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child
天是濛濛的霧,微涼的晨露鋪灑在石板路上,一片灰色當中清晰地傳來“咯噠、咯噠”的腳步聲,清脆的連綿的。黑色風衣的下擺柔軟地滑過石階梯,它實在是太柔滑了,晨露在其上滾了一番,最終不甘地從黑暗上滾落。
黑發的青年垂著眸子在晨霧中走過,清脆的踱步聲在石階的盡頭停止,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座孤零零的墳墓。
懶惰放下了手中的白薔薇,換下枯萎的殘花,修長的指尖細心地將墓碑上的塵土抹去,那溫柔認真的姿態像是在為自己最心愛的情人上妝,不容自己出一點兒差錯。黑發青年近乎虔誠地做完這一切——這對於他來說就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儀式——血色的眼眸映出十字架冰冷的銀光。
“以父之名判決,我有罪。”
四周是灰蒙蒙的一片,為懶惰那過於黑的發和過於白的皮膚添上一份過渡。
“請原諒我的自負。”懶惰低吟著:“父親,我殺死了你。”
詭異的弧度慢慢爬上青年的唇角,邪惡地擴散著,懶惰垂著猩紅的眼愉悅地笑著,那笑容明明很好看再正常不過了,卻讓人森森地感到一股扭曲和瘋狂。
“我終於殺死了你。”
沒有風,潮濕的空氣透著腐朽的氣息,黏濕氣悶得叫人發狂。
“這是一場戰爭,我和父親的戰爭。父親死了,我贏了。”懶惰凝視著墳墓前的十字架,聲音溫柔:“我贏了你,愛莎。”
雪白的薔薇從墓碑上掉落,砸出白色的花瓣,仿佛薔薇在淒慘地流淚。
懶惰閉上眼,他似乎沉浸在過去的美好回憶當中,神情微微帶著緬懷。那一天,懵懵懂懂的父親撞了進來……不管是什麽原因,父親打開了黑暗的空間,主動找上了他,帶著甘甜可口的氣味,於是他被引誘了。
“我為父親織了一個夢,一個甘甜到極致的夢。”魔王掀起眼睫,殷紅中那片強烈的情感無人能對視:“夢的最後,父親說,他愛我們。”
“父親愛我們。”黑發青年低語著,溫柔地殘酷地微笑:“我們愛他……所以,我殺死了他。”
空氣終於不是那種半凝固的狀態,不知從何而來的強風狂暴地撕裂了這片霧靄,黑色的風衣大大展開了它的下擺,危險而具有攻擊性。
“我撕裂了他的懦弱,抽離了他的逃避,榨盡了他的反抗。‘皮肉’、‘骨頭’、‘血液’都沒了,過去的父親就這樣被我殺死。”鮮紅的眸子泛著血光,卻很溫柔:“然後我就可以盡情地享用、並且疼愛新生的父親了。”
——父親,你隻要有我們就夠了。
眼睛隻用看著我們,耳朵隻用傾聽我們的話語,腦中隻用記著我們的影子,什麽也別去在意,純粹地為我們而活著,就好了。
愛莎早已成為墳墓,不能跳出來指責這扭曲的一切。白薔薇的花瓣在風的帶動下一抖一抖,好像連風都為這畸形的黑暗而戰栗。
“你早就意識到結果了,最先看出父親本性的是你。我們每個人都有罪,犯著不同的罪。”魔王愉悅地笑著:“——自私,如果自私也被劃為原罪,父親所代表的原罪便是自私。”
“因為自私,父親永遠不會看上別人;因為自私,父親隻會在意自己;因為自私,父親永遠無法拋棄和他血緣締結的我們。結果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我們是父親的半身,是父親的原罪,他隻會接受我們,隻能接受我們。”
遲到久許的陽光終於劃開霧靄的重重阻攔,照在十字架上卻沒有絲毫溫度。
“我不會來了。”
“咯噠、咯噠”的踱步聲漸漸遠去,隻留下一句低語與霧靄一同消失在陽光下。
“會記掛你的最後一個人,已經‘死’了……”
那是飽含著愉悅、來自深淵充滿褻瀆的暗之低語。
聶駁古看著眼前的黑暗發愣,他這算是死了嗎?
最後記憶中的火光如此鮮明,被火卷席的觸感如此清晰,原來——他死了啊。這是一個很奇異的空間,思維在這空間像是被停止了,隻能回憶,卻不能去思考,一切都洋溢著懶洋洋的氣息,讓人怠倦得不願去多費腦筋。
但是黑暗中隱隱傳來了聲音,聶駁古模模糊糊地聽著,大腦像是壞死了般完全無法理解——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觸,明明那些句子他都聽得懂,但是他完全無法解讀它們,並且在下一秒像是做夢般將它們忘掉。
[懶惰……還真是過分呢。]
[嗚~?]
