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番賜婚大肆宣傳昭告天下,為了這場婚禮很是下了一番功夫。靈玉每天都要進宮反複核實婚禮的流程,還要不斷地練習越國的禮儀,整天同子弘一起早出晚歸,越是臨近越是忙碌。

越國的禮儀比信國的禮儀還要繁瑣許多,靈玉為了不給信國丟臉,每天努力認真的學習著。教導靈玉的李姑姑是宮中有名的嚴厲不近人情,一個動作做得不夠好就要重複數十遍。

舒夫人和晗婷怕靈玉受委屈,雙雙來為靈玉助陣撐腰。不過靈玉聰敏認真倒是沒吃什麽苦頭。

今日的練習完成後,晗婷舉起了茶杯,舒夫人端來了水果,靈玉癱坐在椅子上由小宮女捶著酸疼的腿。

“不用不用,我沒事的,我喝口茶就好了。”靈玉遣開了小宮女接過了晗婷手中的茶碗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舒夫人笑道:“公主學習的再辛苦,心裏怕也是甜的吧。之前我見到殿下問了幾句公主的近況,殿下那一臉甜蜜的樣子呦。”

靈玉嬌嗔道:“舒夫人真是的,就會笑話人,晗婷以後不要和她在一塊兒,當心學了她的油嘴滑舌,惹人厭。”

晗婷卻道:“我倒是覺得舒夫人說的沒錯,我是沒見到殿下,隻瞧靈玉你的一張臉不也是明明白白的寫著甜蜜二字。再說我也沒覺得舒夫人的這張油嘴哪裏惹人厭了。”

靈玉氣道:“敢情你早就拜了她為師了,把她那油嘴滑舌的本事學了個十足十。”

幾個人在一起說說笑笑靈玉也不覺得那麽累了,於是起身告辭道:“好了,我也該回去了,你們也多小心些,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也恐有什麽變數。”

“放心吧,若是有什麽變數我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情妃我也會好好保護好,絕不會讓她再落到敵人手裏了。”舒夫人拍著胸口保證道。

靈玉感激的笑笑。

路旁有柳樹依依款擺,低飛的燕子在柳葉間穿梭飛過,又重回到藍天之中。

西陲的太陽將桔紅色的光刺透天空,盡灑在皇城之中,金黃色的琉璃瓦在夕陽的餘輝中閃耀出耀眼的光芒,搖擺的樹枝和泛著新芽的喬木都被染成了金黃的顏色。

清風涼爽吹起靈玉衣袂上下飛舞。耳邊傳來了腳步聲,靈玉收回遠眺的目光,

看著眼前她此時此刻十分不想見到的人。

“見過三殿下。”

靈玉衝他微微福了福身。

楚天闊攜兩名隨從目不轉睛的從靈玉身邊走過,就仿佛靈玉隻是這路旁的一棵樹抑或是一朵花,在他的眼中靈玉隻是路邊的風景與他毫無關係。

擦肩而過的瞬間靈玉仿佛聽到了他的歎息之聲,那樣的輕微,幾乎讓人無從發察覺。甚至讓靈玉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知道那熟悉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靈玉才鬆了一口氣,為什麽她會那樣的緊張,楚天闊是危險的,懼怕他似乎已經成為了靈玉的一種本能。

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趕來。

“終於趕上了,公主還沒出宮呢,真是太好了。”

靈玉示意他起身免禮,“這位公公有什麽事嗎?”

那小太監擦汗道:“公主,陛下有請。”

靈玉詫異:“陛下?陛下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隻是傳話的。”

皇帝一直是靈玉與楚子弘之間的禁忌話題。

皇帝處心積慮籌劃多年滅掉了信國,靈玉無論如何也無法毫無芥蒂的接受他。

可是也不能否認,那是子弘的親生父親,也是如今天下的主人,靈玉嫁給楚子弘,想要信國的子民在合二為一的新的國度裏能過上和平平等的日子,就必須順從皇帝。

楚子弘體諒靈玉的遭遇和心情,從沒有強迫靈玉接受自己的父親,盡量避免兩人的接觸甚至很少談到他。

皇帝的命令誰敢不從,靈玉隨著傳話的小太監來到了皇帝的書房。

伺候的宮人退下帶上了門,書房裏隻剩皇帝和靈玉兩人。

靈玉行了跪拜之禮,皇帝卻並沒有叫她起身,無奈靈玉隻能在冰涼的地磚上跪著。

靈玉低著頭,上頭時不時的還傳來有意壓低的咳嗽聲。靈玉抬起頭來隻見皇帝兩鬢斑白,臉色泛著病態的灰白,相比較於上一次靈玉見到他的時候,皇帝真的是又蒼老了不少。

皇帝咳嗽了很久,喝了口手邊的參茶才稍稍壓製了些許。

“唉!朕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

“為了天下千千萬萬的子民,還請陛下保重龍體。”靈玉生硬的說。

皇帝也察覺到了她言語中的不情願,卻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

“這是我們•••如果朕沒有記錯大約是第三次見麵了吧?”

