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彥派內部現在亂得很,彥銘不想下台,洋人又想選任新的督軍,內鬥厲害,你不擔心麽?”

“沒用的廢物,用了也白用。”紀淩修說,“正好趁這次戰敗,有了名正言順撤資的理由,借機退出。彥派內部怎麽樣跟咱們沒關係,我撤完了,咱們就走人。”

紀淩修對彥海地區不留戀,他其實窩著一肚子火,用沈靜姝把寧乾洲引去嶺南,再切斷寧乾洲後路,彥軍臨陣倒戈,兩軍聯手擊殺寧乾洲。多好的一盤棋,被優柔寡斷的彥銘走成了一盤散棋。

“要不,不做滿月酒了。”我低聲,“也不辦婚禮了,這種敏感時候,咱們低調點。”

“他們開他們的會,我們過我們的日子,哪兒能因為他們鬥得你死我活,咱倆就不過日子了?”紀淩修不以為意,“那些人若是想搞事,不管你在做什麽,他們都會搞。”

我猶豫不定。

“這跟你辦不辦滿月酒無甚關係。”紀淩修說,“取決於時機,這一仗他們三個誰都沒落著好兒,短期內不會再挑事兒,正是咱們喘息的時候,別怕。”

“彥派內部……”他斟酌片刻,“暫時求著我貸款給他們,就算他們有疑心,短期內不會造次。這次調停會議,內閣總首會親自出席,各方麵勢力都會消停一段時間,綜合考量,我們目前是安全的。”

我點了點頭。

辦喜事前,我特別黏紀淩修,帶著孩子腳跟腳跟著他,生怕一個不小心他就不見了那般,紀淩修笑說,“你到底在怕什麽。”

我說,“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他一臉恃寵而驕的表情,“這種話,你多講給我聽。”

許是要開第二次調停會議,很多大人物要來,海城的治安防控體係越來越嚴,夜裏禁宵。小方出去一趟,回來也麻煩。

“都沒動靜。”小方低聲,“各方消息都收回來了,寧乾洲沒動作,彥派也沒計劃,靳安悄無聲息,那個叫畢洪福的人也綁來了,紀淩修的姑姑沒有為難你的意思。喜宴不會出什麽事,你放心。”

我心中總不安,越是幸福越是害怕失去,所以想緊緊抓在手中,上輩子是我先自殺的,如果我沒死,估計輪不到紀淩修出事……

我該是安心的……

給兩個小寶穿上漂亮的紅衣服,紀淩修的親朋好友喜氣洋洋展示珠寶首飾,紀母表現得像是不知道兩個孩子的身份那般,用孩子逗紀父開心,紀父摸著孩子肉嘟嘟的肚子,開懷大笑。瞧這樣子,紀淩修的姑姑也跟著皮笑肉不笑。

她們給孩子準備了筆、墨、紙、硯、算盤、錢幣、書籍等等抓鬮用的物件,用紅色的布包住,家裏處處張燈結彩,像了樣子。

我娘親聽說寧乾洲已抵達彥海,老早便去他落腳的公館找他了。

而紀淩修似是當了甩手掌櫃,全然棄了彥銘這顆棋子,揪住彥銘戰敗的由頭,堅持撤資。他有了很多時間陪我。

陪我試婚紗的時候,他說,“你是不是胖了。”

婚紗後背的拉鏈拉不上。

我天天心力交瘁,根本胖不起來。每天都被紀淩修盯著吃飯……他嫌我飯吃得少,恨不得喂我吃……每次坐上餐桌,他就盯我……

“都倆娃的媽了。”我低聲,“體形哪兒能保持那麽好,我感覺我腰臀都粗了。”

他往後退了兩步,認真打量我,“確實不比小姑娘了。”

我著惱地回身瞪他一眼。

他難得笑出了聲,止不住似的。

那潔白的婚紗穿在身上,將我的皮膚襯托得特別白皙,眉眼精細美麗,鼻梁挺秀,頭紗若隱若現,精致的層次從腰身向下曲折蓬開,像是一朵盛開在太陽底下的笑靨花。

“這個季節笑靨花還沒開吧。”我低聲。

“花園裏都移植了,過兩天就開了,正好一起觀賞。”

“一起看花開,你還挺浪漫的。”

“我還有好多……你不知道的好。”

我看著鏡子噗嗤笑出聲,“你的好,哪有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那我以後可要好好瞧瞧你有多好。”

紀淩修替我選了一款粉粉嫩嫩的水紅色口紅,小心翼翼幫我塗抹,動作溫柔細膩而專注。

他打量一番,“別塗了,你素顏更好看。”

說完,他又擦去我的口紅,“怎樣我都喜歡。”

補辦婚禮那天,他倒是沒怎麽邀請外人,以前我倆在平京辦的中式婚禮,那時候我穿的秀禾服,許是因為我父親漢奸身份的原因,那時候婚禮現場他有些心不在焉,他爸媽也沒來,親朋好友更沒到場,除了我家的親屬,沒有人祝福我們。

這一次,紀家的高門貴戚都到場了,我家沒人來了。

雖說沒邀請外人,但紀淩修多少有點排麵,因為調停會議不順利,陸陸續續拖延了半個月,趕上了這場喜酒的時間,上半場會議結束期間,內閣官員心血**來參加婚禮,順帶散散心,於是一眾軍閥陪同前來。

我在閨房裏聽說了此事,下意識皺起眉頭。

娘親咯咯直笑,“我去見你哥,邀請他來參加你婚禮,他說沒空。這倒好,內閣大佬來了,他還不是要陪同,躲不掉的。”

我看著鍾擺上的時間,抓緊裙擺,我根本不想見到寧乾洲,更不想他出現在婚禮現場,他把紀淩修的爸媽折磨成那樣,如果來婚禮現場,不就是欺辱人麽。

“真美啊。”娘親嘖嘖稱奇,“好好打扮一下,比老娘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是沒你這種天然水靈的模樣,都生了倆娃了,看著怎麽還跟沒**似的,特水兒。”

我沒理她。

娘親湊近我,“你比那個什麽沈靜姝美多了,她可沒你這幹淨的小模樣兒。你這小臉兒,若是放在我那個時代啊,不少內閣大佬想打你主意了。”

“淩修呢?”我轉臉問小方。

小方穿著伴娘服,往門外看了眼,“剛剛看著他往這邊走,好像被他姑姑突然叫走了。”

我的心莫名揪起,他姑姑這個時候叫他做什麽?

娘親見我不理他,她自討沒趣,往外走去,“行吧,有了男人忘了娘,我去貴賓廳會客去了,等喝完你這杯喜酒,我也就回平京了。”

等她離開了,我低聲,“除了他姑姑,還有誰?”

“隻有他姑姑。”小方低聲,“表情挺嚴肅的,像是要說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