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平京,車輛徑直停在辦公大樓的院子裏,大樓院外圍聚了很多群眾,記者。
寧乾洲是見慣大場麵的人,他隻覺得警衛沒提前清場,影響治安。
下車的那一刻,眉頭輕輕一蹙。
判官見狀,立刻跑去警衛室。
我牽著兩個孩子跟在他身後,走進大樓裏。寧賢風候在一旁,迎麵走來,“統帥,辛苦了。”
“你辛苦。”
寧賢風跟在他側後方,低聲,“靳派要求談判,用副帥寧澈換靳安,說靳安如果有傷損,副帥寧澈將下場更慘。叔父這些日子急的團團轉,天天往這邊跑……”
“施微去……”寧乾洲默了一瞬,話鋒一轉,“叔父去談。”
看來,寧乾洲不打算讓我參與這次寧靳兩派的談判。走進辦公室,便見叔父愁眉苦臉等在沙發上,一見我們回來,叔父焦慮的神情一掃而光,將煙掐滅,大笑著起身,“乾洲,施小姐這次打了一場漂亮的硬仗啊!整個平京城都在討論她。”
“還要跟叔父多學習。”我微笑。
兩個孩子爬進叔父懷裏,叔父開玩笑道:“施小姐一戰成名,多少名流趨之若鶩想要一睹芳容,瞧瞧施小姐辦公桌上的信件,都快堆成山了。乾洲,你要把施小姐看緊了,追求者眾多啊!哈哈哈哈哈!”
確實那場談判之後,邀約我共進晚餐的權閥特別多。有的人電話都打寧乾洲那裏去了,一部分確實是想結交我這個朋友,想讓我幫他們站台。一部分人是攀附,其中不乏膽大的,開玩笑的言辭之間皆有傾慕之意。
我沒搭話。
寧賢風一向寡言,隻談正事。
這話題突然就掉地上了,沒人接。畢竟這裏沒有跟叔父同樣老資曆的大佬。便無人敢接這樣的玩笑,空氣中彌漫著一絲絲淡淡的尷尬。
寧乾洲沒言語,鬆了鬆軍襯衣的領口,來到辦公桌前。
卜遠遊拿著一遝文件走進來,打開一份文件,“統帥,內閣要求施小姐去漢城政務大樓做一次民意演講……”
“我不去。”不等卜遠遊說完,我冷冷拒絕。讓我去給內閣政府背書,我丟不起這人。
“去。”寧乾洲坐在辦公桌後,拿過鋼筆,“沒壞處。”
半個月的時間,他的辦公桌上堆滿了需要審閱的文件,雖說這些日子寧賢風代為履行統帥職責,可有些密件,隻能寧乾洲看。
我沉默抗議。
寧賢風說,“如果想走得長遠,暫時不能得罪內閣。還需要他們為你打開局麵。”
“學院聯盟會的人邀請施小姐做全國校園巡講。”卜遠遊說。
“去。”寧乾洲隨口說了句,“判官陪同,卜遠遊隨行保護。”
而後又指派了一名女文職陪同前往。
我默認,這是趁熱打鐵推廣自己。想要打開局麵,不能靠內閣。隻能靠我自己,去結交不同勢力,去認識更多的人,去跑一跑那些線,隻有見多識廣了,圈子大了,局麵才能打開。
“我也去!我也要陪媽媽去!”拏雲嚷嚷,“舅舅!我也去保護媽媽!媽媽不能沒有我。”
“拏雲乖。”我低聲,“媽媽要去很多地方,很辛苦。你要在家跟哥哥一起好好上課……”
他嚷嚷著打斷我的話,掏出玩具小手槍,“我要去保護媽媽呢!如果我不去,誰陪媽媽睡覺呀!誰給媽媽擦眼淚呀!”他看向寧乾洲,“舅舅,我媽媽夜裏睡覺又哭了!她總是偷偷哭!”
辦公室兀然死寂,叔父拍了拍拏雲的頭,“臭小子,你睡糊塗了。”
“哥哥也看見了!哥哥裝睡!”