“陛下記錯了,這是靈玉第四次見到陛下了。”

“哦?朕怎麽不記得了?”

“也難怪陛下不記得,上一次的見麵,是在信國滅國之後。靈玉作為戰利品被呈給陛下,陛下還打發了靈玉和幾位姐妹去浣衣局工作。”

皇帝點點頭道:“原來是那個時候。從你的話中,朕聽到了怨念。”

“靈玉不敢。”

口中說著不敢,靈玉卻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怨恨,沒想到話語間竟然將真實的感情流露出來。

“恨朕吧?”

靈玉咬著嘴唇,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朕想聽實話。”

靈玉抬頭直視著皇帝的眼睛,皇帝表情嚴肅一雙蒼老的眼中閃著威嚴的光。

“是的。我恨你。如果你不是子弘的父親,我一定會想辦法殺了你。”

皇帝忽然表情一鬆,接著嗬嗬的笑了起來:“好!好啊!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你起來吧。”

靈玉被皇帝笑的一頭的霧水,“我說錯了嗎?你笑什麽?”

“你沒有說錯,因為朕是子弘的父親。這句話證明你是真心愛子弘的,這樣朕就不必擔心你會做出對他不利的事情了。但凡你又一絲的不臣之心,真一定會殺了你,朕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子弘和朕的江山,哪怕是他最愛的人也不行。”

靈玉不禁感到一絲冷意,若是剛剛說錯了話恐怕此時自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隻希望子弘以後不會像陛下這樣冷血無情。”

皇帝批閱了一天的奏折,又和靈玉說了這麽久的話,感到有些累了,斜靠在龍椅上疲憊的道:“不過,不管你有多愛子弘,防人之心不可無,今天真可以昭告天下讓子弘娶你為正妻,可是等日後子弘登基之後,你,不能成為他的皇後。”

靈玉震驚道:“為什麽?”

“為什麽?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你仔細想想就會明白朕的用意。”

“靈玉愚鈍,不能領略聖上的意思。”

“自古帝王最忌外戚專權。信國雖滅可信國的勢力並沒有完全的消失,而你身為信國的公主,那些勢力就會永遠的追隨於你,你若為後,那豈不相當於把刀斧置於他人之手,未來的越國皇帝怎能安睡。”

靈玉確實從未深思過這些事情,經過皇帝的點撥也明白了其中的微妙。

自己雖然死心塌地的跟著子弘,可是隻要莊景承還在,對楚子弘來說就永遠都會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楚子弘和莊景承都是因為靈玉才在一起聯手合作,但是等到楚子弘登上皇位,靈玉安全了以後呢,問題就會不斷地湧現。帝王需要的是絕對的權力,一旦臣子的權力過大就會威脅到帝王。

靈玉相信莊景承是絕對沒有不臣之心,可是楚子弘呢?他憑什麽相信莊景承?他們會相互猜忌相互提防,一旦受到有心人的挑撥,就會釀成大禍。

壓製莊景承的唯一手段就是壓低靈玉分位,抬舉皇後的家族以製衡朝中各方的勢力。

更何況信國是戰敗國,一個亡國的公主怎麽配成為皇後。

靈玉緊緊地握著拳頭指甲深陷在肉裏,印出深深的月牙痕跡。不論怎麽樣她仍是不甘心,不作皇後那就意味著楚子弘的妻子不會是她,以後還會有另一個女子壓在她的頭上,可以光明正大的霸占她的子弘。

“隻要子弘同意,我•••”

“你不用把子弘搬出來,朕要你親自和子弘說,你不會做他的皇後。”皇帝無情的打斷靈玉的話。

靈玉怒視著皇帝,“陛下憑什麽認為,我會心甘情願的放棄皇後之位。”

皇帝緩緩道:“就憑,朕已經查到皇長子的去處了。”

靈玉心中一震,嘴硬道:“那又怎麽樣?”

“朕是老了,可是還沒老到老眼昏花。”皇帝逼視著靈玉,“你以為你們的那些個小動作朕會一無所知。朕問你,清漪的孩子哪去了?”

靈玉啞口無言,皇帝已經查明了真相,再隱瞞已經沒有了意義。

“清漪的孩子是陛下親外孫,希望陛下慈悲能夠放過一個無辜的嬰孩。”

“朕說過,江山不能受到一丁點兒的威脅。朕的慈悲完全取決與你。你且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靈玉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出來的,一路上失魂落魄,是委屈,是不甘。靈玉睜大了眼睛不想讓淚水掉落下來,忍得眼睛都有些發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