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縮得更緊了,婚紗被撕爛,頸項上都是另一個男人的吻痕,縱使我有一萬個想跟紀淩修解釋的衝動,可這副樣子我如何解釋得清。無論說什麽,這種衣不蔽體的場景,都會讓他淪為笑柄,讓整個紀家蒙羞……何況,是今天這種名流雲集的日子,該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陳呈。”靳安中氣十足淡淡喊了一個名字。
那名叫陳呈的軍官此時似乎正在不遠處的花園裏到處找靳安,聽見這聲沉喝,便大步奔來,攔在靳安身前,持槍擋住,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靳安。
越來越多的靳派軍官趕來,將現場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持槍攔在靳安和紀淩修之間,拉開“靠近者亡”的陣仗。
花園裏散步的貴賓好奇地走過來圍觀,耳邊充斥著他們的閑言碎語,隱約傳來客氣的恭維聲,“總首大人,那邊出了些事,咱們這邊走。”
“出了什麽事。”渾厚低沉的聲音傳來。
“靳督軍在那邊……”搭話的人猶豫未開口。
圍觀的人低語聲擴散開來,“聽說是靳軍頭領跟紀淩修的老婆通奸被紀淩修捉奸在床了。”
“天啊,怎麽會這樣。”圍觀的人八卦。
“紀淩修的老婆可不簡單,據說,這女人以前是寧乾洲的情人,養在寧府好久呢。”
“這也太亂了吧。”
“……”
那位被稱呼總首的大人物似是聽見了路人的八卦,他渾厚聲音意味深長,“乾洲,有這事兒?”
“沒聽說過。”寧乾洲沉穩無波的聲音傳來。
內閣總首大笑一聲,“小靳年紀小,正是年少輕狂的時候,但小靳行事兒有分寸,做不出這檔事兒。倒是小紀的愛人,究竟何等風姿,能讓乾洲跟小靳都如此親睞,我倒是想一睹芳容了。”
我緊緊裹著風衣外套,盡量收緊婚紗的蓬鬆裙擺,整個人僵成了一團。靳安像堵偉岸的牆將我遮得嚴嚴實實,他身形強壯高大,雖說能遮住我身影,可我裙擺下方的漣漪和高跟鞋不曉得外麵能不能看到。
這雙高跟鞋是紀淩修親自為我設計定製的,我將雙腳都收在靳安投射的陰影中,這種眾目睽睽之下,我萬萬不能被人看到。
否則,紀淩修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顧及他的顏麵。
而靳安,他雖然私底下撩騷我,但他亦不想惹麻煩的樣子。
畢竟今天這種日子,被社會各界誤會,於我,於他,都沒有任何好處。
靳安微微側目,餘光睨向門外,“怎麽,泡個妞還要被圍觀麽。”
他聲音很穩,正經嚴肅起來的時候,倒是有幾分統帥的威嚴。
“靳督軍,我們無意擾您好事兒。”紀淩修的姑姑蹩腳的中文傳來,“我們需要確認一下,您懷裏的女人是誰。”
“有膽兒,你就來。”靳安不怒自威。
紀淩修的姑姑剛要上前,靳軍高級長官齊刷刷的槍口抬了起來,瞄準了所有靠近的人。
他姑姑一意孤行帶人往前闖。
僵持對峙間……
“不是施微。”紀淩修不動聲色低聲,“不是她。”
“修兒!”姑姑不甘心。
“打擾了。”他似是調頭就走。
沒有他的堅持,紀淩修的姑姑便也不鬧了,帶著人不甘心地離開,靳派軍官陸續撤了出去,守在窗戶前,依然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房間裏安靜下來以後,我用力從靳安懷裏掙脫,捂著衣不蔽體的婚紗,慌張環顧四周,我要快點跟紀淩修解釋,要快點出現在他眼前。
淚水模糊了視線,無論怎麽擦都擦不幹淨淚水,看什麽都看不清。
四周檢查了一番,這間房並沒有後門,前門原本人不多,可剛剛這場鬧劇引來了眾多圍觀的人,沒辦法從前門出去。
我看向複式二樓,提著裙裾匆匆往樓上跑,推開背陰處的二樓窗戶往下看了眼,依然人滿為患,隻要我從這棟樓裏出去,立馬就會被人盯上。
婚禮要開始了……
淩修他,是怎麽想的呢?
