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七章 傷信

舒在藍家都沒住到三天,蘇韓青就找上門來了。也哪個泄露的消息,她可是偷偷摸摸進藍家的,馬車都是繞開宣家而行。上回離開的時候,她留了封信給蘇韓青,說自己要去探查身世的秘密,一個月返家,要他不要擔心。現在離一個月還有七天呢,他要是來責問,她就拿這個來搪塞,說住在藍家是為繼續調查身世。

蘇韓青怒氣衝衝的跑進來,劈頭就問,“你去查身世有什麽好隱瞞的,非要自己走了留信解釋,不能當麵講麽?你根本是故意,就是不想帶上我這個爹是吧?”

“沒有啊,我怎麽會不想帶上爹你呢。”蘇舒挽住蘇韓青的手臂搖著,“這點小事就不用麻煩你了,不然就是殺雞用牛刀。告訴你吧,我也就是去了廣平一趟,娘親以前有個貼身丫環叫彎月,她現在在廣平,我就去問了一些問題。”

蘇韓青哼了一聲,“走得那麽急,誰信你這的話!你這丫頭根本不把我這個爹放在眼裏,罷了罷了,你住藍家好了,我這就回福安村,以後咱們永不再見!”

蘇舒急了,扯著他的袖子不放開,嘴裏叫道,“爹,你怎麽不講道理。”

“我不講,還是你不講?說什麽調查身世,怎麽連師弟也不知道你去哪裏的?”他眯著眼,心裏火死了,蘇舒是他看著長大的,結果越大越不乖。她瞞著他也便罷了,可她現在是別人的娘子,怎麽還能隨隨便便就離家出走?這段日子,宣瀟地憔悴他看在眼裏,心裏也怪蘇舒地不懂事,他作為爹還是必須承擔一部分責任的。

“你不懂。”蘇舒也委屈,可是她怎麽能把宣瀟的事告訴蘇韓青呢?她扁著嘴道,“我這麽做有我自己的理由,爹,不是我故意如此,而是我實在沒辦法。”

蘇韓青歎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偏袒自己人,看到蘇舒的可憐樣子他又心軟,“那你倒是說說,到底有什麽難處你要這麽做。是師弟得罪你了?還是宣家煩心事太多,你要出去散心?這些都是可以找我商量商量的,你不聲不響這麽走,就是不對。”

蘇舒沉默,半晌搖搖頭,“我暫時不想說。”

蘇韓青看她為難,又想責備又有點擔心,後來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她道,“師弟有封信叫我帶給你,是不是你們吵架了?要是他不對,你盡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去出氣,幹什麽動不動就出遠門?”

蘇舒沒說話。接過那封信。心想。宣瀟為什麽會寫信給她?他會寫些什麽。他也知道她住在藍家了。難道是叫她回去麽?還是要跟她討論如何處理他們三個人之間地問題?

她拿著信。好多想法在腦中一晃而過。竟呆住了。

“打開看吧。師弟給我這封信地時候。表情有點古怪。”蘇韓青識趣地退後幾步。沒打算跟蘇舒一起看信中地內容。

被蘇韓青這麽一說。不知怎麽地。蘇舒忽然覺得這封信有千斤重似地。她深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把信打開。

內容為。“立書人宣瀟。係大黎明城人。一年前聘藍蘇舒為妻。豈料其過門後。多有過失。正合七出之條。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願退回本宗。聽憑改嫁。絕無異言。休書是實!”下麵是日期和手掌為記。

蘇舒腦中一片空白。隻覺天旋地轉。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休書,竟然是休書麽!

蘇韓青衝上來扶住她,焦急的問道,“蘇舒,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快,坐下。”他拉住一臉茫然的蘇舒,把她按在椅子上。

“信裏說什麽了?”他低頭看看蘇舒手裏抓緊地那封信,已經被她的手指直接戳出洞來。她地指關節雪白,可見用力之猛!

蘇舒無法思考,腦海裏隻有“休書”兩個字不停的盤旋,她就像站在一個好大的漩渦旁邊,隨時都有被淹沒的可能。她後退著,逃跑著,驚叫著,恐慌著,可是漩渦越來越大,那中央是個好深好黑的洞,她是要被卷進那個洞裏麽?

