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店出來,胡言帶著任陶微打車去了國貿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館。

他看了美團上的點評,這家店評分很高,菜品都很精致可口,環境也很幽靜。

他們去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常飯點,店裏許多客人早已吃完去上班了,店內剩了不少空位出來。

一進門,就有服務員過來迎接,領著他們去空桌就坐。

胡言朝四周張望了下,問服務員:“這裏有包廂嗎?”

服務員微笑道:“有的,先生,今日包廂特價,消費滿500就可以預定。”

“500?”在旁的任陶微聽著不由得驚呼一聲。

這也太貴了,他們兩個人哪能吃得了那麽多。

任陶微看了眼周圍還有不少空桌,便偷偷地拉了拉胡言的手,小聲道:“小胡醫生,我看咱們還是別坐包廂了,外麵挺好的,空氣也新鮮。”

“給我一個包廂。”胡言沒有理會任陶微的意見,直接對服務員說道。

“好的,請跟我來。”服務員微笑著,在前引路。

任陶微有些悻悻地站在原地。

胡言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抓著自己的手上,他的眼神變得柔軟了些,伸手自然地抓過她的手,拉著她往前走。

任陶微還在糾結那包廂的事,都沒注意自己的手何時被胡言牽上了。

一進包廂,服務員退出去給他們沏茶,胡言拿著菜單在看,對任陶微道:“你想吃什麽隨便點,我看很多人推薦說這兒的桂花魚很好吃。”

任陶微根本沒心情關心吃什麽,看胡言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她實在有些忍不住地說道:“小胡醫生,這兒就是一家私房菜館,菜做得再好吃,我們兩個人也吃不了五百,你不覺得坐包廂真的很浪費嗎?”

“浪費?”胡言皺眉,抬眼望著她,“你昨晚點那麽多啤酒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浪費?”

任陶微頓住,小臉微微漲紅,聲音弱了許多:“那是我昨晚喝醉了,我要清醒的時候我根本不會那麽做。哎,算了,反正一會我來結賬,小胡醫生你別跟我搶。”

“我請你吃飯,為什麽要你付錢?”胡言有些聽不懂了,他放下手中的菜單,神情冷了下來問道。

任陶微隱隱感覺到自己的話似乎觸怒了胡言,可有些話她不得不說。

胡言還隻是個醫院實習生,據她了解,市一院的實習生月工資不過兩千左右,一頓飯吃五百,這才是月初,那他接下來一個月怎麽過啊!

雖然她不知道他來北京是做什麽的,可來回的機票,酒店住宿費都不少。

就算他倆在談戀愛,她理解男人多少都有點大男子主義,不願意讓女生付錢,可是這頓飯若胡言請的話,她個人是沒法接受的。

先不說她心裏壓根不覺得她跟胡言真的能長久戀愛下去,就她比胡言大幾歲,又早就賺錢這一點來說,她都不會讓胡言付錢的。

“小胡醫生,你先前幫了我那麽多,我都沒有機會好好謝謝你,你就當這頓飯我請的,算作感謝你的好嗎?”任陶微語氣軟了下來,有些哀求地看著胡言。

似乎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胡言眼裏閃過幾絲躁鬱,他定定地看著她,語氣森冷了下來:“以後叫我阿言,還有,我不是個喜歡吃軟飯的男人,讓女朋友買單這事我幹不出來。”

“可是,小胡醫生……”

“我說了叫阿言。”胡言真的有些生氣了,他煩躁地打斷了任陶微的話。

任陶微被他凶了一下,嚇了一跳。

在她的印象中,胡言就算臉上表現得再無奈,也從沒對她發過火。

一時之間,她望著他,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見她一副怯生生的樣子,胡言內心一陣懊惱,平生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這真的跟他設想的完全不一樣,明明他認出了她是暖暖,為何他感覺他們倆的相處還不如以前那麽自然了。

氣氛僵硬了下來,包廂門被拉開,服務員端著茶壺走了進來,笑著問他們:“先生,小姐,你們菜點完了嗎?”

胡言黑著臉轉了下手中的筆,沒吭聲。

任陶微深吸了口氣,覺得是自己不好,何必為了包廂的事斤斤計較,她要不想胡言花錢,直接中途把賬結了不就行了,為何非要說出來讓別人不快呢。

不想讓服務員看出他倆吵架了,任陶微率先直起身體,拿著菜單對服務員招了招手,隨意地點了菜,然後問胡言:“阿言,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聽到“阿言”兩個字,胡言臉上的表情微微鬆動了下,耳廓不禁有些泛紅。

他輕咳了一聲:“沒有,我都可以。”

任陶微點點頭,對著菜單又點了一個湯。

點完菜,服務員拿著菜單出去,包廂內又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任陶微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已經十二點半了。

