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樓下驚呼聲四起。

隻見周亦瑤將手裏的嬰孩一拋,口中喃喃著“我不要坐牢”後轉身縱身一躍也跳下了樓。

雲舒畫肝膽欲裂,眼睜睜看著小小的繈褓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從地上爬起奮不顧身地就朝天台衝去,試圖要抓住孩子。

“不要,不要……”

她雙目猩紅,絕望地嘶吼著,手卻被身後的蕭凜深死死拽住,隻能無助地看著那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天台上,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住院部一樓水泥地上,腥紅一片。

染著塵土的血液如紅色藤蔓逐漸蔓延成一片紅色的海洋。

雲舒畫掙紮在血腥海洋中幾欲溺斃,腦中一遍遍浮現孩子跌落高樓的場景。

痛苦和絕望包裹她,壓得她身子逐漸往下沉。

突然,一聲響亮的嬰孩啼哭聲將雲舒畫從夢魘中拉了出來。

白光刺入黑暗,雲舒畫驀然睜眼看向一旁滿臉關切的封雲婷以及她懷裏抱著的孩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裏滿是破碎的光。

她囁嚅著唇,想問媽媽這是誰的孩子?

是她的?還是周亦瑤的?

封雲婷顯然也明白她想問什麽,抹了把眼角的淚,笑道:“孩子,這……這就是你的孩子,她沒事,被扔下去時被人接住了。”

雲舒畫捂著嘴喜極而泣,起身小心翼翼接過孩子,看著邊嗷嗷大哭邊咂著小嘴的奶娃娃,匆匆撩起衣服給孩子喂奶。

聽著孩子“嗝咚嗝咚”的喝奶聲,雲舒畫的心這才落回肚子裏。

這時,她才抬頭疑惑問封雲婷,“媽,是誰救的孩子啊?”

此時她還盤算著該怎麽感謝救命恩人。

一抬頭,就見封雲婷捂著嘴痛哭出聲。

雲舒畫的心一下子跟著沉了下去……

ICU病房內。

雲舒畫穿著防護服看著躺在**插滿管子的封熠寒,酸澀的眼眶再也憋不住,眼淚洶湧而下。

她坐在床邊,隔著手套覆上他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喚他,“熠寒……”

第一次,她喊他的名字。

她多想此刻他能醒來回應她。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這個男人除了有病不能控製身體,其他時候真的對她很好很好。

他會抱著她跟孩子般寵著。

即便抱著她,夢裏也都是她,喊著她的名字。

即便他不會甜言蜜語,不懂如何討女孩歡心,但依舊笨拙地默默做飯討她歡心。

曾經那麽風光霽月、矜貴無雙的男人,如今卻麵容慘白地躺在這裏。

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或許她當初就該接受他,和他一起藏身在國外,就不會有接下來的這些事情發生。

雲舒畫從不知,別人眼中早已出國的他,其實一直默默躲在暗處關心著她、保護她。

當所有人都聚在陽台上試圖勸下周亦瑤時,他卻偷偷從樓下病房的窗戶外順著管道向上爬,隻為能將周亦瑤反撲回至天台上。

卻在他即將成功夠到周亦瑤時,周亦瑤卻出乎意料地將手中的孩子扔了出去。

當時封熠寒想都不想,縱身一躍就跳出去接住孩子跌落高樓。

雖然當時樓下鋪好了氣墊,但因為孩子拋出去的距離離氣墊太遠,即便封熠寒身手了得,也隻能落在氣墊的邊角上。

為了護住孩子,封熠寒更是頭朝地從氣墊上滾了下去,頭部接觸地麵的那一刻,霎時鮮血就染紅了烈日炎炎下滾燙的地麵。

而周亦瑤卻穩穩落在氣墊上,並沒受傷。

看著過往生龍活虎的男人如今變成毫無生氣的模樣,雲舒畫感覺整個胸腔被人掏空了般,裏麵填滿了悲痛和懊惱。

她趴在封熠寒身上,終是克製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驀地,手中緊握的男人手指微不可察地動了動,氧氣罩上男人輕顫的眼睫毛抖了抖,一滴淚悄然從眼角滑落……

同封雲婷一起坐車回到蕭家,全家人都沉默不語。

特別是坐在副駕上的蕭凜深,一夜之間,遭受了雙重打擊,整個身子都佝僂下去。

心愛的女人懷的不是自己的孩子,綁架他的人不僅懷了他的孩子,還差點害死一個無辜的小生命。

他難以想象,如果雲舒畫的孩子出了什麽事,他以後該怎麽麵對雲舒畫?

下了車,他接過行李不再敢多看雲舒畫徑直進了門。

提前請好的月嫂小心翼翼上前來接過孩子。

門口的合歡花紛紛揚揚落下,落在孩童稚嫩的麵龐上,

雲舒畫趕忙伸手撫去寶寶臉上的花,抬頭第一次注意到這棵好似年歲久遠的樹。

封雲婷順著她的視線看著眼前的樹,緩緩走到合歡樹下,摸著樹皮對著樹身上的樹洞虔誠許願:“保佑熠寒快點醒來,他還沒找到心愛的女孩共度餘生,怎麽能就這麽在**躺一輩子呢?”

“媽,你在幹嘛呢?”

雲舒畫垂眸看著封雲婷的舉動很是驚詫。

驀然,她腦中閃過一個畫麵。

灰撲撲蕭條的村口,幾棵高高的大樹即便長滿綠葉也蒙著一層毫無生機的灰色。

隻有一棵滿是粉白相間的合歡花矗立在村口,為那灰暗童年的畫麵增添了一抹色彩。

雲舒畫手指輕輕覆上那個宛如愛心形狀的樹洞,逐漸與兒時記憶中的小樹洞重合。

心裏百感交集。

他們都長大了,樹也長大了,物是人非。

她脫口而出問道:“這是邵齊帶回來的樹嗎?”

“不是,”封雲婷沒深究她為何這樣問,隻是用哀傷的眼神看著她,一字一句回道,“是熠寒小時候從學武的少林寺旁邊一個小村莊移植回來的。”

“他當時十二歲,求我過去收養一個小女孩,可惜後來那個小女孩聽說被人接走了。”

“後來的這二十年,我們都沒見他對任何一個女孩上過心,我想他肯定是喜歡那個女孩吧……”

封雲婷的話如雷貫耳,又如千萬根細密的針般紮進雲舒畫的心中,疼得她呼吸困難。

望著那盛滿秘密的樹洞,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周遭的景象好像一切都緩緩退去,她的世界隻剩下這棵樹,和樹下的大男孩。

紛紛揚揚的花瓣下,男孩的臉隨著花起花落逐漸演變成封熠寒那張刀削斧鑿般的臉。

原來她一直找的男孩,就是她長久以來避之不及的男人。

他從小到大一直都在守護她,可她卻親手推開了他。

眼淚肆虐,如花瓣落地般無聲寂寞。

不遠處頂著封奕澤麵孔的蕭邵齊聽聞了剛才兩人的所有對話。

他知道他守護的秘密和謊言就此被人無情揭開。

可他萬萬沒想到,那個在他心裏住了十幾年的女孩,她心裏住的人竟然是封熠寒!

蕭邵齊後槽牙咬得咯吱直響。

他默默攥緊拳頭,發誓絕不會這麽輕易讓出他的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