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

深夜,望著薄紗外燭火通明,腦海卻在想著剛才的一幕幕。才一歲半多的秋秋居然開口叫梁晉之爹爹;還有梁晉之門口那句話……

明明困意陣陣襲來,腦袋卻越發清醒,輾轉反側,直到四更才昏昏睡去。

醒來已是日上三竿,隻覺頭疼,且暈沉沉。

“春兒……”我喊了一下婢女的名字。

屏風外傳來春兒的聲音,“小姐,醒了?”

我隻覺聲音好似從嗓子裏擠出來,“我有些渴。”

春兒忙倒來水,我勉力支起身子,一氣喝完,稍感舒服。

我倚在床頭,“什麽時辰了?秋秋呢?”

春兒仔細看看我,驚訝叫道,“小姐,你生病了?”

“是嗎?”我抬手摸一下自己的額頭,亦覺燙手,隻覺渾身似被抽筋般無力。

“許是昨夜著涼了。”想起秋秋大哭,哄得自己渾身大汗,出門送梁晉之,想必是著涼了。

我迷糊地躺在**,隻覺身上冷一陣,熱一陣,隻困意陣陣,不願睜眼。

偶爾會有人扶我起來喂藥,隻喝幾口便睡過去。

朦朧中,唇上涼涼的,軟軟的,帶著淡淡的清香,接著一股苦澀的藥汁流入喉內。

神誌清醒後,才發現躺在**,枕邊是正在趴著睡覺的杜蘭,似乎夢裏,輕輕的囈語,“梁公子……”

我本想叫醒她,抬起一半的手僵在了空中,

杜蘭迷糊抬起頭,看到我的手,又看看我,驚喜道,“小姐,醒了?”

我微笑點點頭。

杜蘭一邊起身一邊過去端藥,“小姐,你可嚇壞我們大家了。你這一病,整整三天三夜,連太醫也驚動了。”

“太醫?”我驚訝。

杜蘭吹著小勺裏藥的熱氣,一邊坐在我身邊,“小姐這一病,好多郎中都束手無策,幸虧梁公子從宮裏請了太醫。”

“哦。”我心下明了,當初他亦說過他和太子相識,想來請個太醫亦不難。

杜蘭扶我起來,小心將藥碗捧到我嘴邊,“藥剛好,喝了吧。”

我看了杜蘭一眼,伸手端過,將藥一飲而盡。

“好苦呀。”我皺眉道。

杜蘭緊接捧上蜜漿,我趕緊喝下幾口,滿嘴的苦味似乎才淡點。

這才想起杜蘭說我昏迷了三天三夜。

我有些驚訝,“有那麽久嗎?”

杜蘭替我掖好被角,聲音有些幽怨,“怎麽沒有?梁公子來此守候了兩天,子時才回去休息。”

我怔住,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卯時了。”

杜蘭睡眼惺忪,發絲淩亂,估計一夜沒有睡。

我歉然道,“杜蘭,你辛苦了。”

杜蘭揉揉眼睛,將藥碗端離,笑道,“辛苦什麽,倒是梁公子才是辛苦。那幾日你高熱不退,太醫隻道你是外受風寒,內火攻心。到最後竟是牙關緊閉,滴水不進,真真要把人急死。幸虧梁公子……”她像想起什麽突然停住,臉一紅,抿嘴一笑。

看著杜蘭欲言又止,我道,“你不是說他守候了兩天了嗎?”

“幸虧他呀,親自喂你藥。”杜蘭“嗤”掩嘴一笑,便轉身將藥碗端出去。

隻留下我怔在那裏,不解其意。

又迷糊睡了一天,再次醒來已是燭火通明。

出了一身大汗,身上總算輕鬆了一些。

聽到紗簾外傳來梁晉之的輕柔的話語,“這藥苦是苦了點,到底還是有用。就不用換了。”

接著一個蒼老的聲音唯唯諾諾答應著。

接著是送客的聲音。

一切歸於平靜後,聽見悄悄的腳步聲向床前走來。

我睜開眼,梁晉之輕撥開紗簾,見我看他,驚喜道,“醒了?”一邊回頭吩咐婢女端過藥來。

我點點頭。

他在床邊坐下,大手撫上我的額頭,欣慰道,“這就好了,退熱了。”

我凝眸看他,大約是熬夜的緣故,雙眼明顯布滿血絲,胡茬清湛。

我微笑道,“你怎麽好像比前些日子老了幾歲?”

他一愣,隨即用手摸摸下巴,“老嗎?還不到而立之年呀。”

他那神情似乎是委屈至極,隻逗得我哈哈大笑,眼波一轉,婢女也在一邊掩嘴偷笑。

他眼神一斜,淡淡道,“把藥放下,都出去。”

然後起身端過藥碗,小心吹吹,舀起一勺用嘴唇試試溫度,道,“正好,來,趁熱喝了吧。”

我一想到那藥的苦澀就直搖頭。

他柔聲道,“乖,喝了就好了。”

我仍是搖頭。

他一本正經道,“難道還要我喂你不成?”

我愕然。

他湊近我,壞壞笑道,“苦是苦了點,之前你喝下的可都是我用嘴喂你的。”

——恍惚記得病重不省人事的時候隻覺唇上軟軟的涼涼的,接著是苦澀的藥汁入喉而下

杜蘭臉紅道,“梁公子親自喂你。”

……

原來是這樣,一時不知如何搭話,直覺耳後滾燙,心跳急劇。

見我如此模樣,他抬起身子端坐我麵前,柔聲道,“這藥是苦了點,現在我還是滿嘴苦味呢。”

我瞪他一眼,起身接過藥碗,借低頭喝藥以掩飾自己的慌亂。

哪知藥一入口,便被嗆住了,咳地滿麵通紅。

梁晉之慌忙接過藥碗放下,又起身給我拍背。

好容易止住咳嗽,渾身力氣似被抽幹了,疲憊不堪。

我躺下,埋怨看一眼梁晉之,“都是你,非要讓我吃這勞什子苦藥。”

梁晉之坐在床邊,灼灼眼眸盯我好久,才嗤地一笑,“原來你亦會這撒嬌的本事。”

“你——”我啼笑皆非,瞪他一眼,準備縮進被窩。

他俯身,臉一下在我眼前放大,我驚訝出聲,“做什麽?”

他停留在我的耳邊,我以為他要說什麽便仔細聽著。

誰知氣息吹拂過,耳朵癢癢的,他卻沒有任何動靜。

我小心往一邊挪挪肩膀,低聲問,“你要說什麽?”

他竟輕輕咬住我的耳垂。

我身子一僵,頓時渾身一陣熱,想抬起手推開他,手亦被他縛住,動彈不得。

就在無計可施之時,他驀然放開,聲音低沉魅惑,“我就喜歡你這撒嬌的模樣,讓人愛,欲罷不能。”

隻覺渾身跟著了火似的,空氣一下稀薄地讓人窒息。

“卿卿,”他薄唇覆上我的額頭,喃喃道,“留在我的身邊,永遠不要離開。”

我僵住,眼前卻浮現出烏洛霸道的身影,頓時,心下苦澀泛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