焦急間,一個大皮箱重重扔在了我麵前。
“進來。”靳安淡淡聲音傳來。
我看著那個大箱子,遲遲沒動。
“你要杵到什麽時候。”
我微微低著頭,自始至終不肯看向他的臉。領襟撕裂一直往下掉,幾乎遮不住乳線,隻能緊緊捂著。
“你還有別的辦法出去嗎?”靳安淡淡侃聲。
他隻是撩騷玩玩,然後全身而退,僅此而已。後續他留下的吻痕會給我招來怎樣的災難,他根本不會去考慮,隻要沒有證據是他幹的,他就高枕無憂,無所謂。
但是,他沒想到會被人抓個現行,他也不想讓自己栽這裏,一旦我這副樣子從這棟樓裏出去,他不僅惹一身騷,還惹一身麻煩。
這不是明智的選擇。
“你能不能順利結婚,跟我沒什麽關係。”靳安語氣微冷,轉步就要離開。
我拿了把剪刀,急忙鑽進大皮箱子裏,整個人規規矩矩縮成一團,將裙擺全部抱在懷裏。
靳安止步,冷冷睨我半晌。他忽然低低笑了起來,“你還真是個軟柿子,怎麽捏都行。”
他重重叩上皮箱,聲音肅冷又蠱惑。“很好欺負。”
說完,皮箱裏所有的光亮都被隔絕,感覺皮箱被人拎起,浮浮沉沉沒過多久,皮箱蓋子被人打開,刺眼的光亮湧了進來。
“微姐。”小方驚訝,“你怎麽在箱子裏!婚禮已經開始了,所有人都在等你!”
我從箱子裏爬出來,殷切,“淩修呢?”
“紀淩修在婚禮現場等你。”小方說,“我本來也在現場,但是一直找不到你人,頭紗你也沒拿,就回化妝間等著了,剛剛有個男服侍給我一個箱子,說裏麵有人,讓我在沒人的地方打開,我就趕緊拖著箱子回房間了。”
“淩修有沒有說什麽?”我心慌,“他有沒有說取消婚禮之類的話?他情緒反常麽?”
“還是那副樣子。”小方回憶,“他不是一直不聲不響的嗎?也就跟你在一起的時候話多一點,他對旁人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我跟你這麽久,他都沒跟我說過話,沒啥反常。”
“他找過我嗎?”
“沒有,他一直在婚禮現場,那裏貴賓多,聽說總首都來了,寧乾洲陪同。”
“快。”我坐回梳妝台上,“幫我上妝,換套婚紗,把那套小號婚紗拿來。”
小方視線掃過我頸項上的吻痕,什麽也沒問,急忙幫我整理妝容,替我換上之前淘汰掉的一件S碼的小號婚紗,這件S碼婚紗由於太緊身,將身體顯襯得過於凹凸性感,我不想穿,此刻,隻能硬著頭皮穿上了。
因為它胸脯的位置不**,再佩戴頸花帶,便能遮住頸窩的吻痕。
收拾好了妝容,我換了高跟鞋,來到門口,“小方,你說,我該不該去婚禮現場呢。”
“為什麽不去呢。”
我攥緊裙擺邊緣,低聲,“我不配……但我自私地想要占有他,自私地想要抓住眼前這稍縱即逝的幸福,舍不得放手,所以騙了他這麽久……”
“微姐,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小方輕聲,“但我知道你一直在保護他,有些事你不想告訴他,也是為他的安危著想對嗎?你不想讓他擔心對嗎?很多事情,與其兩個人痛苦,不如一個人痛著。”
“微姐……”小方思索,“我們認識了十幾年,你從未傷害過任何一個人。當年你雖然指認了他家,但你很快把他們從監獄裏救出來了,也寫信給紀淩修解釋清楚了,如果沒有你,他們家早被寧乾洲除掉了。”
