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冬在“魅人”影樓的日子過的百無聊賴,憑他的實力,慕名而來的客戶源源不斷,一直擅長做攝影的影樓因為韓冬,開辟了第二大業務,為模特、高級會所、以及上層社會的女士提供私人化妝師服務,韓冬又成了影樓的頭牌化妝師。
幾個月時間,韓冬的收入翻了幾翻,又過上了月入幾萬塊的生活。
韓冬的老板感歎,你這個年輕人,隻要給你一根杠杆,你就能撬動地球。
韓冬卻不這樣認為,他覺得,隻要再給他一個像米小淘那樣的姑娘,他依舊會顛覆世界。
他還想著米小淘,不過他跟劉小巍不同,努力過之後,他已經對兩人的未來心知肚明,除了偶爾想想她,她不會為她再做任何事情。
米小淘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跟他有什麽關係呢?
就算她以後做了別人的老婆、別人的媽媽、別人的奶奶,跟他都沒關係,他不打算再跟米小淘的世界有任何交集。
可惜世事如棋局,生活猶如過河的卒子,不經意之間,跑去擺你一道,讓你措手不及。
韓冬是在“魅人”影樓的樓下遇到米小淘的,當時米小淘跨個名牌手包,戴著蛤蟆鏡往大廈大廳走,跟要出門的韓冬撞個滿懷,米小淘的手包掉在地上,裏麵的化妝品和各種小玩意散落了一地。
韓冬手忙腳亂幫她撿起來,一抬頭:“米小淘?”
米小淘早就看到了韓冬,否則她也不會慌得六神無主呆在那裏,被韓冬撞上。
米小淘結果韓冬遞過來的手包,匆匆穿過大廳去電梯間,而韓冬正忙著出門為一家私人會所提供VIP化妝服務。
兩人沒有浪漫愛情劇中常有的舊情人見麵,先是眼神交流,隨後娓娓交談,再去就近找一家咖啡廳,邊喝茶邊暢聊分別後的生活,彼此心酸一笑,說:“你老了——”
“你也老了——”
戲劇總是戲劇,而韓冬和米小淘是活在活生生的生活裏,米小淘進了這棟樓,韓冬出了這棟樓,兩人都在奔赴各自不同的目的地。
韓冬為了生計,不得不去努力伺候好每一個客戶,任由客戶對他亂發脾氣,他始終不溫不火,耐心的把長的再醜的女顧客改變得漂亮起來。
而米小淘則在“魅人”影樓的樓上開了一家平麵設計公司,她是公司的總經理,出資人是她的男朋友閻立本。設計公司的辦公室已經裝修完畢,招聘工作也由人事主管操辦落定,整間辦公室在大廈五樓占據了接近三分之一的麵積,五百多平方米的麵積,整個裝修設計都是米小淘一手操辦,簡潔又有格調,每一處細節都製作考究,顯然花了不少錢。
韓冬一路上一直在想一個細節,手包裏異常齊全的化妝品,有些產品都是限量版的,如果不是專業幹這行的,肯定湊不齊全,也就是說,這些東西都是閻立本為米小淘準備的。一貫樂於做素顏美女的米小淘這回見麵特別與眾不同,她打了粉底,畫了眉毛,粘了睫毛,還做了頭發,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被包裝一新的感覺。
一直堅持把自己往粗糙方向折騰的米小淘,也開始打扮自己了。韓冬想想覺得心酸。
韓冬終於明白,她堅持不改變自己,不是太講究原則,隻是沒遇到一個足以讓她改變的男人而已。
韓冬這一天幹活兒幹的不順心,不是把女顧客的粉底打厚了,就是把眉毛畫叉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客人說:“要不是看這小夥子臉盤兒長的漂亮,老娘真想給你一巴掌,立馬讓你滾蛋。”
韓冬賠了半天不是,一直忙到天黑才出來,回影樓收拾東西遇到畢賽男。
“還沒走?”
“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麽?”
“你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韓冬一天氣不順,那裏管他今天是什麽日子,拿了東西扭頭就往外走。
“韓冬你給我站住,你站住——”
韓冬隻想快點回家,買幾瓶烈酒,把自己好好灌醉,然後扔**,挺過今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你這賤人,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咱們認識一周年,今天上班我老往化妝部跑,暗示過多少次了,你就會裝傻充愣,你會不會尊重一下別人?”
