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宮門外，已是黃昏時分。

蘇秦出示令牌，請門口侍衛一層一層的通報上去。

當步入禦書房時，夜色已悄然落下。

武帝睡得很晚，幾乎要到午夜才會就寢。

武國的官員在午夜前，隻要有急事，是可以麵聖的。

雖然不合乎禮法，但有勞模體質的聖上在前麵頂著。

禮部的人，也不會多說什麽。

蘇秦伏身叩拜於地上，高呼三聲萬歲。

武帝放下手中奏折，抬起頭來，看著下方的蘇秦，假意疑惑問道：

“你不在男爵府安排出征後的事，跑到朕這來作甚？”

蘇秦不禁在心裏白了陛下一眼，雖知對方在明知故問，但也要把流程走一遍。

說道：

“臣，罪該萬死！”

武帝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趣地問道：

“何罪之有？你又在外麵惹禍了？這次又是打了哪家官員的子嗣？”

麵對武帝猶如長輩責備晚輩的話語，蘇秦苦笑一聲，道：

“這次沒打，是四公主偷跑到臣的府上了！”

武帝揉搓著手指，道：

“幾天了？”

“八天了……”

武帝頷首，道：

“確實罪該萬死，你將皇室顏麵置於何地？”

蘇秦假裝身體顫抖，道：

“陛下息怒，臣自知死罪，故而在臨死前，再向武國盡些微薄之力！”

說這話，將錦袋和製鹽方子高舉過頭頂。

武帝擺擺手。

魏忠快步走過去，將兩樣東西拿過來，放到了武帝麵前。

武帝將錦袋打開，把裏麵的青鹽倒在手心，揉搓一番後，感歎道：

“精細！”

然後，放下錦袋，伸出手指在青鹽上撚了一點，便要送進嘴裏。

魏忠大驚失色，喊道：

“陛下！不可！”

武帝抬起手製止，然後不顧阻攔，放到了舌尖上。

細細品味一番，武帝讚歎道：

“好鹽！”

蘇秦跪在下麵一直看著，見武帝毫不顧忌地品嚐，心頭不禁一暖。

雖知武帝此舉，是在拉攏人心。

但仍給足了蘇秦安全感。

這份安全感，來自於武帝的信任。

要知道，皇帝入口之物，必須經過外人品嚐，測試無毒後，才可食用。

蘇秦再度伏身拜下，高呼一聲：

“臣，謝陛下！”

武帝頷首，問道：

“你這製鹽之法，多少鹽礦能產多少青鹽？”

蘇秦道：

“十五斤鹽礦，可產出二斤八兩青鹽！”

饒是有心裏準備。

武帝和魏忠，仍是對此驚歎不已。

放下手中錦袋，武帝滿意地點點頭，道：

“你想用此法，讓南梁同意與我武國結盟？”

蘇秦思量片刻，道：

“武國與南梁同接東海，製鹽大部分來源於海水蒸煮之法。

臣的方法，要比海水蒸煮效率高得多。

武國與南梁鹽礦豐富，隻要利用臣的方法，定可解決兩國缺鹽之愁。”

武帝表示讚同，靜候下文。

蘇秦繼續道：

“陛下，聯姻確實可讓兩國短時間內親密無間，但臣一直覺得，聯姻並不是長久之計。

因為它是建立在兩國國力對等的基礎上。

如果有一天，武國弱於南梁，想必南梁不會顧及婚約，揮兵北上。

當然，南梁若是弱於武國，我武國也不會因為四公主身處南梁而手軟！”

武帝仍未說話，因為蘇秦所言，說到了他的心坎裏。

弱小就會被吞並，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

蘇秦說道：

“臣以為，若是讓南梁在鹽和四公主之間選擇，會果斷選擇青鹽的。

因為無論對於哪個國家來說，鹽對於國家和百姓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

武帝問道：

“此法，有多少人知道？”

蘇秦道：

“陛下放心，隻有臣府裏的部分下人，和燕王府的暗衛知道！”

