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千金在城牆上一直觀看著這場生死大戰,看的是膽戰心驚、雙股戰戰。

他從未看到過如此讓人恐懼驚悚的惡戰!其實他也並沒有見過什麽真正的惡戰!

可是這次,卻讓他親身經曆了北拒族人抵禦魔族的戰場。

麵對這殺不死的,凶神惡煞且數量如此龐大的魔兵,那不是僅憑著勇氣就能戰勝的!

他見下麵的幾人都在拚命捍衛著防線,不讓魔兵突進一步,讓他由衷地感到自豪。

可眼見著幾人都已經是在勉力支撐,眼看著就要頂不住了。

他見此刻身邊幾人都太遠,而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就幫不上忙。

錢千金心中無比焦慮,到底能怎麽幫助自己人擊退魔兵呢?或者是讓眼看就要支撐不住的能留下一條性命呢?

他搜索枯腸,不停地想著自己看過的兵書陣法,可沒一樣能派上用場。再仔細思考看過的交戰,到底有什麽能起到作用呢?

他看過的真實陣仗不多,他猛地想起了在巴黎曾見過的力大無窮的巨人海德。

對了!海德的變身藥!

對了對了!最後俞灝德就把剩下的兩針藥給了自己!

他忙翻開一直隨身的小包袱,裏麵都是一行人的緊要之物。包括銀錢、證件、心月的藥盒,赫然他就看見了那個鐵盒!

他哆哆嗦嗦地打開,裏麵兩劑黯綠色的藥水就完好無損地擺在裏麵!還有個注射器就在旁邊!

他也不多想了,忙叫道:“誰會用注射器!”

“我會!”答話的是莫沁然,她正在為幫不上忙而心焦,聞聽此言忙答道。

錢千金看著她暗想:這丫頭可真是無所不會呀!

不過他也管不了許多了,趕快就大叫讓周烔撤回來。

那邊周烔聽了話,還在發愣,莫不是錢先生想讓我保命,故意這麽說的?

徐三豹卻叫道:“烔兒,你快回去!”

說罷,大刀一橫為周烔辟開條去路。

“我不走,師父!我不能扔下你自己一人對敵!”

“你這孩子怎麽這般倔強!能留下一條性命總好過兩個都死!”

周烔叫道:“我就是不走!”

這時錢千金又叫道:“不是讓你撤回來,是要讓你有神力殺敵!”

周烔還是當錢千金騙他,眼都快紅了叫道:“我就是要和師父在一起!”

錢千金這回急道:“是讓你能變身成巴黎那個力大無窮的怪物!明不明白!快回來!老徐,你慢慢頂著向後撤,不消多久,強援就來了!”

周烔一聽巴黎怪物,他恍惚間知道。但是他當時還躺在病**,沒有親曆,所以印象不深。

見他還在猶豫,徐三豹罵道:“還不快滾回去!趕快變身來幫老子!”

其實他也沒到巴黎見過什麽怪物,都是聽人說的。

那變身怪物到底多厲害,誰知道?但此刻隻能如此了。

聽師父訓斥,周烔隻能一路撤回去。

等到了城牆上一看,莫沁然正拿著個注射器,見他來了,將針頭插入個盛著黯綠色**的小瓶裏。

周烔一蒙:“就是這個?這怎麽看起來古裏古怪的?”

“都這時候了!還猶豫什麽!你師父的命就在你手裏了!沁然,趕快給他打針!”

莫沁然聽到錢千金叫她沁然,顯然是已經把自己當成一家人了。

她心中一喜,一擼周烔的衣服袖子,一針就打到了胳膊的肌肉上。

周烔眼看著那綠液一點點注射到自己的身體裏,剛開始也驚得臉色發綠。但見注射後無礙,臉色也就如常了。

錢千金道:“脫衣服!”

“脫衣服幹嗎?”

“你要變身,衣服就要被撐破!我們可沒什麽衣服好換,快脫下來!”