韓冬這才想起來,他跟米小淘已經分手一年了,實實在在一年時間,三百六十五個日日夜夜。他們正式交往不過幾個月時間,分手一年了,他卻還是不能忘掉她,韓冬覺得很奇怪。
從來北京開始,韓冬的感情生活多姿多彩,怎麽說也快十年了吧,他的感情空窗期從來沒有超過一周,十年時間他換過無數女朋友,卻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為一個女人單身這麽久。這一事實讓韓冬很吃驚。
殘酷的事實一再提醒韓冬,他還深愛著米小淘。這一年以來,韓冬盡量不去想有關米小淘和閻立本的事,閻立本在圈內很有名,大和妝社經常會和一些大型時裝發布會、劇組、高級會所、上流社會合作,閻立本和大和妝社的一些傳聞,猶如喬布斯之於蘋果,常常會爆出一些傳奇故事,韓冬聽到有人議論這些就直皺眉,趕緊走開。
在韓冬的世界裏,閻立本的成功和出名跟他無關,他跟閻立本唯一的聯係是因為米小淘,聽到閻立本他就會想起米小淘。
他會跟著想起他們一起生活的細節,很多開心的事情,難忘的事情,點點滴滴。如果他們沒有分手,也許很多情節都會變得平淡,逐漸索然無味,兩人再激烈的過去也會變成習慣。然而,米小淘走了,一切就變了。
畢賽男見韓冬坐化妝台上發呆,拖著他的手跑出影樓,兩人從巡視治安的保安大叔身邊經過,保安大叔嚇得叫起來。
“她也知道找男人?”
保安大叔發出驚歎,畢賽男回頭狠狠瞪了保安大叔一眼,保安大叔嘿嘿的笑了。
畢賽男拖著韓冬乘電梯下到地下車庫,又把他塞進一輛福克斯轎車裏,韓冬問她要去哪兒,畢賽男凶他,不讓他說話,隨後發動了汽車。
汽車橫穿許多條街道,穿過滾滾車流,停在後海空瓶子酒吧門口。
韓冬會意,笑說:“想喝酒,幹嘛不早說,咱今晚不醉不歸!”
畢賽男還在生氣:“誰要跟你不醉不歸,想的美。”
她拖韓冬進了酒吧,自從那次打架之後,韓冬再沒來過這間酒吧,一進門,還是一種亂糟糟的感覺。幽暗嘈雜的環境,粉紅曖昧的燈光,酒吧駐唱樂隊還是老樣子,架子鼓節奏還是不穩,吉他手的切音沒練好,總是會破音,音響設備雜音也很嚴重。
韓冬說:“為了表示歉意,今晚我請客,喝多少酒都我買單。”
畢賽男哼出一個鼻音,十分鄙夷的說:“你也就能在這種場合充大款了,咱換個地兒試試?”
韓冬舉雙手投降。
畢賽男在空瓶子果然玩的轉,酒吧裏任何一個角落都有她的熟人,無論是還沒發育完全的中學生,還是四十多歲的大叔,還有穿著暴露的各種妹子和白皮膚黑皮膚的老外,小畢姐小畢姐叫個不停。
歌手一首老男孩唱完最後一個音符,吉他手的指甲緩慢劃過琴弦,拉出一個完整琶音,畢賽男穿過人群跳上台。
她從歌手麵前奪過話筒,清清嗓子:“打擾大家一下,小畢姐現在想說幾句話!”
