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李祖耀從醫院走廊的另一頭跑了過來。不過今天他穿的有點特別,一身深藍色西服外加一件風衣,還戴了頂帽子,很有李二少的感覺。李翰旭可沒心思看兒子,他正擔心與自己患難二十多年的妻子的安慰呢!不料,李祖耀跑過來竟然一把抱住了他。李翰旭可火了,他一把推開李祖耀,罵道:“混賬,你是不是腦子壞了,老實呆著,你娘在裏邊正危險著。”

李祖耀顯得有點失望,站在了一旁,同時他也開始為母親的安危擔心起來。忽然,病房的門開了,陳醫生神色慌張地探出頭,道:“李先生,您夫人難產,情況有些糟糕,需要一個人陪護,給予她鼓勵。”

李祖耀搶先道:“我是她兒子,我去。”隨即被陳醫生帶了進去。

還在傻愣的李翰旭隻有等的份了,他有些懊惱。

“爹!娘怎麽樣了?”正坐長椅上發愣的李翰旭被這一聲驚醒了,他回頭一看竟然是李祖耀,他茫然地問道:“你不是在裏麵嗎?”

李祖耀笑道:“裏麵是我哥,阿慶!”

李翰旭驚訝之餘這才想到剛才,他還沒來得及問李宗慶的情況,隻聽“吱……”一聲,病房門開了。陳醫生笑嘻嘻地走出來,道:“恭喜李先生,是位少爺,母子平安。”

李翰旭和李祖耀疾步進去,妻子杜玉萍正抱著跪在床邊的李宗慶痛哭。李翰旭趕快把剛出生的兒子抱到了妻子麵前,杜玉萍看著眼睛紅紅的丈夫,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李宗慶和李祖耀也在高興地議論著還沒睜眼的三少。看著幸福的一家人,陳醫生也開心地笑了。

李翰旭伺候妻子躺好以後,隨後疑惑地問道:“阿慶,你怎麽回來了!你義父呢?”

李宗慶本是一個流血不流淚的硬漢子,一聽父親這麽問,竟然也濕潤了眼睛,他啜泣道:“袁世凱招各地軍隊回去,是想自立稱帝,我義父和少數幾個將軍反對,結果都被謀害了。在義父一些朋友的幫助下,我才躲過追殺逃了回來。”

李翰旭一拳擊在了床沿,神情肅然,一臉悲憤,道:“這算甚麽世道,好人都不得善終!”然後一家人都陷入了哀傷與沉默中。站在一旁的陳醫生聽得是雲裏霧裏,根本沒明白這一家人在探討甚麽。

過了好一會兒,李翰旭像記起了甚麽一樣,轉身對陳醫生道:“今天我夫人能夠母子平安,全虧陳醫生,太感謝了!”

陳醫生笑著道:“您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李祖耀便把一張支票遞到她手上。陳醫生一看支票直接懵了,因為這出手也太大方了,她可從沒見過這麽多錢,整整五萬!同時她也對李翰旭的身份困惑起來,出手若此闊綽的人在這上海灘少見的很。想到此,陳醫生趕快把支票還給李祖耀,道:“李先生,我接受你的感謝,但這錢我絕對不能要!”

李翰旭道:“陳醫生嫌少了?”

陳醫生推辭道:“不,不,絕對不是,我隻是在做自己應做的,怎麽能收您的錢呢!”

躺在病**的杜玉萍,顯得有些虛弱,卻並沒有睡著,剛才所發生的她都看在眼裏。作為一個

女人,杜玉萍明白陳醫生的心思,遂笑道:“既然這孩子不肯收就算了,不要為難她。”

李翰旭道:“好吧!既然陳醫生不肯收我就不勉強了,以後有甚麽需要幫忙的,就到東方明珠來找我,隻要我李翰旭能做到的決不推辭!”

陳醫生立馬醒悟了,萬萬沒料到眼前竟是上海灘一手遮天的李翰旭,更沒想到他本人如此和藹可親,與傳言中那個殘暴的土匪頭子完全不一樣,遂笑道:“那我就先謝謝李先生的好意,還有我叫陳倩,你們以後叫我名字就行了。”

李宗慶走後,杜玉萍對他日夜思念,為了讓他們有更多獨處的時間,照料杜玉萍的重擔,落在了李宗慶肩上。兼之杜玉萍善良可親,富有卻不擺譜,陳倩一有時間便會來病房陪她聊天,兩人越聊越投機,才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無所不談。李宗慶也很喜歡和純情的陳倩聊天,杜玉萍看得出,兩個年輕人彼此似有好感,為了給二人創造機會,她經常讓李宗慶開車送陳倩回家。

與兒子再次團聚,杜玉萍心情大好,本來脆弱的身體逐漸變得硬朗起來,不到半個月,竟已康複。

出院當天早晨,李祖耀就帶著新雇的司機許文來醫院接母親回家。陳倩一聽杜玉萍要出院也趕來病房送行,看著一臉不舍的她,杜玉萍似有不忍,道:“倩倩,想跟我走不?”

陳倩淺笑道:“這怎麽行?”

