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ty second child
“請問……你知道阿古……聶駁古在裏麵嗎?”
“覲愛莎夫人,大人並不在裏麵。”
“好的,我知道了……”
聶駁古緊緊背靠門上,聽到愛莎的腳步聲遠去時才漸漸放鬆,失了力氣滑坐下來。
被看到了……被看到了呢……
聶駁古抱著膝蓋,開始發抖。他最近完全不敢麵對愛莎,他甚至連想象貝希莫斯把那件事告訴愛莎、他幼年的同伴該是什麽樣的表情時就已經害怕得宛若死去。他不想要任何人知道他與那些“孩子”們的扭曲關係,尤其是愛莎和貝希莫斯,一個是幼年的同伴,一個是他的兒子。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偏偏被他看到了呢……
呼吸猛地一頓,聶駁古已經反射性地不再想下去。穿著黑袍的蒼白男人疲憊地從地上爬起來,決定去陽台曬下陽光,驅除一下身上的寒意。
午後的陽光並不太刺眼,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聶駁古站在陽台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今天的天氣尤其地好,第一區的綠地非常多,植物這種奢侈的物種隨處可見,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花香,鳥兒在樹上鳴叫,其間隱隱傳來歡笑聲,還有歌聲。
嗯?
聶駁古向下看去,大片大片的樹蔭下,他的孩子們在野餐。
青草上鋪著格子毯,各式各樣的美味食物被淩亂卻不失美感地擺放,暴食正幸福地抓著一塊三明治咬著,紫色的兔子坐在旁邊,脖子上同樣圍了一個兜兜,顯得憨厚無比;色.欲靠著樹根,抵著一片綠葉正認真無比地吹著歌,風將歌聲和色.欲的銀發吹散開來,漂亮得宛如夢幻;傲慢正在削蘋果,銀色的小刀在指尖舞動著,薄薄的皮一圈圈掉落,不多時一個蘋果便削好了,金發的執事微笑地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對麵的貝希莫斯;貝希莫斯坐在他們中央,接過蘋果笑得很是燦爛。空氣中滿滿的是幸福的味道。
聶駁古下意識地用手遮住眼睛。太耀眼了,他想,陽光太耀眼了不是麽?
在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相處得如此好了麽?這次的野餐他這個做父親的完全不知道啊……
心中有些什麽在發酵,滿滿的、漲漲的很是難受。聶駁古皺著眉抓住衣襟,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想,這就是被孩子們忽視的老頭心態吧?
他媽的,老子又不是女人唧唧歪歪個毛。
聶駁古轉身打算離開,卻險先撞上一個女人。
“大人,我來服侍大人了呢。”女人嘴角掛著狐媚的笑容,動作婀娜地舉起手中的盤子:“大人想要嚐嚐果子麽?”
女人很漂亮,聶駁古卻無心欣賞,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被派來幹什麽的,自從上次他難得向他們大喊大叫後,他們真的很聽話地再也沒出現在他麵前。這幾天過得尤其渾噩,不知不覺又快到了那一天,眼前的女人便是黑暗送過來的下一次祭品。
女人見聶駁古沉默不語,轉了轉眼睛,嬌笑地貼了上來,她拾起一枚果子叼在唇上,將自己送上門去。
聶駁古並沒有拒絕,身後的笑聲依舊搖**在風中。
他寂寞了,聶駁古想,他隻是寂寞了。
貝希莫斯慢慢地咬著蘋果,口中滿滿的是甘甜的味道。他聽著色.欲吹著不知名的歌曲,很好聽的旋律,莫名地觸動了他的心弦。微風帶來涼爽的青草氣息,耳朵一陣溫熱,貝希莫斯有些驚嚇地轉過頭去,傲慢正用手撥弄著他的耳際,意識到貝希莫斯的視線後,他對著受驚的少年露出溫柔的微笑。
“請原諒我的逾越,有葉子纏到你的頭發中了。”
金發執事收回手,白淨的手套上躺著一片綠葉。貝希莫斯隻覺得熱量從耳際開始蔓延,被無意觸碰到的地方燙得可怕。他慌亂地轉移視線,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
而這時色.欲停下了吹哨,通過這幾天的相處,貝希莫斯已經充分認識到,阿斯蒙蒂斯並不是想象中那般冷漠,甚至是很好相處的。趁著此機會,貝希莫斯迅速而慌亂地轉移話題。
“剛剛吹的曲子叫什麽名字?”
銀發青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回答:“苦戀。”
貝希莫斯愣住了,為這首曲的名字。苦戀嗎?難怪如此讓他心慟。貝希莫斯有些無法想象,眼前漂亮得不像話的青年會有陷入苦戀的時候,怕是沒有人能拒絕這樣一個美好的人兒吧?即使是他,也無法不對阿斯蒙蒂斯抱有巨大的好感。
色.欲抬起頭,像是在通過層層的樹木看著什麽,被巨大的樹幹襯托著的身軀顯得有些纖細和脆弱,他像是在歎息,帶著無奈和寵溺。
“father……”
貝希莫斯的臉刷地變白了,隨即漲得通紅,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良好的聽力了。無法忘記,那鮮明到刻苦銘心的那一幕。貝希莫斯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的媽媽,在最初的時候他恨不得將那人所作的齪齷完完整整地告訴被蒙在鼓裏的媽媽。但是最初的衝動過後,便是難以啟齒。告訴媽媽?那麽知道這一切的媽媽隻會有兩個選擇,其一去找那個男人攤牌,然後被惱羞成怒的那人趕出來;其二是裝作什麽也沒發生地繼續與那個男人相處下去,既然如此,那為什麽還要媽媽知道這一切並且痛苦呢?
貝希莫斯複雜地看著對麵的傲慢,黑衣執事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以一如既往的溫柔笑容。他很痛苦,並且羞愧,隱瞞這一切的他其實也是那個男人的共犯,因為他真的不想離開這裏,離開眼前的這個人。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男人。貝希莫斯帶著憤恨,帶著不解。為什麽大家都要包庇那個人呢?
貝露賽布布是如此,阿斯蒙蒂斯是如此,路西法……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