚挑眉,似不可置信。

“這是我最近住的地方?”太史闌看看美輪美奐的屋子,問他。

“當然。”

“那就是我宿舍。”

容楚大概懂她的意思,點了點頭,“不錯。”

“我宿舍的床,不給男人睡。”太史闌道,“起來。”

“這是我的屋子。”容楚陰惻惻盯著她。

“你剛說了,現在是我的。”太史闌漠然,“不由我做主的屋子,我不住。”牽起景泰藍就待轉身。

“站住。”

太史闌好像沒聽見。

身影一閃,擋在門前,容楚俯臉看她,長發垂下一縷,散發間眼神微沉。

太史闌就好像沒看見他危險的目光,手指指著他胸膛,道:“要我留。三條件。”

容楚不說話。

“不得我允許不能進入。”

“不得我允許不能偷窺。”

“不得我允許不能翻動我的東西。”

“太史闌。”容楚微笑,笑得牙白唇紅,妖嬈美貌,又像危險的獸,“總有一天,你會乖乖讓出你床的一半位置,給我。”

“除非我不是太史闌。”太史闌平靜抬眼看他。

“你會的。”容楚端起她下巴,水晶琉璃般的眼眸斜斜飛起,笑得幾分邪氣,“我期待你自薦枕席那一日。”

太史闌要讓開,容楚的手指卻如鐵鉗,捏得她絲毫動彈不得,看來金尊玉貴的國公雖然微笑如常,終究有了幾分怒氣。

太史闌仰頭,兩人對視,靜默中似有劈啪聲響,星火四濺。

“如真有那一日。”半晌太史闌一字字道,“我先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