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擺放在自己麵前的合同，朱小強落淚了。
這個讓整個審訊隊伍都拿他沒有辦法的硬氣的少年，第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麵哭了出來。
他嚎啕大哭，似乎是想把自己所遭受的不公都發泄出來。
江萊忍不住在心裏歎息了一聲。
說到底，這個年紀還都隻是個孩子。
又過了十分鍾，朱小強才勉強將自己的情緒平息了下來。
他慢慢對江萊說道。
“我在發廊裏麵做洗頭小弟的時候，老板告訴我有一個非常賺錢的生意，問我願不願意去做。”
“我當然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免費的午餐，所以當我收到這份邀請的時候，我也猶豫過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老板告訴我，他隻需要我將某些特定的商品推銷出去，然後他就會給我巨額返利，他還告訴我，我做的工作本質上是和那些銷售沒什麽區別。”
“我信了老板的話，當天就跟他去拿貨了。其實當我看見我們拿的貨物是藥品的時候，我心裏是有些遲疑的。”
“我有個奶奶身體不好，一直在醫院治病，我知道藥品不是普通的貨品，沒有經過醫院的許可，不能亂吃，更不能亂買，於是我連忙拒絕了老板。”
“但是老板卻攬著我的肩膀告訴我沒事……”
隨著朱小強的不斷回憶，他好像又看到了當初的那些事情。
那個時候比現在還要再瘦弱幾分的他，在老板的帶領之下，從一個小貨車上麵拿到了貨品。
“不行，這東西我不能賣，這玩意是藥，是良心嘞！”
朱小強像是扔燙手山芋一樣將手中的這兩個藥罐子扔到了老板的手上。
老板有些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接住朱小強丟過來的藥瓶在手中隨意向上掂量了幾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怕什麽？你不會害怕這東西有毒吧？哈哈哈，放心吧，我可沒這麽蠢。我早就研究明白了，賣假藥最多也就敲詐罪，要是賣毒藥，我下半輩子都別想從牢裏出來了。”
看著朱小強臉上明顯懷疑的表情。
老板二話不說，自己打開了其中一個藥品瓶，從中倒出兩粒藥丸來，當著朱小強的麵塞進了自己的嘴裏，然後吞了下去。
朱小強看著老板吃了藥之後無事發生，原本堅定要拒絕的態度又鬆懈了幾分。
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老板心中就已經清楚朱小強的心裏在想什麽，畢竟老板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誘哄小孩幫他打工的事情，現在再做一遍，可以說是相當的輕車熟路。
“知道這裏麵是什麽東西嗎？”
老板搖了搖自己手中的罐子，一臉神秘的慢慢的說道。
“這裏麵呀，就是最普通的玉米澱粉。”
“放心吃吧，你就算是把那一罐子全部都吃光了，也不會出事的。”
“我知道朱小強你人不錯，覺得幹這種事情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但是小兄弟呀，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你不去賺別人的錢，別人自然會來賺你的錢。與其等著被別人騙，還不如自己去騙別人。”
“而且你可以一口咬定你不知道這是假藥，你這麽說，那些家夥根本拿你沒辦法。”
這句話如果換作是江萊或者是任何一個經受過完整教育的成年人來聽，都會知道老板的這套邏輯完全是悖論。
但是朱小強所受教育有限，根本沒有辨別是非的能力，況且他對這個一向非常照顧自己的老板，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因此朱小強隻是看著藥瓶糾結了一會，最終還是答應老板的要求。
老板馬上開心的笑了起來，炫耀似的跟朱小強說。
“當然為了這東西賣的好一點，我們肯定是要說這裏麵有什麽人參呀，當歸呀，茯苓呀之類的成分，隻有把這個東西說的有價值，才會有人掏錢。”
“實際上這東西是什麽，咱們自己心裏有數就行，拿著吧，我保證這東西吃不死人，絕對不會出任何事。”
老板輕輕的拍了拍朱小強的肩膀。
朱小強拿著這兩瓶藥，在老板的幫助下賣出了他坑蒙拐騙的第一單。
這次交易，從頭到尾隻花了10分鍾。
但是朱小強賣出去的那兩瓶藥，讓他獲得了100元的返利。
朱小強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的紅票子。
平時為了賺到這100元，他得非常辛勞的在理發店工作超過6個小時。
但是現在隻需要動動嘴皮子，就能賺到比辛苦工作多得多的錢。
就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樣，朱小強的嘴越來越甜，膽子也越來越大。
他遊走在各個老人家裏，把死的說成活的，把枯萎的說成是盛放的，隻要能把這東西推銷出去，說再多謊都沒有關係。
朱小強長得好看，年紀又小，那些爺爺奶奶都愛和朱小強說話，也自然都願意從他的手上買東西。
一般來說，朱小強會跟他們說這藥是保健品，但是如果遇到比較缺錢的時候，朱小強也會說這藥能夠救命。
這樣的話說多了，就連朱小強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一個正經的銷售，賣的是正經的藥。
直到有一天，朱小強通過新聞了解到有不少老人因為服用了假藥基礎病發作。
看著新聞主持人一臉嚴肅的科普這是犯罪，他才感到一陣害怕。
因為這是朱小強頭一次認識到自己的那些不經意的行為，自己所撒的那些看上去非常渺小的謊言，可能都會賠上一條人命。
想到這，朱小強害怕的渾身發抖。
他沒上過幾天學，因此也不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信仰者。
他總覺得自己做了這麽多虧心事，早晚有一天那些冤死鬼會找上門來的。
為了贖罪，朱小強開始蹲守在每一個買了他的特效藥的客戶的家旁。
他這麽做一共兩個目的。
一是萬一這個顧客出現急症發作又無藥可吃的情況，自己可以及時撥打120救人。
另外一個是在顧客吃完這些所謂的保健品和藥品之後，朱小強可以及時的提醒顧客，要記得備用正規藥物。
而這次之所以會被抓，也是因為他正蹲在那位哮喘老人的周邊附近。
想到過去的事情。
朱小強一邊說，一邊淚流滿麵。
“我知道這樣做是不好的，但是我實在抵不住**。這個賺錢的方法實在太輕鬆了，我辛辛苦苦一整天，勤勤懇懇一輩子，賺到的錢都可能還不如從事這一行一年賺到的多。”
“我根本抵擋不住這樣的**。於是越陷越深。”
“我可以將我老板的聯係方式以及家庭住址告訴你們，你們可以救救我嗎？”
朱小強有些期待的望著江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