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會發光!”雀兒跑過來,寬慰我似的,特別捧場,“怎麽突然有心思打扮自己了?好些年沒見過了,上次見你這麽精心裝扮,還是在你婚……”

她忽然意識到說漏了嘴,唏噓著撐了一把傘護我往主廳堂走去,今日風雪漸止,日頭掛在厚重的雲層之後,莫名讓人昏昏沉沉眩暈。

我說,“雀兒,你在這裏待著,看看有沒有士兵進我房間。”

雀兒點頭。

在士兵陪同下,我裹著大氅獨自前往。遠遠便聽見歡聲笑語,堂親們帶著家眷來過年,孩子們吵鬧聲沸反盈天。

掀起擋風簾,我悄無聲息走進廳堂,便見寧乾洲斜倚在軟椅上,雪貂大裘繞身。神情淡靜帶笑看著叔父。

入冬以後,他深居簡出。總是一副旖旎悱惻的慵懶樣子,左手盤著小巧玉璽,右手隨意掩入寬大袖袍之中。

一眾男性宗親圍坐在他周圍,寧澈命人展開了一幅大氣磅礴的畫卷,叔父說,“這是萬裏江山圖,出自書畫泰鬥嚴忠新之手,我親自登門拜訪三次,才求得。”

“嚴忠新的畫作有北宋王希孟之風啊。”

“山水構圖大氣磅礴,立意高遠,是難得一見的書畫大手。”

眾人從萬裏江山的意境談到畫作風格筆鋒,再到當代優秀作品。幾個大男人閑情逸致來了,開始指點江山。

另一廂,太太們湊了兩桌打麻將,各家帶來的孩子們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媽媽!”星野先看到我,開心地從棋牌室跑過來,“媽媽!”

“媽媽!你來啦!”聽見聲音,拏雲從桌子底下鑽出來,跑向我,“你又從那間屋子裏出來了嗎?”

兩個小家夥喚我的聲音響起,眾人紛紛看向我。

我從那些驚豔的目光裏,斷定自己今日是出挑的。

平日裏素淨隨意慣了,突然描上精致的妝容,她們視覺上似乎不太習慣。

這些年內心深處熬到油盡燈枯,可這副皮相卻沒有遭受顛沛流離的衝刷,也未受過日曬風吹的侵蝕,生活上的吃穿用度都頂好。被囚多年的緣故,皮膚呈現冷白的觀感。臉上的疹斑淡去,便顯得細膩剔透。

人雖清瘦厭世,五官卻天生的立體美麗。

頭發盤起,白發掩在黑發之下,以旗袍裹身,口紅提氣血,眼妝提精神,氣色便顯得生動起來。

這份天生麗質的骨相,是繼承了娘親的衣缽。

哪怕我素淨得不施粉黛,骨相和皮相的結合依然撐得起這份戚戚狀態的。

加上珠光寶氣的點綴,更顯得閃耀奪目。

“微兒,今日好漂亮。”叔母卷發及耳,走過來跟我寒暄,上下打量我,“難得見你這樣妝容,真真兒是好看極了,哎吆。我一個女人都移不開眼了。”

“常聽叔父提及施微小姐長得標致,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一名頗有姿色的年輕女人走過來,她穿深紫色旗袍,胸圍很大,性感極了。她摩挲著我旗袍布料,“這是今年最新款的吧,綢緞也是上乘緞子。”

“早就聽說施微小姐有仙氣。”另一名著墨綠倒大袖掐腰襖的嬌嫩女人走上前,披著毛茸茸坎肩,下配墨色長裙,刁眉細目,笑著開玩笑,“不似凡間物,還以為男人們誇大其詞了,嗬,見了真人,真是大開眼界。我就奇怪了,施微小姐,您是吃了什麽天地精華嗎?一點人氣兒都沒有。”

叔母指著紫色旗袍的美女介紹說,“這位太太叫張幼蕊,是寧賢風的太太。”

隨後她指著墨綠掐腰襖的嬌嫩刁鑽女人說,“這位叫櫟櫟,是寧澈的太太。”

另外幾名女眷打著麻將笑著招呼了幾聲,喊我過去打牌。

“叔母。”我微笑點頭示意,“嫂嫂們好。”

隨後看向寧乾洲。

他正轉目看向我。

這些年總是跟他對抗,逮住機會就嗆他,無所不用其極羞辱他,盼著他早死,爭取多多惡心他,氣氣他。

察覺身體出問題那一刻,像是一顆仙人掌,一夕之間被拔光了所有的刺。我沒有時間跟他對抗了……那些別扭的逞強,也是沒意義了。

所以改換策略。

我今日這身從頭到腳,都是按照他的喜好要求來的,妝容也是精心雕琢過。上次他喊我來露露臉,我讓他丟盡臉麵。

今兒個,我溫順體麵,禮貌地跟他身邊每一位家眷問好。像是活成了沈靜姝的翻版,規規矩矩的順從。

眼神碰上那一刻,寧乾洲不動聲色移開視線。

我看向另一側,“叔父。”

叔父詫異一瞬,大笑著隔空點了點我,“頭一次聽施小姐喚我。很是欣慰啊!哈哈哈!”

