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四歌 返生香

沈明玉回了洪澤湖。

蛇妖也回了碧落山,將買下的麵具埋在了鳳棠樹下。

她固執去忘記,想要自己不再念著戀著那人曾給予的安心的感覺,卻又偏偏百轉千回,夜裏醒來望月,承認自己做不到。

夜凜清清冷冷,蛇妖不知道相識之前他是如何過活的,想著或許是極少與人說話。又不知他做事會不會很果決,甚至殘酷……

他把她囚在皇宮,卻偏偏將她奉若神明,舍不得她絲毫不舒坦。曾經冬夜,蛇妖身子害寒,還是皇帝的他,將蛇妖的雙足煨在懷裏。

他本是驕傲的人,卻偏偏為了蛇妖一忍再忍,不肯對趙易舒下手怕她傷心,期期艾艾……

與夜凜共處的歲月,像一壇陳釀的酒,日子越久,滋味越醇香,也越發醉人。

蛇妖去了皇宮,勤政殿變作了長生殿,與以往的模樣偏差太多。

蛇妖隱了身立在殿前,總覺著自己似乎做了一場夢,才懂物是人非這四字,差點落下淚來。

夜凜是真正連魂魄都散了幹淨罷,這天與地之間,黃泉紅塵都已再無他的一絲氣息,是真絕情,絲毫不肯給人反悔的機會。

可是,怎麽肯,怎麽肯這麽容易放過你,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知道自己對那書生不過是尚未開了情誌的執迷,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真心……

蛇妖麵上的笑,肆意而張狂,他為她逆天一次,她便為他招魂聚魄,若行不通,就要這山河都做碎,為他陪葬!

返生香燃起。

陳國皇宮中漸漸彌漫著一種潮潤的屍香,皇帝惶恐以為黑白無常來索命,剛奔出長生殿門,便見了現身的蛇妖。

年老的皇帝怔了許久才整理自己的儀容,找回一點君王的威儀,夜聿責令侍衛暗衛將蛇妖拿下。

上百人迅速圍住了蛇妖,夜聿的暗衛手段殘酷且迅速,一刀刀差點切中蛇妖的胸口。蛇妖隱了身,仔細察看了皇宮四周點燃的返生香,後又回身堪堪滑過人身旁,手指翻飛。

夜聿招呼人前去捉拿蛇妖,卻發現當場的人都被定了身。

返生香燃了過半,蛇妖端坐於殿門正中,口中開始默念起咒文。

一陣風起,返生香的煙霧越盛,漸漸迷了人的眼,許多人漸漸感到難受,甚而發出了痛苦的嘶嚎……

蛇妖置若罔聞,念咒文的聲音也越來越大,緩緩穿透人心,拉扯人的靈魂,更多的人忍受不住倒地。

夜聿忍著心中激**的咒文,厲聲質問蛇妖所為何事。

已有人的魂魄被吸出來了,蛇妖加快了手中結招魂陣法的動作。

在那許多能夠招魂的陣法中,蛇妖選了罪孽最深的一種,大約是早已知道夜凜無法回轉,自暴自棄地無法放過自己。

結成的招魂陣法中無一絲她熟悉的氣息,而眾人的魂魄幾乎都已出了身體。她挫敗,得不到結果的蛇妖想要毀了當場所有人。

蛇妖雙瞳赤紅,甚而連眉間都出現了浸血的朱砂痣,看起來早已失了心智。

正要結印,一把捆仙索卻當頭罩下,縛住了失控的蛇妖。

“魂兮,歸;魄兮,還!”木皇的聲音貫徹長虹。

蛇妖隻有一雙眸子還能動彈,淒淒慘慘瞪著木皇,一臉不肯認輸的表情。

木皇將蛇妖帶離陳國皇宮,到了一個山頭將蛇妖扔下,“你可知殺孽一旦欠下,你就再無法成仙?”

“沒有了他成仙又能如何?”

“若不成,你便永遠無法得到真正的姻緣!”

蛇妖怔仲了會,“此話何意?”

“天機不可泄露,你偏偏惹得我破了天法!早日尋個地方好好修煉罷,你的道法和因緣自在原地侯著你……”

“你便是說,夜凜並沒有魂魄散盡?”

“你有自己的因緣,莫再這般糾纏過往,我言盡於此,後會無期!”木皇說完便禦風而去,留得蛇妖一人在原地。

也不知此處是何地,木皇一走捆仙索也散了法力,蛇妖有些力竭,踉踉蹌蹌回了碧落山。

在小鬆鼠家整理了幾日,蛇妖才恢複了狀態。

小鬆鼠見她似乎心緒混沌,也不作多言,隻陪著喝今年新釀的鳳棠酒,似乎不醉不歸的架勢。

直從日升喝到了日落,小鬆鼠用了法術將久久不醉的蛇妖弄倒了。

蛇妖不哭,也不鬧,失魂落魄的。

夜凜的魂魄明明散盡,木皇卻說她有她自己的姻緣,難道如對夜凜的執著又是業障迷魂?又是不長久?又是得不到?

嗬,這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