星野說,“媽媽怕黑,不敢睡。”
“要不,讓舅舅陪媽媽睡!”拏雲說,“我和哥哥每次跟舅舅睡,一點都不害怕。舅舅,你陪我媽媽睡覺好不好!不讓她害怕了。”
“這是個好主意!”叔父笑。
我讓卜遠遊稍後把行程安排給我,便轉身離開。拏雲不想跟星野一起上課,鬧著要跟我走,最終,寧乾洲破天荒同意拏雲跟我一起出差。
星野曆來自律,選擇跟在寧乾洲身邊,他要去軍營玩。
行程安排第一站應該是漢城內閣政務大樓,我調整了行程表,第一站選擇去大學校園做演講。主要內容是分享自己的海外留學經曆,判官為我偽造了很多經曆,將一部分寧派取得的功勞歸功於我,讓我抬高自己的身價。
我卻在看到那些意氣奮發的熱誠的學生臉時,忍不住將自己這一路走來的所有經曆簡單講述了一遍。
我不想欺騙任何人,也不想粉飾任何事情。
講我從小生養在怎樣溫暖被愛的環境裏,講述我那人人得而誅之的漢奸父親曾為了花名冊想殺了我,可他又在被槍斃前,用最後一絲善念保全我。
講我跟丈夫紀淩修因誤**陽兩隔。
講我曾經將死亡當做歸宿,如今卻覺得活著便是歸宿無數。
想去嚐試更多的事情,去更廣闊的天地曆練自己,想為了那些底層艱難的民眾奔走,想為祖國的強大多一份堅守。
避開寧乾洲不談,亦不談功勳履曆。
隻是將自身經曆真誠地勾勒出來,鼓勵那些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人們睜眼看一看光,鼓勵處於低穀期的人們振作起來,鼓勵稚嫩的孩子們不怕艱難險阻,勇敢往前走。
我擁有很多東西。
卻也一無所有。
隻想用這顆溫柔的心,去碰一碰這世間同樣溫柔的人,一起走。
我這番言論與判官交代的演講內容相悖,沒有吹噓自己的能耐,也無法虛構莫須有的成績。
隻是用一腔真誠,回應台下無數真誠的目光。
隨後,淡定走向演講台。台下雷鳴般的掌聲,便是回應。
一個月的時間,我跑了十多座城市,最後一站,才去的漢城的內閣政務大樓。對於這樣懦弱腐朽的中樞機構,我念不了半點吹噓的稿子,開不了口。
便邀請了孤兒院裏的孩子們,在一眾頂級大佬麵前,背一首愛國長詩,作罷。
判官堅決反對,怕孩子們反諷刺激到高層,高層若是震怒,對我們的影響很不利。
我堅持,在孩子們上台背誦詩歌前,我一一向台下大佬介紹了這些孤兒的來曆,年紀,有的孩子還是殘疾。不偏不倚,沒暗指內閣無能,也不刻意渲染什麽。
隻是保持中立,通過孩子們純真無辜的臉,用他們最赤忱極具感染力的聲音,通過最古老的愛國長詩,喚醒台下一顆顆麻木的心。
朗誦完畢,安排孩子們親吻台下頂級大佬的臉。
全程在記者的相機下記錄下來。
這些照片登報,比我個人的宣講更具衝擊力和感染力。輿論翻了天,尤其孤兒院的孩子們朗誦的那首愛國長詩,以及內閣大佬們接受孩子們的親吻照片。
哪怕隻是作秀,卻震撼人心。
給內閣政府賺足了正麵形象,洗滌心靈般承重千斤。
各種各樣的解讀文章鋪天蓋地,都在挖掘深層次的含義,多數是正麵的。許是內閣自家的筆杆子,在報刊上將這場朗誦煽動到了很高的站位。
高層對民眾的反應相當滿意,據說,當天晚上便給寧乾洲打去了一通電話,對我們的策劃安排讚不絕口。
結束了長達一個月的巡講,為我的個人品牌建立了根深蒂固的正麵形象,把我談判時建立起來的好名聲穩住了,並發展成了長期效應。
帶著拏雲回到平京那天,剛來到寧乾洲辦公室,凳子還沒暖熱,便又被寧乾洲使喚出去跟那家要來平京落戶的跨國集團談合同。
寧乾洲似乎不想讓我在他眼前晃。
他突然對我有種眼不見,心不煩的不耐感。
剛回來,就又讓我出去,像是故意的。
我說,“我不會談合同,沒搞過經濟類的工作,沒有經驗。”
他就冷冷一個字,“學。”
我笑說,“農戶家的驢也有休息的時候,你把我當什麽了?”
他說,“不去,是麽。”
下一秒,他撥通電話叫了卜遠遊進來,“合同交給賢風去談。”
“我去。”我微微挑眉,“我去!”
我總覺得寧乾洲憋著一股怒意,故意整我似的,可我根本沒惹他!
當天便動身去約定鄰城公館,跟跨國集團談業務,自己便又能積累一圈人脈,掌握一項談判技能。這次機會,也是寶貴的。
此時,寧靳兩派的談判已結束,雙方在半個月前和平交換人質。卻因陳呈所在的縣城突遭暴雨,爆發山洪切斷了前往平京城的路,梅雨季的連續陰雨使得洪水愈發凶猛,陳呈攜寧澈被困在城中,人質交換的流程又耽誤了小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