[居然從father前往第四區就開始寫劇本,把所有人都蒙在‘夢’裏。]
[哎呀呀,其實你早就發現‘真相’了。]
[太明顯了不是麽。如果我說有人能將father從我們身邊帶走,你信麽;有人將father從懶惰身邊帶走,懶惰沒有失控,你信麽?]
[斑不信。][鳩也不信。]
[懶惰太偏心了,我們這邊被壓製得多慘——我居然死在諾亞號的爆炸耶,連爸爸的麵都沒見上一次。]
[在下覺得他很仁慈了,至少他現在解除了你的‘懲罰’,其實在下很想建議他有時候能更加狠心一點……]
[呐呐,爹地為什麽總是想要逃呢?]
[不會了,father不會再跑了。]
[本人有個提議,我們找個鏈子將父親大人拴起來,如何?]
[鳩同意。][斑也同意。]
[手鏈怎麽樣?我覺得憤怒手上那個很不錯喔。]
[……]
[啊,拴起來了。]
[拴起來了~]
[很適合father呢。]
他們一齊露出甜膩的、鮮紅的微笑。
[抓住你了,我們最愛的、父。]
聶駁古勉勉強強地睜開了眼,上一秒他的思緒還停留在那無邊際的黑暗中,下一秒眼前一片光明。
“爸爸?”
聶駁古用手按著自己的額頭坐起來,有什麽光在手際一閃而過。聶駁古將手腕舉在眼前,那是一個銀灰色的鐲子,還沒等他多看幾眼,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爸爸,走吧,都在等你喔。”
抬頭就看見了嫉妒笑得燦爛的臉,一對小酒窩被陽光投射出誘人的陰影。然後他就這樣被拉著向前走,穿過叢叢植物,向主殿中走去——就好像他剛剛隻是在花園打了一個小盹然後回去,如此簡單自然。
朦朦朧朧的熟悉感湧上來,聶駁古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好像、好像在最初,他也是這樣被孩子們引導著,走向一片看不清的未來。
主殿裏麵被黑暗占據,聶駁古站在門口,黑暗與光明的交界之處,凝視著完全的黑。他的對麵是一片罪的國度,懶惰坐在王座之上,慵懶地眯著他那雙血紅的眼眸;暴食抱著他的兔子坐在王座的右扶手,琥珀色的豎瞳閃閃發光,咧著嘴大大地笑著;靠在左扶手邊,吊起的眼勾魂攝魄地瞅向這邊;貪婪雙子待在王座之前,斑屈膝坐著,鳩趴在斑的膝蓋上,像兩隻相互舔毛的小動物;傲慢站在聶駁古對麵右側,執事微微傾斜著他的上半身,溫趣爾雅地笑著迎接他的父親;嫉妒剛剛放下聶駁古的手,扭頭笑得一派天真無邪;聽到聶駁古發出的響聲,原本背靠著王座的一白發青年轉過身來,卻是憤怒,一身白色的長袍,清冷的臉部線條在看到聶駁古的一瞬間變得稍稍柔和了些。黑色簾幕被風吹動,陽光無法穿透,整個主殿就這樣被一片黑暗統帥。
所有原罪對著他們的父微笑,他們在引誘著,引誘父走向屬於他們的黑暗,一同淪陷。
——過來,父——
是錯覺嗎?那聲黑暗的呼喚。是錯覺嗎?那煽動的祈禱。
[我們在天上的父,
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
願你的國降臨,
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們日用的飲食,
今日賜給我們,
免我們的債,
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
不叫我們遇見試探,
救我們脫離凶惡,
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遠。]
前進一步是黑暗,後退一步是光明,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聶駁古不知抱著什麽樣的心態望了一眼身後,那裏陽光一片,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向黑暗。
大門緩緩合上,鎖住那片暗黑的、奢靡的、罪的國度。
作者有話要說:喵嗚~~終於完結了嗷~~~這一章我一直在聽周傑倫的《以父之名》有木有~其實你們看到前半段會以為是BE的吧喵哈哈哈~~~(眾:凸=皿=)咳,好吧其實我一直有暗示的說==0在列拉金與懶惰的戰鬥中也特意展示了懶惰的能力,也有姑娘真相的呢~
希望大家收藏一下俺的專欄吧,以後我還可以為你們生更多的孩子=w=(當然某頹的娃一向是扭曲貨,掩麵)
接下來俺去弄定製,定製裏麵補全、嫉妒、傲慢的河蟹,並且添上貪婪和憤怒的河蟹==0還有數個小劇場和2個番外,其中一個應大家的要求寫3P吧掩麵(8P會死人的喂=-=),姑娘們說說希望看誰和誰的3P,坐等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