她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一邊喝著,一邊玩手機,沒敢再看胡言一眼。

說實話,她現在真的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跟胡言相處了。

她是個鴕鳥性格,一碰壁,就喜歡躲著。

胡言都已經生氣了,她不想再惹他更生氣了,她隻想早點把飯吃飯,早點離開這個密閉的包廂。

不知道是不是包廂氛圍太壓抑,還是今日氣溫比較高,任陶微喝了一杯涼茶,還是覺得有些燥熱,臉上隱隱有細汗冒出。

額頭的劉海垂了下來,讓她感覺更熱了,但任陶微沒有動,因為她需要這半邊劉海遮她臉上的淤青。

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素白的手指將她的劉海挑了起來。

任陶微驚愕地望著湊近的胡言,想要伸手阻止。

胡言按住她的手,固執地將她的劉海挑到耳後。

“熱為什麽不把頭發紮起來,反正這裏就我們兩個人。”胡言憋悶道,眼睛瞥了下任陶微戴在手腕上的黑色發帶。

他離她很近,說話的時候,氣息撲散在她的臉上。

任陶微的臉不禁發燙起來,她愣愣地點點頭,聽了胡言的話拿發帶紮頭發。

把頭發紮成馬尾,臉上沒有了那些頭發絲的遮擋,任陶微感覺眼前清爽不少,就連她心裏的燥熱也減輕了許多,她心情一陣轉好,不由得抬眼看了胡言一眼。

胡言沉默地坐回沙發。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任陶微一臉驚愕地望著胡言,恍然道:“小胡醫生,你不會是因為怕人看上我的臉上的淤青才非要定包廂的吧?”

胡言沒反駁,隻是再度糾正她:“叫阿言。”

他那雙黑亮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目光灼灼。

任陶微心跳跳快了一拍,意識到自己剛誤會了他,她立刻誠懇地道歉道:“對不起啊,小胡醫……不,阿言,你這麽顧慮我,我剛不應該說你浪費的。”

胡言傲嬌地“嗯”了聲,也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喝了一口,然後耳朵泛紅地望向任陶微,認真地說:“其實剛才我態度也不好,但我的本意隻是希望我們第一次約會彼此都能覺得舒服,還有,在我眼裏,我從來沒有在意過我們之間的年齡差,所以你也不要拿年齡來說事,以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要再跟我提你來買單這幾個字。”

“可是……”

“沒什麽可是。”胡言霸道地打斷她,“任陶微,我說的讓你負責,是讓你負責對我的感情,而不是讓你付錢。我一個成年人了,一個女朋友還是養得起的。”

胡言嘴裏的“約會”“女朋友”幾個字,再一次提醒了任陶微,此刻,坐在她麵前的不再是一個幫過她好幾次的弟弟了,而是她的男朋友了。

任陶微原本以為胡言說跟她談戀愛這件事隻是一時興起,可是現在看來,他好像是認真的。

她突然有了一種不真實感。

她真的可以跟弟弟談戀愛嗎?

“你之前說你下午還有事,什麽事?”

失神間,任陶微聽到胡言問她。

她抬頭,呆呆地看著他,欲言又止了會,最終還是坦然地回答說:“我下午要去參加一個作者的簽售會,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三朝春,我也是她的粉絲,聽說她回歸了,今天兩點半開始簽售,你要一起去嗎?”

任陶微主動邀請胡言。

她覺得既然胡言是真心想跟她相處的,那她也該真心對人家。他說吃飯算是他們第一次約會,那一起逛商場應該也算是約會吧?

隻是……

一想到即將要見到那個人,任陶微心中那股狂躁的感覺又來了。

要是發現她去簽售會的原因並非是因為喜歡“三朝春”,而是要毀了那個人,發現她其實是個性格很陰暗的人,他還會跟她繼續談戀愛嗎?

應該不會了吧。

畢竟他跟她戀愛隻是因為她撒酒瘋奪走了他的初吻,並非是真的喜歡她。

想到這,任陶微感到輕鬆之餘又多了幾分失落。

其實,胡言真的是不錯的男孩子,哪怕不喜歡她,也是真的把她當女朋友照顧的,要是他遇到真心喜歡的人,一定會對那個人很好吧。

可惜,她沒有那麽好的福氣,還是別耽誤人家太久了。

見胡言不吭聲,任陶微以為他不願意去,心裏竟然有絲竊喜:“你要沒空的話,我就一個人去了。你來北京肯定也有事要忙的吧?”

“沒關係,我有空,我陪你。”胡言探尋地盯著任陶微,出聲道。

“你不用忙自己的事嗎?”任陶微生怕誤了人家正事。

“不用,我都忙完了。”胡言搖頭道。

他沒有告訴任陶微,他來北京本來就是來參加三朝春的簽售會的,隻是他還沒有去簽售會,就先發現了任陶微就是芳老師的女兒,所以去不去三朝春的簽售會對他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可是,任陶微為什麽要去三朝春的簽售會呢?

她不是知道簽售會上的三朝春是假的嗎,為什麽還要去呢?當年,她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才會突然宣布筆名自殺,退出出版圈?

這跟她今日去簽售會有聯係嗎?

她昨天去她自己的見麵會時心情還不錯,晚上回來就去獨自買醉了,是出什麽事了?

胡言望著任陶微,眉頭越皺越緊,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反正任陶微去哪,他就去哪,他不能再讓她從他的眼皮底下溜走。

談話間,服務員端著菜再度進了包廂。

聞到飯菜的香味,任陶微終於感覺到餓了,她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頤起來。

時間不早了,她得趕緊吃完,趕去簽售會。

“你不是早就說餓了嗎,怎麽不吃呀?”見胡言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任陶微忍不住奇怪地問道。

胡言已經過了餓的時候,剛又經曆了情緒上的大起大落,食欲並不高,但聽到任陶微的詢問,他還是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山藥放進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