酒吧裏頓時安靜下來,醉酒的未醉的都把目光落在畢賽男身上。
畢賽男說:“今晚對我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在空瓶子酒吧遇上了這輩子最喜歡的人。”
酒吧裏響起掌聲,畢賽男眼圈紅了,聲音哽咽。
“轉眼時間過去一年,我們也相識一年了,小畢姐活到二十多歲,就沒看上過啥男人,見了他小畢姐算認栽了。今天這個日子很特別,我想在今晚在我們相識的地方向他表白,當著這麽多酒友的麵告訴他我愛他,我要做他的女朋友,我要跟他在一起。”
人群**起來,歡呼聲、口哨聲此起彼伏,韓冬察覺到情況很不對頭,他得趕緊找機會開溜。
說實話,韓冬很反感這樣的求愛方式,特別是角色倒錯一個姑娘這麽向他示愛。
酒吧裏掌聲如雷,口哨聲此起彼伏,歌手在唱一首不知名的民謠。
牽起我的手吧,
天亮了你會覺得幸福。
韓冬鑽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喜歡畢賽男表白的方式,不過這並不能代表他是鐵石心腸,走出酒吧,韓冬內心深處一片柔軟,眼眶有些濕潤。
酒吧外的街道上燈火輝煌,無數紅男綠女從遙遠的街道那頭湧進來,又消失在零零落落的酒吧深處。馬路對麵有個女孩子趴在地上嘔吐,身邊沒有朋友,經過她身邊的路人眼裏全是嫌惡眼神。
韓冬蹲在街角抽煙,靜靜望著嘔吐不止的女孩。
十幾米開外,幾個快五十的老男人湊在一起對女孩指指點點,韓冬從他們的表情動作中就能猜出他們的目的。長期生活在北京的人都聽過“撿屍”,有些居心不良的人半夜在酒吧一條街附近蹲守,酒吧打烊的時候,總有一些喝到爛醉的女孩被服務生請出來,沒人照顧淪落到睡大街,她們便成了哪些蹲守之人的獵物,成為被撿回家的“屍體”。
幾個猥瑣男人湊到女孩麵前,韓冬也跑過去推開老男人把女孩扶起來:“子涵,你怎麽一個人自己出來了,都不等我!”
幾個老男人麵麵相覷,不知是真是假,韓冬橫了為首那人一眼,罵道:“看什麽看,這我女朋友!”
圍住韓冬的幾人這才訕訕走開。
韓冬把女孩扶到空瓶子酒吧門口的露天長椅上坐下,給她買了杯果汁解酒,女孩一身黑裙,背個帆布書包,像個女大學生。
女孩酒醒了一些,對韓冬說:“謝謝啊!”
“一個人別喝那麽多酒,差不多行了,喝多了傷身,你還是學生吧?”
黑裙女孩點點頭,眼裏全是淚水。
“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現在的韓冬已經不是以前的韓冬了,黑裙姑娘雖然清純可愛,他卻沒有親近的欲望,還沒等他開口拒絕,畢賽男在他身後大吼一聲:“不行——”
韓冬扭頭就看到畢賽男在酒吧立式招牌下氣得發抖,“韓冬你太過分了,我就沒見過比更不要臉的男人。”
韓冬揮手給黑裙女孩叫了輛出租車,把她塞進車裏之後,沒理會女孩找他要電話,扭頭就走。
“韓冬你給我站住,你站住!”畢賽男攔住韓冬,韓冬無奈的停下來。
“我畢賽男從來沒在男人麵前這麽窩囊過,追我的男人加起來可以組成一個加強排了,姐們硬是正眼不看一眼,一門心思的喜歡你。我偷偷給你買早餐,中午提前下班打車跑幾裏外給你買開胃鴨頭,化妝師暗中排擠你,姐們兒顧及你自尊,偷偷幫你掃平障礙。我對你這麽好,不好要你感激,就為讓你正眼看我一眼都不行......”
“…嗎?”畢賽男特意把“嗎”字加重語氣。
“難道姐們兒在你心裏連大街上隨手撿來的‘女屍’都不如?”
韓冬抓住畢賽男的肩膀,畢賽男氣得渾身顫抖,韓冬盯著畢賽男的眼睛說:“小畢,愛情是需要感覺的,兩個人在一起合拍那才叫愛情你懂不懂?”
畢賽男點頭:“我懂!”
“小畢,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打心底感激你,但感激就隻是感激,我頂多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多幫你,卻不能違心的說喜歡你,你懂嗎?”
“我懂!”
韓冬很懷疑畢賽男是不是真的明白他的意思,“我如果真的喜歡你,一定會主動去追你,去告訴你我喜歡你,也會情不自禁的對你好,前提是我喜歡你。如果沒有這一前提,你要我對怎麽麵對你的熱情呢,違心嗎?我做不到。”
畢賽男抓著短發:“我懂!”
“所以,你懂的——”韓冬叫了輛車,“你做這麽多事情我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隻能說明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真的。”
韓冬貓腰上了車,畢賽男站在馬路中間,麵對空瓶子酒吧,背對一幫從酒吧裏歪歪斜斜走出來的男女嚎啕大哭起來,她眼前是消失在冗長車流裏的出租車。
畢賽男一路哭著回家,她在床頭日曆上用黑色記號筆寫了一行座右銘:“隻要我還愛他,我就會一直努力下去,鐵樹開花,我也能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