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rty second child
莉莎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麵的一名女性貴族,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的神情、形態,連一絲顫抖都不放過。被盯著的貴族夫人撐著優雅得體的笑容,努力忽視莉莎那近乎吞噬的無禮目光。她很是惴惴不安,努力回想剛剛有沒有失禮的地方,傳言中的女皇殿下的堂姐莉莎一向都是高傲優雅的,怎麽偏偏現在如此失態地瞪著她?第一次,貴族夫人覺得她的禮儀微笑訓練還未過關,她快要撐不住了。
“莉、莉莎小姐,”貴族夫人順著莉莎的目光往下掃視了自己的腹部好幾遍,確定她身上的高級禮服完好無缺,並沒有沾上肮物什麽的,她頂著莉莎那別有意義的目光有些幹巴巴地開口:“被您發現了麽?最近的飲食沒有調理好,那堆起的脂肪快要被人誤認成孕婦了呢,真羨慕莉莎小姐這麽完美的身材……”
莉莎依舊是直勾勾地盯著貴族夫人的腹部,聽到貴族夫人故作打趣的俏皮話和恭維,她終於轉動了她那藍色的眼珠,嬌美的臉漸漸扭曲出一絲猙獰的味道。
“完美?”莉莎走了一步,逼近了對方:“完美?!”
貴族夫人驚嚇地睜大了眼,呆在原地。莉莎極近地貼著貴族夫人,她將手貼在貴族夫人的腹部,另一隻手抓著貴族夫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湛藍的眼珠如同最幽冰的鬼火般燃燒。
“這裏是一片凸起,就像西瓜那玩意兒一樣大。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看到了嗎看到了嗎看到了嗎……!?……沒有?那你摸到了嗎?摸到了嗎?摸到了嗎摸到了嗎摸到——那見鬼的比你所有脂肪加起來還要大的凸起了嗎——!!”
莉莎斯底裏地吼叫,無路可逃的貴族夫人驚恐地被莉莎抓住,被迫地看向、感受著莉莎的腹部——那裏明明什麽都沒有,一片平坦,一如既往的完美曲線。
“莉、莉莎小姐……”麵對貌若瘋狂的莉莎,貴族夫人恐懼得快要哭出來了。
似乎有了發泄,莉莎逐漸平靜下來,就像一支快要燃盡的孤燭,冷卻得將近絕望的死灰。
“嗬嗬嗬……”那個曾經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皇女,放開了擔驚受怕的貴族夫人,用手撫著自己的腹部,在這片空白中慘笑著:“你們看不到‘他’,你們感受不到‘他’,而我很清楚這裏長著一個怎麽樣的玩意兒。為什麽你們看不到呢?為什麽我要看到呢?……嘻嘻……我沒瘋……我沒瘋呢,咯咯……”
在一次模糊不清的宴會後,莉莎就感到不妙了,她似乎生起病來。她開始感到疲倦,時不時地嘔吐,對於以往最熱衷的宴會也打不起太大的精神。最嚴重的是,她的肚子像是吹氣球般地開始鼓起,她甚至能隱隱感受到一種生命的脈搏。如果不是腹部凸起的速度過於驚人,那不知名的病的症狀居然和、和受孕如此相似?!莉莎找來無數的醫療師,他們根本檢查不出來任何問題,隻是建議補充營養修養之類的——有些醫生甚至建議她去吃些精神藥,這是因為——同時也是讓她最為驚慌的——那些醫生、準確來說是所有人都對她那鼓起的肚子視而不見。他們微笑地與她交談,就好像她還是那個高傲完美的皇族,而不是一個挺著大肚子狀若懷孕的女人。
其他人笑著說,你太累了,所以看到了幻覺。她也想說,我太累了,所以這些都是幻覺。
但是腹中生命的鼓動是如此清晰,越來越強大,一步步地逼近著,昭示著“他”的存在。莉莎嚐試過扼殺那令她驚恐的存在,但是,殺不掉殺不掉殺不掉啊——!就算她被折騰得奄奄一息,那腹中的生命卻像是吸食了她所有精血般越發壯大。
“莉莎小姐……”平複了一下慌亂,貴族夫人小心翼翼地開口,話說到一半卻停住了,她的目光越過莉莎看向後方。
莉莎後脖子的寒毛開始立起,她僵硬地回頭,看到一個可愛無比的少年抱著他的兔子,琥珀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她……的肚子。
他——看見了?