周烔見莫沁然在旁邊,頗為不好意思扭捏起來。

莫沁然極為通情達理,拿著槍就回城牆邊了。

周烔不情願地把上衣脫光,而後問道:“這回我可以去幫師父了吧?”

“等著!一會兒變身了再下去!”

周烔也不知道這變身是什麽樣,何時能變身。但現在光著上身,隻得把衣服披著到城牆邊觀戰,而此時戰局已經發生了變化。

少了周烔的徐三豹已經是獨臂難支了,隻好邊打邊往回撤。這一撤,原來的一平戰線就有了個缺口。

可令人奇怪的是,中路和右路的魔兵都跟李白安盛思蕊他們纏鬥著,也不過來。

但自己這方麵的魔兵卻全線壓上,有的此刻已經繞到了徐三豹的側翼。

徐三豹斷喝一聲,猛揮兩刀,將兩旁的魔兵砍倒。

但此時他確實已經快到了強弩之末,本來依著他的性子,是寧可戰死也斷然不會撤退的。但他確實也想看看自己的徒弟變身後,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做師父的能看見弟子的成就,那是一件無比自傲的事情。

他想到此節,便也慢慢地向後撤退。

當然他暫時後撤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實在是不想死在這般醜陋肮髒的對手手裏。

他的回撤帶動了不少魔兵向著城牆方向攻來,如果讓魔兵接近城牆,那整個戰線也就崩潰了。

就這時,城牆上槍響了,上麵的晉先予、秦瀟和莫沁然齊齊開槍。可這步槍子彈打在魔兵身上就像是小孩子用彈丸打大人般,根本起不到作用。

秦瀟氣道:“怎麽辦?這幫鬼東西根本就打不動!打到頭上都沒用!”

莫沁然微思了一下,馬上從旁邊抄起一杆獵槍,那正是凱特送給秦瀟的溫徹斯特M1895霰彈槍。

她問道:“這槍子彈呢?”

秦瀟忙翻找起來,邊找邊說:“還是沁然機變!知道這槍威力大!這兒呢,不過隻有十幾發彈藥!”

莫沁然不答話,接過子彈迅速填彈,上膛瞄準,對著一個魔兵的腳就來了一槍。

就見這魔兵的一隻腳被轟了個血窟窿,頓時倒地,難以行進。

秦瀟叫好道:“真是好槍法!好辦法!讓他們走不了!拖慢他們的速度!”

他笑盈盈地看向莫沁然,卻見她熟練地將這杆槍後壓回環上膛,再次舉起瞄準。

秦瀟心中一奇:這槍在歐洲都是新式武器,要像查理那樣的人家才有!這槍上膛不同於一般步槍獵槍,沒用過的都不會!一路上這槍都跟義父他們在一起,我們也沒用過。而且我也根本沒教過沁然上膛呀!她怎麽會用得如此熟練呢?

但這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逝,馬上大家的目光又轉移到了魔兵身上。

這時晉先予琢磨出一個方法,就是用步槍連射攻擊魔兵諸如脖子、腳脖等薄弱地方,也可以起到效果。

秦瀟試下來,果然有效。就這樣,三杆槍在盡最大可能拖慢魔兵上攻的速度。

可最要命的是,本就彈藥有限,如此一來消耗更大。饒是三人都槍法如神,百發百中,彈藥仍不免馬上就要耗盡。

錢千金一邊看著周烔身體的變化,一邊留意著山上熔爐的動靜。那邊雖然有大量人手在忙碌,但卻不見有銅水熔出。

看著徐三豹在那裏拚命地揮舞著巨刀,一下比一下沉重,一次比一次緩慢。他的心就像是堵在了嗓子眼,憋悶得十分難受,想喊卻又喊不出來。

徐三豹此時已是強弩之末,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時選了這快兩百斤的巨刀。

威風是威風了,可重也真是太重了,此刻才明白什麽戰場上“一寸長一寸強,一斤重一份力”都是扯淡!真的交戰,麵對數不清的強敵時,隻有能長久經用,而且能長久用得動的兵刃才是至理!

