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漢陽 第三十五章 漸變的人心
在盧縈歡喜得雙眼都眯成了月牙兒時,姐弟倆的旁邊,已圍了一群少年郎。
遠遠地看著那個被眾少年圍在中間,笑意盈盈的身影,曾郎的臉上如同掛了一層寒霜。
平因坐在自己的驢車上,見愛郎瞬也不瞬地看著盧縈,她咬了咬唇,嬌美的臉上閃過一抹惱怒。
令馭夫再靠近一些後,平因低聲喚道:“長誌……”
平因喚他時,那聲音中有著刻意加上的嬌嗔,平素裏,她每每這樣喚上一聲,曾長誌便會溫柔地看向她,眼神中有笑意,也在鼓勵和喜愛。
現在,曾長誌也回過頭了,不過他眉頭微蹙,不耐煩地盯了平因一眼後,他壓低聲音沒好氣地說道:“你怎麽也來了?”他用了兩天,才鼓起勇氣來見過盧縈。沒有想到剛剛出門,便被平因跟上了。他以前怎麽沒有發現,這個阿因如此纏人?
看到曾郎的不悅,平因眼圈一紅。她也不想跟著的,可是,可是,她的曾郎便是她從盧縈的手上硬生生搶來的,這強搶來的人,總無法給她帶來安全感。總讓她覺得,自己既然能夠搶到他,那麽別人一使勁,也一樣可以把他搶走……如今自己名聲敗壞,走到哪裏都有人拋白眼,還有好些人指著她的肚子指指點點,她真不知道,如果曾郎不要自己了,自己可怎麽辦?
而且,以往盧縈與曾郎定了婚時,她還覺得盧氏不過是個長得清麗些的村姑。可現在看她,平因卻是怎麽看,都覺得盧縈怎麽越來越美。她看起來,好象與所有漢陽城的姑子都不同。對上她那烏黑烏黑的眸子,還有那挺得筆直的細腰時,平因甚至會生出一種自形慚穢的感覺。
看著曾郎,平因難受地想道:他肯定是與那個賤婢解了婚約後,又舍不得她了……穩叔不是說過嗎?他一直是兩個都想要的。穩叔還說過,他看中的隻是我家的錢財,可能他在意盧氏更甚於在意我。
這人啊,就是這樣,還沒有得到時,一門心思隻是想得到。可真正到了手,卻又胡思亂想了,那些昔日刻意忽視的細節,便會在腦海中一遍一遍地出現,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著自己。
曾長誌見自己隻是一句話,平因便紅了眼眶,不由又有點不耐。
他這次出門來見盧縈,縱然有自己的意願,也是因為他父親地提點。
那一日,父親拿著婚書上平府退婚時,曾長誌隻覺得心中慌亂慌亂的堵得緊。那種慌亂和不舒服,讓他都沒有心思計較被盧縈甩下的兩個耳光。
他發現自己,是真的舍不得盧縈。
可是他又沒有辦法,父親當時震怒,他說他養那麽大的兒子,自己都沒有甩得碰過,怎麽能被一個婦人打了?父親震怒時是很可怕的,他想說些什麽又不敢了。最後隻能眼巴巴地看著父親拿著那婚書出了門。
在父親離去後,他整個人難受到了極點。不但腦袋一陣陣痛得慌,胸口處,似乎也有什麽被挖空。這種難受,令得他跌坐在房中,隻是抱著頭一動不動地呼吸不過來。
後來,父親回來了,父親回來時,神情很複雜。感覺到父親很不高興,曾郎竟有種隱約的興奮。也許,是盧氏不肯退婚吧?她應該知道,除了自己,她不可能再嫁一個更好的男人,她一定是後悔了。不過她那性子太傲,便是悔了嘴巴也不會饒人。父親定然是因為這個惱了。
他走到曾父身邊,曾父看了他一眼後,長歎一聲,說道:“長誌,為父看那個阿縈,似乎對你還有著三分好感。現在雖然退了婚,可你以後遇到她,還是要好好處處。”頓了頓,他又交待道:“她甩你巴掌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說到這裏,他父親便急急地出了房門。昨天時,他父親神色似是好了不少,可是,他看向自己時,還是交待了一句,“明兒去看看阿縈。見到她,你就說,伯父不是有意的,我們兩家交好多年,這般陰差陽錯成不了親家,可說到底還是有情誼在。”甚至還加了一句,“如果她願意,你把她帶到府上來,便說,我可以收她為義女。”
得了這話,想到可以看到盧縈,曾長誌才從沉鬱中清醒過來,因此,這會功夫便出現在這裏了。
曾郎一直看著盧縈,平因一直看著曾郎,兩人都是一臉沉鬱煩躁。
直過了好一會,眼看著姐弟倆收起攤子,眾少年依依不舍地散去,曾郎騰地一聲跳下馬車,低聲道:“我去看看。”
他剛一提步,平因陡然聲音一提,尖著嗓子叫道:“曾郎——”
她的聲音有點淒厲尖銳,實是驚人,曾郎給嚇了一跳,不解地回過頭來。而二百米處,盧縈似乎也聽到了什麽,轉眸向這邊看來。
平因憤恨地瞪了盧縈的方向一眼,轉過頭紅著眼眶瞬也不瞬地看著曾郎,看著看著,一串淚珠兒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一邊流淚,平因一邊顫聲說道:“曾郎,你都與她沒有關係了,你為什麽還要找她?”
頓了頓,她咬著唇,淒厲地說道:“阿誌,我們都是末婚夫婦了,你別找她好不好?我求你了。”一邊說,她一邊從驢車上爬下,伸手扯向曾郎的手臂。
平因的表情很讓曾郎不解,不但緊張,還有著惶恐不安,似乎他這一過去,他們定下的婚約便會毀了一樣。
這不似她,以前的平因,總是言笑晏晏,自信十足的。富貴驕美的女孩兒,養得底氣十足。她每次都會出現在自己與盧縈相約的場所裏。她會親昵地挽著盧縈的手臂,她會趁盧縈不在時,自信十足地朝自己拋著媚眼兒,她會趁盧縈轉身時,做出狠惡的,要把盧縈傷一把推一把的動作。
美麗富貴的女孩兒,做什麽都是可愛的,因此,那一次在道觀,他其實一直知道,阿縈之所以摔到山坡下撞傷了腦袋,便是阿因推的。不過他並沒有見怪,他覺得,阿因做這些事都是因為傾慕他。反正阿縈又沒有怎麽樣。
可怎麽才這麽一二個月,平因便變了這麽多?那個總是自信的,嬌氣的女孩兒呢?她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