武帝道：

“魏忠！”

“奴，在！”

“看緊他們，以防市麵上流出私鹽。”

“是！陛下！”

武帝看向蘇秦，道：

“你想怎麽做？”

蘇秦道：

“陛下，利用此法，可大量製出精細青鹽，臣以為，可向南梁出口。”

武帝搖了搖頭，道:

“不能賣給他們鹽，要將這將這製鹽之法交給他們！”

蘇秦麵露不解，道:

“陛下，如此一來，不就達不到製衡的目的了嗎？他們有了製鹽之法，就不再需要我武國，如果他們背信棄義怎麽辦？”

武帝笑了笑，道:

“你這小子，經曆的還是太少！將製鹽之法交給他們，代表的是咱們的誠意！

除了鹽，咱們還有很多能夠出口的東西。

比如，百煉鋼、水泥。”

蘇秦頭腦機敏，一點就通，立刻明白了武帝的用意。

武帝緩緩走下高台，來到蘇秦麵前，伸手將其扶了起來，道:

“鹽不能讓一個國家昌盛，也不會讓百姓富足，也不會讓軍隊強大，它隻能解決國家一小部分的難題。

這製鹽之法即便交給他們，也不痛不癢！”

蘇秦點點頭，沒有說話，做出洗耳恭聽之態，靜候下文。

今天武帝說的話很多，像是悉心教導的長輩。

武帝繼續道:

“咱們不吝嗇，是彰顯我武國的胸懷！

南梁得到製鹽之法，會驚歎我武國工匠的智慧！

若是再此基礎上，向他們出口百煉鋼，或者水泥。

南梁會知道，我武國已有騰飛的基礎，他們心裏會生出忌憚，同時，也會生出貪婪之心，想要得到這些高超的技法。

可是，他們能拿到嗎？”

蘇秦堅定搖頭，道：

“百煉鋼和水泥事關重大，斷然不能讓他們的得到！”

武帝頷首，道：

“南梁是不敢出手搶奪的，他怕咱們武國會將這些技藝交給魏、晉兩國。

魏、晉亦是如此，所以在得知南梁擁有百煉鋼和水泥後，定會派出使者，與咱們接洽！”

蘇秦心生擔憂，問道：

“陛下就不怕，其他三國為了這些技法，聯合起來攻打我武國嗎？畢竟咱們已經開始要打破四國之間的平衡了。”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武帝道：

“你以為，現在其他三國不知道咱們擁有水泥和百煉鋼？

可他們既然知道，為什麽沒有動手呢？”

蘇秦搖頭，表示不解。

武帝道：

“因為四國皆想統一中原，成就大統。

大家都在積蓄著力量，不敢貿然開戰！

一旦中原戰事掀起，咱們的技法，可以輕易拉過來一個盟友。

到時候，結果如何，誰也猜不到。

所以，他們才不敢貿然動手。

而會選擇先購買，再拿回去慢慢探究、效仿！”

蘇秦頷首，施禮道：

“謝陛下教誨！”

武帝拍拍蘇秦的肩膀，道：

“而且，說到底，咱們武國也沒比其他三國強大多少，不過是刀劍更鋒利些，甲胄、城牆更堅固些而已。

這些優點，其他三國隻要多出些人命填上去，仍可拉回戰場上的劣勢。

所以，這也是他們沒有為此出手的原因之一。”

蘇秦施禮，道：

“臣，明白了！”

武帝滿意頷首，道；

“去吧，回去準備準備，大朝會後是武國慶典！不僅有武國才子，還有其他三國的文人參加。

其中屬南梁文氣最重，每年慶典提詩，都會壓過咱們武國學子一頭。

今年有了你這文曲星下凡，若是再讓南梁拔得頭籌。

朕拿你是問！”

蘇秦縮了縮脖子，道：

“陛下放心！臣，必當竭盡全力！”

武帝搖搖頭，道：

“不是竭盡全力！是必須拔得頭籌！”

蘇秦苦笑：

“是！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