我看向寧澈,“澈哥哥好。”又看向寧賢風,“賢風哥哥好。”

大概上次被叔父訓過,寧澈冷臉沒看我,也不回應。寧賢風禮貌點了點頭。

跟在場的堂親們一一打完招呼,我走向寧乾洲。

卻被卜遠遊攔住,不讓我靠近寧乾洲。隨後恭敬將我請至偏房,一名女兵將我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就連隱私部位都沒放過,她的手從我底褲裏粗魯探入。

我羞惱看她一眼。

她似乎習以為常,女性能藏私的地方,她全都沒放過。手指戴著透明薄膠套探入腿縫間,熟練伸進探查,確認沒有異常,便將手抽出,隨後解開我的胸衣檢查。

這一次,指縫間也做了檢查,確認沒有藏針。

方才放了我。

我麵紅耳赤從偏房出來,被送回主廳堂,便迎上寧乾洲深不可測的眼睛,他正注視我。似乎洞穿了我的靈魂。

服從的第一步,我便受到不小的衝擊,尤其是寧乾洲連我體內都要檢查。

足以說明,他曉得我心裏的想法,什麽都瞞不過他。

剛剛那個女兵動作太粗魯,導致下體隱隱作痛,似是被殘忍撕開了最後一塊遮羞布,將我僅剩的一點自尊心摧毀,我一時間杵在原地沒動。

想要踏出這一步,真艱難。根本做不到……

“媽媽。”星野和拏雲一人一邊牽著我的手,將我拉去寧乾洲麵前,“媽媽,我今天寫字,舅舅給我100分!”

星野高興地拿起寧乾洲身側桌子上的作業本,遞給我。

“媽媽,你看!”

我接過本子若無其事看了眼,每一頁的作業,寧乾洲都親自批改過,看得出來,星野學得很用心,“星野真棒。”我微笑揉了揉他的頭。

拏雲看見哥哥被表揚了,他沒有什麽好炫耀的。急忙抓住我的手,“媽媽!我跟哥哥們比尿尿!他們都沒我尿的高!也沒我尿的長!我最厲害!”

“是嗎!”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拏雲真厲害!”

“哼!我最厲害!”拏雲叉著腰,昂著頭,“哥哥不厲害!我尿的可高了!”

“我尿得也高!”星野急忙說,“媽媽!我尿得也高!你問舅舅,舅舅說我厲害!”

“我能尿到天上去!哥哥尿不到!我最厲害!舅舅都沒我厲害!”

“你說謊!舅舅最厲害!你是個說謊的壞孩子!”星野不服氣,“舅舅尿得比我們高!”

適逢有士兵走進來,湊近寧乾洲。士兵低聲說了句什麽,隱隱約約聽見,“房間裏……沒人……”

寧乾洲揚眉,不動聲色看我一眼。

我攥緊袖中的手,寧乾洲該是趁我出門以後,讓士兵闖進我閨房抓人了。靳安就在我房裏待著,外麵都有人包圍,他怎麽可能有機會逃走。

為什麽會沒人。

“我沒說謊!”拏雲來勁了,吵道:“媽媽,你來看,我尿給你看!”

拏雲把我往外麵拽去,“我最厲害!”

“舅舅,我們一起尿給媽媽看!”星野拽住寧乾洲的衣袖,急道:“讓媽媽看到你最厲害,舅舅尿得最高!”

眾人哄然大笑。

我窘迫又懊惱,將兩個孩子拉過來,“別胡鬧。”

“哈哈哈哈哈哈!兩個臭小子。”叔父大笑起來,意味深長,“你舅舅尿得高不高,你們媽媽最清楚!可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啦!”

“我媽媽看過舅舅尿尿嗎,在……”不等星野說完,我一把捂住星野嘴巴。

拏雲脫口而出,“媽媽見過舅舅尿尿!沒見過我尿尿!我要尿給媽媽看!我最厲害!”

說完,他把褲子往下一扒拉,當眾就要撒尿。

眾人笑得更大聲。

“小子。”寧乾洲眉峰抬起,不怒自威,“往左看。”

拏雲轉臉看去,便見幾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姑娘愣愣站在原地,那些女孩子跟拏雲差不多年歲,被拏雲掏出的小弟弟驚呆了。

拏雲瞬間怔在原地,才發現自己被漂亮小姑娘聚眾圍觀。

“裝回去。”寧乾洲淡淡說了句。

拏雲把小弟弟往褲子裏一塞,滿麵通紅!轉頭就跑了。

嬸娘和育兒師大笑著趕緊追了出去。

耳畔充斥著歡聲笑語,叔母抱起星野逗趣,寧賢風家的小女兒羞羞的劃著臉,衝星野吐舌頭。

“傷好些了嗎。”寧乾洲沒看我,伸手去拿茶杯。意無所指,問了這麽一句話。

我感覺他是在跟我講話,他在排除了所有風險,確認我房間裏沒人,讓人將我的身體裏裏外外都檢查一番,確認我沒造次之心,方才對我有了幾分緩和的態度。

傷口休息了一周,自是好多了。我沒接他話,隻是笑問,“哥哥,我今天妝容好看嗎?這身衣裳都是你送我的,這麽穿,你喜歡嗎?”

他抬眸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