現在他覺得當初應該選那把女人孩子用的劍了!要是那樣,自己還能再多撐個一時半刻!

不過現在也是來不及了,他感覺自己再揮幾下巨刀就要脫手了。

唉!不甘心呀!徐三豹想著,還沒見到徒兒揚威,還沒見到心月痊愈,還沒見到大清亡國,就這樣死了?

當然他最不舍的就是沒能跟老友再扯扯閑淡,告訴他要早日娶個媳婦,叮囑他要這個那個。

不過看起來都晚了。他見兩個魔兵正在他右側要繞過去,狠狠咬牙猛地一刀就揮了過去。

可這回一個魔兵伸手臂一擋,他的巨刀竟沒砍下去!而且他的刀還被對方的巨刀一扳,再也握不住了,眼見著巨刀向空中飛去。

他再吃驚地看著那魔兵手臂,隻見這是一條人的手臂,上麵套著臂甲。

難怪砍不下去,原來是北拒族戰士的手臂,上麵還有盔甲!

雖然明白了這個,但也晚了,他眼見著那條手臂就向自己劈來。

到了這時他已經是雙臂麻透,再也舉不起來了。

他隻是想著:能死在人的手臂下,怎麽說也好過死在魔兵的爪下吧!

就在他將要閉眼等死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地麵猛地震了幾下。隨後他就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巨物抓住一般,身子憑空而起。

徐三豹身在空中,看著地下剛才抓向自己的魔兵正抬著頭,傻看著自己的方向。

他暗暗噓了口氣道:好險!差點沒命!

但隨即就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他往身周一摸一看,原來自己竟然是被一隻巨手抓到了空中!

他還沒來得及掙紮回頭,那巨手就將他平穩地送到了城牆邊上,而後手一鬆,將他放到地上。等他抬頭看這手的主人,眼睛都瞪了出來,差點都合不上!

隻見那是個比先聖還要高大許多的巨人!這巨人**著上身,渾身疙裏疙瘩的虯肌像要炸開一般!

巨人一回頭看了自己一眼,那小平頭下鼓脹著凶蠻的臉上,似乎還有一絲稚氣,而那麵容隱約還有著周烔的模樣。

他不禁回頭看向錢千金,隻見對方點頭道:“這就是周烔注射了變身藥的效果!”

他再回頭,隻見洪荒巨人般的周烔已經衝入魔兵陣營,他如鋼鐵巨獸入無人之境般,但凡擋在眼前者一律被撞飛。

就見他隨手抓起個魔兵,那醜鬼還拿什麽往他身上紮,可他像刀槍不入一樣不為所動。他兩手抓住魔兵的兩腳,隨手一撕,魔兵頓時被撕成兩半,下水稀裏嘩啦落了一地。那場景就如撕雞一般,隻是過程卻極為惡心恐怖。

就見他開始左衝右撞,被他撈起的魔兵不是被撕成兩半,就是被遠遠地拋飛。

巨人般周烔的現身,使得戰場上的局麵立刻轉折。

原本都在苦苦支撐的三路防守人馬,得此強援,立刻都是精神大振。

一時間李白安是左右飛舞,又連砍數魔頭顱,而羽澄的神箭也沒閑著,緊跟著就把懸飛在空中的頭顱射飛。

那邊盛思蕊仍然是如毫無知覺的殺魔機器般,根本不為所動,隻是光刃閃過,肉塊橫飛。

而一旁的明墉雖然看到如此強援,但出於邊上這位實在過於狠辣,必須打起萬分精神狂舞殘劍。

由於巨人周烔的參戰,一時間魔兵竟被幾人壓製得向後收縮了一點兒,而眾人竟也收複了最初的戰線。

徐三豹在後麵見此情景,不禁大聲叫好道:“這太帶勁兒了!烔兒這小子可是厲害大發了!”