“你不要太自責。”小方寬慰我,“快去吧,我幫你看著孩子,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讓任何人抱走孩子。”
我不斷地深呼吸,“別把孩子帶去現場。”
“你放心。”
我艱難邁出步子往外走去,從這裏到婚禮現場隻需要穿過一片花海,那些四處尋我的女傭終於找到了我,擁著我歡天喜地往現場去了。
西式露天婚禮,貴賓雲集,似是等久了,貴賓席有些躁動不安,流言蜚語不斷傳進我耳中,無非是說我**,跟人私奔了。
紀淩修靜靜站在證婚的神父不遠處,背影孤寂,他低頭看了眼懷表。
那位被稱為總首的大佬等久了,不等了,他起身說了句什麽,便要離開。
於是一眾陪同的軍閥們亦起身,跟隨離開。
總首一轉身,便看到我從紅毯盡頭走過來,他整個人怔了一下,寧乾洲站在他身後左側方位,穿著軍裝的身形威猛肅穆,他沒什麽表情,隻是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輕輕皺了一下眉頭。
靳安位於右側方位,清俊不羈的臉很淡,像是從不相識。為了避人耳目,他一早抽身來到婚禮現場了。
我微微避開臉,提著裙裾匆匆穿過他們。
“新娘來了,新娘來了。”
“那個就是新娘子吧,好美啊!”
“天啊,怎麽會有這麽美的人。”
紀淩修轉身看向我,他絕望暗淡的眼眸徒然一亮。
“淩修。”我匆匆奔向他,撲入他懷裏,殷切,“出了點岔子,我來晚了。”
“來了就好。”他臉色平和蒼白,將我接入懷中,看向神父,“可以開始了。”
他什麽都沒問,什麽都沒說。
那名準備離開的總首大人鬼使神差又坐回貴賓席,一眾軍閥不得不落座,寧乾洲眉頭皺很緊,一臉不耐的表情。
我緊緊攥住紀淩修的手,滿腔表達愛意的衝動洶湧澎湃,可我該怎麽解釋那兩個孩子的事情,該怎麽坦白那一晚的事情,如果我說了,會不會風波再起。如果不說,會不會裝作互不知曉,相安無事。
不管說不說,都會成為他永遠無法解開的心結。
可是,有些窗戶紙,一旦捅破,就再無回旋的餘地了。
我殷切看著他,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剛要開口。
“施微。”他忽然低低喚我,“院子裏的笑靨花開的時候,我們一起看吧。”
我怔住。
他沒看我,而是看著神父的方向,似乎用這句話給我安心,消除我所有的無措慌張,亦堵住了我所有的解釋。
可他的聲音,分明有些愛意枯竭的蒼白,我找不到曾經那種熱切的欲望和力量。
我說,“淩修……”
他看著神父,“開始。”
現場演奏的禮樂響起,神父打開手上聖經,剛念出一句主持婚禮的開場白,便聽一道清脆蹩腳的女聲傳來,“淩修哥哥,你不可以娶她!”
那名混血小姑娘衝了過來,嫉恨地指著我,“她生的那兩個兒子不是你的!你不要給他們辦滿月酒!那不是你的兒子!我剛剛親眼看見她跟那個男人又親又抱!她連婚紗都換了!她有問題!”
混血小姑娘指著我,“她給你生的那兩個兒子……”她忽然指向靳安,“一定是他的!她欺騙了你!背叛了你!”
靳安眉峰一淩,冷漠不羈的臉上浮起一絲耐人尋味的表情。
紀淩修豁然看向那名混血小姑娘,殺意淩冽的犀利視線射向那名小姑娘,欲怒不怒的表情躍然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