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被貶。”元軒突然問道。

“因為、因為······陛下死了,殷兒又不見了,我已經不是太後······”李祖娥說到這裏,又悲傷起來,她好難過,“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當年我被迫出閣,入了這皇宮,不幸的一生就開始了,我好恨!”

“你嫁給高洋夫妻恩愛,先後為高洋生下了高殷、高紹德兩個兒子。當時,丞相高歡正在為篡權做準備,他十分注意拉攏河北諸豪強,比如趙郡李氏、範陽盧氏、博陵崔氏、渤海封氏等,這些人都在朝中出任高官。因而,出身趙郡李氏的李祖娥也是備受榮寵。”

“隻是幸福的時光總是那麽匆匆,正當李祖娥享受著愛情滋潤的時候,高洋的哥哥高澄突然對她起了邪念。高澄是高歡的世子,是未來皇位的接班人。他能力突出,多次被父親委以留守鄴城、代理朝政的重任。但其性格也極其強勢,對幾個弟弟特別是高洋頤指氣使,經常大加諷刺。高洋不敢得罪長兄,隻能逆來順受,任憑高澄欺負。隻是讓高洋沒想到的是,長兄欺負自己也就罷了,居然將罪惡之手伸向了自己的弟媳。”

元軒越說越快。

“誰知道李氏遭到侵犯,高洋遭此大辱,卻也隻能打掉牙齒往肚子裏咽,既不敢聲張,也不敢向父親告狀。李祖娥沒有丈夫作主,她一個婦道人家隻能任其擺布。高歡去世之後,世子高澄繼位,但事有不巧,當時突發的一件事,讓高洋接替了長兄之位。這個曆史事件便是“東堂刺殺”事件。一夜之間,高澄和數位朝中重臣被刺客殺死。”

元軒繼續說道:“高洋見機行事,迅速出手,於天保元年(550)五月,強迫東魏孝靜帝元善見禪位,建立北齊。當時,高洋比較寵愛的女人有兩個,一個是發妻李祖娥,一個是小妾段氏。立誰為皇後?是個棘手的問題。”

“高氏皇族是鮮卑化的漢人,高隆之、高德正等宗室以“漢婦人不可為天下母”為由,奏請高洋“宜更擇美配”,懇請“立段昭儀,欲以結勳貴之援”;而尚書令楊愔則“固請依漢、魏故事,麵對意見分歧,高洋最後一錘定音,讓你戴上了鳳冠。”

李祖娥歎了一聲:“子幼母弱,昭信皇後的尷尬處境,按當時情況,北齊政權新建之初,政局還不夠穩定,非常需要一股強大的勢力來鞏固皇權。段氏出身鮮卑貴族,父親段榮是高歡的親密戰友,母親是太後婁昭君的親姐姐,哥哥段韶又是平原王、冀州刺史、司空、錄尚書事,段氏本人更是“才色兼美”,和高洋的感情非常好,是做皇後的最佳人選。在這種情形下,高洋堅持立漢人李祖娥,應該說是很重視結發之情的。”

高洋非常殘暴,特別是晚年酗酒,精神失常,動輒打罵後宮妃嬪,而對李祖娥卻寵愛有加。高洋為了讓李祖娥開心,時常袒跣奔躍,甚至唯與後寢,侍禦皆令出外。數年前,神智稍清醒一點的高洋突發奇想,將李祖娥改稱為可賀敦皇後。

回想當初,她是何等的榮寵,可如今的境遇卻越漸淒涼,她想要活命就得改頭換麵。

當年,高洋給李祖娥改換稱謂,可以看出高洋極其高明。

他為了統一天下,需要吐穀渾等勢力的支持,將皇後改稱“可賀敦”,可以拉近周邊少數民族政權與北齊的親近感,用懷柔策略保持與少數民族的關係,這是站在國家利益的角度考慮。另外,高洋的母親婁太後是鮮卑人,一直與李祖娥這個漢人兒媳有抵觸,將李祖娥稱作“可賀敦皇後”,以此來討好鮮卑積習已深的母親,在一定程度上緩和婆媳關係,這又是從家庭和睦的角度出發。可見高洋還是很有心思的。

有道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還沒等到李祖娥弄清楚“可賀敦皇後”是何用意,高洋卻因精神錯亂,濫殺無辜,縱情聲色,最終一命嗚呼了。

高洋去世之後,年幼的高殷繼承皇位。李祖娥以生母身份成為皇太後,名號也由“可賀敦皇後”改為“昭信皇後”。有大臣提議將高洋之母婁太後趕到北宮,由李祖娥臨朝聽政。

婁太後怎麽能放任不管!

“權力之爭,有很多是你看不到的,你雖然貴為皇太後,但實際上有操縱實權的太皇太後婁昭君,還有你的傀儡年幼兒子,”元軒轉身瞧著她,“當時你的處境昭然若揭。一個柔弱的女子,麵對這樣的強權,怎能有招架之力呢。”

“鏟除異己,鳳鳴山過後,婁太後將孫子高殷廢為濟南王,改立兒子高演為皇帝,”元軒走近一步,輕身道,“高殷有沒有死,你心裏因該比誰都清楚。”

發生了這麽多事,李祖娥本已心如止水,無所牽掛。

“高湛虎視眈眈,他一直垂涎你的美色。”元軒最後道,“何不將計就計。”

李祖娥看著元軒的眼神,在一陣沉寂過後,她慢慢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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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靠在椅背上睡的正香,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他在夢裏徘徊片刻,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睜開眼,在月色之中,見一個修長的紅色身影站在窗外,空靈的笛音停了下來,他直起身笑道:“如何?”

元軒不染纖塵,笑了片刻,道:“這北齊的龍庭又該換人了,別急,好戲還在後麵。”

“換人算什麽,”宇文邕道,“我要的是北齊。”

“紅月在你身邊可好。”元軒淡淡地瞧著月亮,“你想要,就拿去。”

“······她是你的人,”宇文邕頓了頓,道,“我確實想要她。”

“好好待她,”元軒道,“她功夫極好,能幫到你。月色不錯,我該走了,告辭。”

說罷,他飛向屋頂。

一輪圓月掛在夜空,宇文邕望著遠處屋簷,不知想到了什麽。他朝身後擺手,黑影迅速攢動,片刻後,隻剩黑夜無盡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