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為什麽琅琊侯突然之間就轉了性。

拉著年貨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的駛離京城。

京城百姓中,有喜歡湊熱鬧的,故意數了一遍。

共三百七十五輛,滿載貨物的。

一時之間,

蘇秦此舉鬧得滿城風雨。

人們都說,蘇秦難改紈絝本性,終是原形畢露了。

對此,

蘇秦一笑了之。

而且,

奇怪的是,

這次,竟沒有官員上奏陛下,彈劾蘇秦。

有人說,是不是蘇秦給滿朝文武全送了禮?

也有人說,人家蘇家本來就有錢,買年貨又不是貪墨來的,滿朝文武憑什麽彈劾?

總之,

人們的心中都認為,蘇秦雖戰功赫赫,桃李天下,但內裏,仍是個花天酒地、喜豪奢、愛鋪張的紈絝。

這股風,吹遍了武國的每一個角落。

琅州侯爵府的下人們看到數百輛滿載年貨的馬車時,也是一頭霧水,雙眼都是疑惑。

但侯爺想做什麽,誰敢亂問?

蘇旺祖倒是想問,但是蘇秦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房裏,沒給他機會。

無奈之下,

蘇旺祖隻能找到安瀾之,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後。

二人一起,找到了燕王……

暖房內,

燕王喝著熱茶,斜靠在榻上,優哉遊哉地。

他看著愁眉不展地蘇旺祖和自家閨女,笑道:

“行了,別費腦筋了。

蘇小子突然轉性,還能是為了什麽?

保命唄……”

安瀾之和蘇旺祖對視一眼,滿是驚詫。

保命?

安瀾之問道:

“父王,這跟保命有什麽關係?”

燕王問道:

“閨女,你說你爹我這麽大歲數,曾爬到武國唯一異姓王的地位,為什麽沒要個兒子,繼承爵位?”

安瀾之思量片刻,道:

“父王是怕,陛下猜忌?”

燕王點點頭,道:

“唯一的異姓王啊,那可是腦門上寫著‘恐會造反’四個大字的。

我若是有個兒子,等我死後,他早晚也難逃被害死的命。

所以,有個閨女挺好,至少不擔心被滅了三族。”

蘇旺祖歎了口氣。

安瀾之沉默了。

燕王道:

“這小子的心思,遠比咱們想象的還要沉著冷靜。

他善於發現周圍的很多細節,故而提前做出判斷,以求得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你們想想,他這一路走來都做過什麽。

尤其是他治理琅州之後!

他先開設互市,又造運河,然後利用扳倒四大家族的機會,把蘇家拱手奉獻給了陛下。

這一切,都在說一件事。

他忠於武國,忠於武國的每一任皇帝。

甚至甘願放下一切俗物,那些富可敵國的錢財,在他眼中如過眼雲煙!

試問,天下有幾人,能做到他這般灑脫?”

安瀾之搖搖頭,道:

“這巨富的**,不比傳國玉璽差多少。”

蘇旺祖點點頭,讚同安瀾之所說。

若是換二叔來做,肯定不甘心把辛辛苦苦掙來的家產,盡數給了別人。

燕王繼續道:

“這隻是其一,你們再想想,他立了多少的軍功?如此年輕,便已封侯,還是實權軍功侯!

我當年升官都沒他這麽快。

而且,以後的幾年,戰事仍會不斷,戰功,更是越積攢越多。

封了侯,便是王了,封了王之後呢?

坐上龍椅?

嗬,封了王之後,就該是滿門抄斬嘍……”

聽到最後四字。

蘇旺祖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燕王道:

“哦,對了,這小子還建立了興武堂,差點擠垮了國子監。

幾年積攢,便是桃李滿天下之勢!

待到興武堂的學子在朝堂上做了官。

這小子,不就是文武兩列的執牛耳者?

你們說,為什麽朝堂上有兩位丞相?為什麽各方勢力死命的想要拆掉燕王府?

不就是防止一家獨大嗎?

若是這小子繼續如此發展下去,他會是另一個燕王府,甚至,比燕王府還要強上千倍,萬倍!”

安瀾之道:

“所以,他在故意露出把柄,讓陛下去捉?”

燕王道:

“他在戰場上肆無忌憚,燒草原,埋死牛羊,幹的都是刨祖墳的肮髒事。

若不是舍不得那侯爵之位,他肯定會在朝堂上和文官對罵,用來加深雙方之間的敵對。

可,他需要侯爵之位,他也知道自己的學生們要入朝堂了。

所以,在早朝上軟了語氣。

這,也正對了陛下之意。

因為蘇秦表現出了欲望,表現出了想要。

而能決定他能不能達成願望的。

不是文臣,而是陛下!

蘇秦的態度,讓陛下知道,他還能掌控蘇秦!”

燕王問道:

“接下來是什麽事?你們想想。”

安瀾之道:

“接下來,就是爭搶傳國玉璽了,他進皇宮前複命時還好好的。

可出來時,就像換了個人。”

燕王點點頭,道:

“他肯定把事情辦得非常漂亮,非常合陛下心意。

可你們想想,陛下為什麽沒有賞賜他?”

安瀾之道:

“沒東西可賞了,他不需要金錢,又剛進爵。”

燕王道:

“對啊,傳國玉璽這麽重要的事,陛下都沒賞,讓這小子心裏害怕了。

所以,他才在離開皇宮之後,瘋狂的花錢,瘋狂的敗家。

讓人們以為他,喜豪奢,愛鋪張,仍是當年那個紈絝。

讓陛下知道,以後可以賞他金銀珠寶,賞他榮華富貴。

讓陛下知道,他還在陛下的掌控之中,滿身都是弱點。”

燕王繼續道:

“如果我沒猜錯,這小子憋在屋子裏,正想著怎麽花錢呢。

他啊,不把蘇家剩下的家底花光,是不會罷休的。”

蘇旺祖此時心中疑惑盡消,他對燕王施禮,道:

“多謝王爺解惑!草民這便去找秦兒,幫他一起想辦法,花光錢財。”

安瀾之亦是施禮,道:

“父王,女兒也去看看!”

燕王點點頭,道:

“好,去吧。”

安瀾之和蘇旺祖離去。

燕王卻看著二人的背影,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知道二人離開房間。

燕王低下頭,斟滿兩杯茶,突然歎了口氣,道:

“都老了啊……”

他剛才,隻是說了表象。

其內幕,燕王是斷然不敢說的。

蘇秦的所作所為,都在告訴陛下一句話:

他很膽小、他很怕死、他還有用、留著他、別殺他!

燕王把一杯茶喝下,把另一杯茶對著北方,倒在地上。

心中思量:

為什麽蘇秦會突然這麽害怕?

甚至失去了以往的冷靜?

看來,陛下的身子骨越來越差了!

他不想成為,陛下為了幫助姬玉峰穩定朝局時,拔掉的那根刺!

燕王突然笑了一聲,自語道:

“小子,就讓本王看看,你最後會變成什麽心境……”

……

另一頭,臥房內,

蘇秦披頭散發,雙手撓著腦袋,五官扭曲在一起。

糾結萬分。

他麵前,擺著蘇家的賬本……

“吱呀!”

這時,房門被推開。

安瀾之和蘇旺祖走了進來。

見到蘇秦這般狼狽,不由得心痛。

蘇秦沙啞道:

“二叔,瀾之。

咱家,怎麽這麽有錢啊……

三千七百八十四萬兩……

咱們可怎麽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