杜玉萍又道:“喜歡我家阿慶不?老實說,別怕,有我在。”

陳倩刷一下紅了臉,羞澀難當,低下了頭。

杜玉萍見她已經應允,抱起繈褓中的李三少笑道:“三少,看見沒,娘給你找了個大嫂。”

李宗慶又喜又驚,緊盯著陳倩,等待她的答複,失聲喊道:“娘,這……”

杜玉萍嗔怒道:“這甚麽這,還不如個女孩子。”又對門口竊笑的李祖耀道:“阿耀,咱們走,讓你哥在這等你大嫂下班。”

杜玉萍出院後第三天,即為兒子李宗慶和陳倩主持辦了婚事,兩個年輕人自此便開始了新的生活。

考慮到陳倩工作的醫院離家太遠,怕好事者對她不利,李翰旭就讓她負責李氏的三家銀行;大兒子李宗慶則擔當起了九日碼頭的所有事務,在碼頭訓練保鏢的事也在其職責之內;二兒子李祖耀依舊照看東方明珠。李翰旭則和劉忠在家下棋陪媳婦,落得清閑。

李三少滿月之後,柳菲經常抱著女兒來湊熱鬧,雙方父母同意,還為兩個孩子訂下了娃娃親。從此,東方明珠頂上小孩的哭聲,傳遍了黃浦江兩岸。

時光如梭,六年的時光匆匆而過,李三少六歲了。杜玉萍擔心東方明珠這種環境對孩子的成長不利,便和有歸隱之意的丈夫李翰旭商量同意後,帶著李三少搬回了原來住過的郊區,相隨的仆人隻有劉忠夫婦和司機許文。

說來也巧,李翰旭居住的小院距朱林永的新公寓不過幾百米,兩家人遙相對望,時不時碰頭坐坐。為了和李三少玩耍,朱嫻經常會到李府,暫住也是常有的事。

春暖花開,院子的桃花、杏花正盛,這裏便成了李三少和朱嫻玩耍的樂

園。

一日清早,諸人外出,隻剩下李三少和朱嫻呆在家中。二人正在樹下撿花瓣,不知何時,門口出現了一個道人,作勢進來。

李三少上前道:“你是幹甚麽的?我娘說不能讓外人進來。”

道人問道:“那你娘呢?”

稚嫩的李三少憨憨道:“我娘出去了,家裏就剩我和我老婆。”

道人一臉驚異,瞅了瞅兩個小孩,大笑道:“你們已經……”

李三少鄙夷地瞅了他一眼,道:“真齷齪,把人都想成你了!快說,你幹甚麽的,不說我就放狗了!”

朱嫻疑惑地盯著李三少,暗道:“咱們家哪有狗啊?”李三少用眼神回應道:“嚇唬他的!”

道人看了看擠眉弄眼的兩個小鬼頭,不免生氣,仍假裝和善道:“小朋友,我是一個道士,想在你家化緣。隻要你給我錢,佛祖會保佑你和你的老婆的。”

李三少怒目圓睜,道:“道家甚麽時候開始信奉佛祖了?你個騙子!”

朱嫻附和道:“騙子!騙子!大騙子!”

道士忙改口道:“呸呸呸,瞧我這記性,太上老君會保佑你們的!”

李三少傲慢道:“太上老君的師傅是達摩,這個你知道不?”

道士正色道:“這個當然知道啊!”

李三少惱羞成怒,喝道:“你個大傻蛋!達摩是佛教傳人,太上老君是道教始祖,他們怎麽可能是師徒關係!”

朱嫻道:“傻蛋!傻蛋!大傻蛋!”

道士竟被個孩童愚弄一番,不禁汗顏,眼見行騙無果,遂灰頭土臉地逃走了。

朱嫻望著李三少,眼神中充滿了崇拜之情,道:“三少哥哥,你好厲害哦,甚麽都知道!”

李三少方才所言,皆是從戲院看來的,為了提高自己在“未婚妻”朱嫻心中的形象,他當然不願照實說,道:“那是因為我讀的書多,你以後也要學我,不然會被壞蛋騙的!”

朱嫻信服地點點頭,滿口應允。

李三少神氣十足,自覺天下無敵。忽地望向門口,發覺門口台階上有異樣。他上前撿起來一看,竟然是一本黑白色封麵的書,埋頭翻了翻,竟然一個字都沒有,比他的臉蛋還要白。

朱嫻道:“三少哥哥,這書一定是剛才那個壞蛋掉的,怎麽沒有字?”

李三少道:“騙子的書當然沒字了,一定是他用來騙人的。”

朱嫻道:“壞蛋的東西肯定不好,把它扔了……哦,不對,應該燒了它,不然會害人的。”

李三少認為她說的有道理,表示認同。二人隨即跑進廚房,取出火柴點著了無字書,李三少高興地笑著,有種說不出的自豪感。二人驚奇地發現,那書在火焰中並沒有化為灰燼,而是慢慢地變了顏色。原本黑白色的封麵變成了紅色,裏麵的白色紙張變得焦黃,並且出現了一些字跡和圖形。

當火苗熄滅,李三少拿起書翻了翻,卻根本看不懂,隻覺得書上的圖形挺有意思的,有些男人和女人赤身**,且滿身是黑點。他哪兒知道,那些其實是穴位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