這個猜想的事實一瞬間擊中了莉莎,讓她無所適從。
哥特打扮的少年歪著頭,一頂黑色的小禮帽歪歪地掛在他的腦袋上。他咧開了嘴角,那是一個近乎血腥肉食的笑容。紫發的正太不等兩名女士反應過來,便哼著歌謠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星期一(月曜日)出生
星期二(火曜日)……
星期五(金曜日)生子
星期六(土曜日)死亡
星期天(日曜日)饕餮
這就是
莉莎.諾頓.貝爾利克的一生~” (PS:改編自《鵝媽媽的童謠》的《所羅門·格朗迪》)
莉莎呆立在原地,看著那名少年帶著黑暗歌謠消失在光明中,明明陽光是如此溫暖,她卻打了一個冰冷的寒戰。
那是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抵在她的腹部,並將在星期六貫穿她。
於是那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莉莎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木然地跟著那兩個好看得沒有真實感的家夥來到冰冷的、銀色的金屬光澤之中,然後被黑暗吞噬。
她向來不是公主,是祭品。
對與繁育室另一端的死亡與新生,這邊的三個人就顯得冷漠多了。投影電視正打開著,上麵充斥著尖叫和狂熱。那是一個演唱會場,上麵進行演唱的正是現下——確切地來說是整個聯盟有史以來最受歡迎的“斑鳩”。它不是一個組合名,也不是一個人的藝名,而是兩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對龍鳳胎的真實名字。斑為少年,鳩為少女。斑鳩是善於鳴唱的鳥,在基督教中,人們把斑鳩為祭物獻給上帝,以得上帝的喜悅。
投影上的斑鳩在空曠晝亮的舞台上顯得尤其嬌小和鮮明,與那嘹亮蠱惑的歌聲形成強烈對比。那是一對十五歲上下的小人兒,最讓人驚奇的是他們有著一摸一樣的精致臉蛋,一摸一樣的纖細身體,就像一個人在鏡麵兩個完全相同的反射。他們一頭淡藍色的碎發,耳邊整齊的劉海偏長,後麵的頭發被削短,隻露出一隻的眼睛是漂亮的紫羅蘭色,另一隻被白色的醫用眼罩遮住,上麵張狂地畫著一個微笑的骷髏。雙胞胎的臉長得尤其精致,是那種中性的美,完全模糊了性別——如果不是他們各自帶著一邊的眼罩,所有人根本分不清究竟誰是男性的斑、誰是女性的鳩。
斑為雄,鳩為雌。遮住右眼的是斑,遮住左眼的是鳩。所有人都是這樣區分的,傳言中即使是斑鳩的父母也不能區分他們。那些狂熱於斑鳩的人總是以此為信仰,他們說,斑鳩就是斑鳩,誰也不能分開他們,誰也不可以區分他們;他們說,斑鳩的歌,能喚醒他們內心的夢想與**,讓他們再一次振作燃燒起來。這股狂熱卷席了整個聯盟,並且越來越多的人淪陷。
而在冰冷的繁育室中的三人,在那據說能挑起所有**的歌聲中無動於衷。懶惰半垂著眼,不知究竟有看進去多少;暴食啃著爆米花,目光放在那黑壓壓的觀眾上的時間更加長久;隻有色.欲饒有興趣地撐著下巴建議著:“明星好像是一個很好玩的職業呢,我很想去見識一下傳說中的潛規則。”
暴食不置可否,懶惰慵懶地瞥了一眼色.欲。
“玩笑。”色.欲聳肩。“不過這對小東西相當不錯呢,人類偶爾也有出色的家夥。”
懶惰依舊半垂著眼,漫不經心地看著投影上那對宛如複製品的雙胞胎。
空間仿佛在一瞬間靜止,他們極有默契地一同轉頭看向另一邊,那裏,他們的新夥伴已經誕生。懶惰最先起身,向那片黑暗走去。暴食放下了空無一物的雙手,剛想噠噠地跟上去,投影電視突然一片尖叫,引起了暴食的注意。演唱會已經到了高.潮,紫發金眼的正太瞅了一眼投影上的斑鳩,撇了撇嘴角,嘟喃著什麽嗒嗒嗒地跑開了。
“明明隻有一個人呐~”
色.欲挑眉笑了,不緊不慢地走在最後,留下一片孤寂的嘈雜。
等到色.欲趕到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那雙眼睛。那是一雙怎麽樣的眼,冰冷的,銳利的,暴虐的,漠然的,直穿一個人的靈魂將其震駭解剖,好像萬物都無法在那雙眼中具有停留的資格。即使與初代的王者對視,那雙眼睛依舊毫不退縮地直視那片暗紅,帶著顫抖的高傲。色.欲在第一時刻就很清楚地意識到,他與對麵那雙眼睛的主人,性相完全不和。
而這時,懶惰說:色.欲,你帶他。
色.欲看了一眼正蹲在女人屍體旁哼著黑暗歌謠的暴食,還有慵懶地靠著牆壁的懶惰,沉默。
好吧——暴食那家夥一腦袋的食物,懶惰根本就是懶得帶人,而被人類請來的導師所教導的他又是最熟悉人類的,所以一切都堂而皇之不容拒絕麽……色.欲誹謗著,然後認命地對上那雙漠然一切的眼睛。
“我說,”色.欲涼涼的聲音仿若微諷:“如果你不想讓father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把你趕出去的話,你最好遮擋一下你那雙討厭的眼睛。”
胖子翻了一個身,閉上的眼睛被直射過來的光明蒙上一層灼燒的刺目感。他有些困倦和迷惑地睜開了眼,除了那三個人,從來不會有人主動進入到他的房間。胖子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身影正站在窗邊,逐漸對焦的視線發現那是一名金發青年。青年穿著一身筆直的執事服,帶著潔白的手套,正將半透明的窗簾拉開,剛剛驚醒胖子的光就是從被拉開的窗戶之中射進來的。似乎意識到胖子的驚醒,金發青年放下了手中的窗簾,轉過身來。
胖子看著那張臉,混沌的腦中呆呆地反應出一個形容詞:萬能型英俊。青年的金發微微帶點卷意,打理得相當工整。卷發下是一副金邊眼鏡,遮住了那咪咪笑著的眼睛,這讓他看起來顯得斯文和秀氣,又帶著點狐狸式的狡黠。青年沒有懶惰那樣貴公子式的慵懶俊美,也沒有色.欲那種妖媚的漂亮,那種萬能型的英俊,會讓所有人都能從那張臉上找到順眼的地方,男人可以與他稱兄道弟,女人可以為之著迷。
穿著執事服的英俊青年來到床邊微微俯下身子,溫文爾雅地笑著:
“早上好,父親大人。”
胖子呆愣迷茫地看著青年,下意識地回答。
“……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