錢千金卻道:“什麽厲害大發?他現在自己可能正迷糊著呢?”

“這是什麽話?”徐三豹疑惑。

“你是沒看他正在變身那會兒,完全就是隻剩下一點兒理性的瘋魔!”

“可他還去救了我呀!”

“那就是說你這個師父,也在他殘存的一點兒理性之中!”

聽到此處,徐三豹仿佛深受感動,他擦了把眼睛道:“真是個好徒兒呀!我此生無憾了!”

隨即他轉頭對錢千金道:“這藥還有沒有?給我也來上一針!我怎能看著徒兒單身作戰!”

誰知錢千金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道:“不行!”

“為什麽?”徐三豹瞪開了環眼。

“這藥對各人的效力如何很難說,而且不受控的程度也很難說!到時你要是挨上一針,發狂了怎辦?”

“那你怎麽給烔兒打了?”

“那是形勢危急,不得已而已!現在形勢稍緩,就不要再冒險了!”

“你這個……”徐三豹剛想罵他,可覺得他說得也有點兒道理,就住嘴了。

錢千金又道:“況且誰知道這藥有什麽副作用?烔兒還年輕,可以慢慢消化。你呢?都經過半輩子了,難道想有何不測?”

徐三豹聽出他話中關心的味道,滿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了。

這時戰場上的局麵又發生了變化,就見盛思蕊拳甲上的光刃已經漸漸縮短,眼見著也就隻有一尺多了。

而明墉舞劍的速度是越來越慢,幾乎都快連不成招了。

城牆上幾人都是心急,知道此二人這一路是殺得最狠最厲的,但也定是消耗最大的。

盛思蕊拳甲光刃什麽原理他們都不知道,但眼見著光刃在縮短,也知道她的功力快耗盡了。

其實李白安也從瞥眼間看到了此景,可他的消耗也是甚巨,加上自己這一路魔兵眾多,衝擊不休,根本就無暇旁顧。

這時身後的羽澄喊道:“我隻剩三支箭了!”

李白安心驚,眼看著己方就要耗盡,這可怎麽繼續下去?

再看巨人版周烔那邊,他也從最初的神勇狀態漸漸平複下來,陷入了被魔兵圍困的境地。

錢千金在上麵是又奇又急道:“怎麽巴黎那小子變身能撐上好久,烔兒怎麽這一陣就弱下來了呢?”

卻聽莫沁然突然道:“這藥效肯定是根據能量消耗來的!消耗得越大,藥效發揮得就越短!你看周烔師兄一人已經連扔帶撕了上百魔兵,恐怕藥效也快耗盡了!”

秦瀟卻奇道:“沁然,你也沒見過怪物變身,怎會知道得這麽清楚呢?”

莫沁然卻淡淡說:“常理推斷罷了!”說罷仍繼續端槍瞄準。

錢千金可是急壞了,眼見著剛剛有些轉機的戰局,瞬間又要逆轉回去,他怎能不急?

這變身藥是他急中生變想起來的,也是眾人最後的法寶。如果再不頂用,那……難道要被迫讓老友用上最後一劑?

他急得左顧右盼,山上雖人聲鼎沸,卻依然不見銅水流出。

他暗罵:這先古族人也實在是太慢了!這麽久都沒能熔煉出銅汁!真不知道這效率怎會如此低下!

其實他也有點兒錯怪了先古族人,從他們開始正麵對抗魔族到現在,如果按秘境裏的時間來說,也就過了不到一刻,剛剛就半小時。是因為戰況太過慘烈,讓大家產生了時間飛逝的錯覺。

不過錢千金心裏還有個問題:為何那金甲巨人騎還不出現?如果他們隻是防守入口,那現在裏麵可是生死存亡之際!無論如何也該來助陣了!那怎麽……

不過他急也是沒用,既不能左右戰局,又不能解決問題,隻能是幹上火。

這時眼見著遠處被破掉封印的洞口處,已經不再有魔兵湧出,錢千金倒是稍微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