不,不要……她拚命的逃,可是漩渦追上來,卷住她地雙腿,卷住她的身體,那無比冰冷地水直往她頭上臉上潑著,她快要無法呼吸,像條瀕臨死亡的魚一樣,無力地張著嘴。

蘇韓青一搭她的脈搏,發現她體內真氣非常混亂,不止真氣,心跳也不正常,而臉上表情卻出奇地平靜,隻是太平靜了,咋一看以為她是睜著眼睛在睡覺。他忙輸了點真氣進去,再在她後背一陣輕拍,嘴角道,“快醒來,蘇舒!”

”蘇舒猛然驚醒,在那個大漩渦快要淹沒她的時候,了。可是臉上冰冷的感覺猶在,一摸,兩行淚順著就流下來,打濕了自己的手指。

閥門一旦打開,隨著眼淚的流淌,她的感官又開始恢複知覺,隻覺得自己的心發痛發酸的讓人無法忍受,恨不得把手伸進胸膛,擠壓它,揉摸它,好像這樣才能覺得舒服一點。

她的樣子把蘇韓青嚇壞了,一個勁的問她怎麽了。後來見她還是沉默,他隻好搶走她手裏的信。

他推測的沒錯的話,應該都是這封信惹的禍!

後果可想而出,蘇韓青暴跳如雷,簡直換了個人似的,指著信吼道,“什麽叫多有過失,什麽叫犯了七出之條?你哪裏有做過這些錯事了?宣瀟這死小子,活的不耐煩了。蘇舒,走,我非得讓他道歉不可,讓他把休書給我收回去!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我當初就不應該同意……”他忽然想起他知道這門婚事的時候,蘇舒已經嫁了,更加來火,瞪著蘇舒道,“你當初就不應該嫁他,他占了便宜還這樣對你?走,現在就去宣家!”

“我不去。”蘇舒蒼白著臉說道。

“幹什麽不去?這是休書,他無緣無故休你,我怎麽能答應!”蘇韓青把蘇舒從椅子上拉起來,就往外拖。

“我不去!”蘇舒忽然大聲吼道,“他反正跟別人有孩子了,我去幹什麽?休了最好,他們去做夫妻,我正好不用煩了!”

“什麽?”蘇韓青看鬼一樣看著蘇舒,“師弟他,他跟別人有孩子?跟誰?這怎麽可能!”

“跟謝雨華,他親口承認的。”蘇舒聲音又低下來,“就是四娘被殺那次,他們兩人在外麵的那段日子發生的。”

“豈有此理!”蘇韓青臉都青了,“我要去宰了他!”

這會輪到蘇舒拉他了,她用盡全力的抱住蘇韓青的手臂,“爹,你不要去。他們有孩子是既定事實,現在去了又怎麽樣?你真要殺他不成麽?那是要償命的呀!你殺人之後去逃亡,那我呢?你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不管了?”

蘇韓青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麵整個裂成兩半,轟然塌下。

“既然他真的要休我,那就休吧。”蘇舒神色疲憊,再也沒有力氣多想,把臉貼在蘇韓青胸前蹭了蹭,“沒有相公,我還有爹啊,他對我不好,我沒有必要再回頭跟他,不是麽?爹,我很累,我想進去睡一覺。”

蘇韓青心裏極痛,他怎麽可能看不出蘇舒的傷心,看不出她的悲哀呢?可是她卻一直在壓抑,連眼淚都舍不得多流。他是她的爹呀,有什麽人還能比他更加可以依靠?歎了一口氣,伸手摸摸蘇舒的頭發,他輕聲道,“那你進去睡吧,我就在外麵。”

蘇舒乖巧的點點頭,離開蘇韓青的懷抱。

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蘇韓青無力的坐下。這真是人力無法解決的事情,蘇舒說的對,就算他把宣瀟揍一頓又怎樣?能減輕蘇舒的痛苦麽?能複原他們之間的感情麽?不能,都不能。

他冷靜下來之後,心頭又開始有疑惑。他也是住在宣家的,宣瀟對蘇舒的愛寵,宣家無人不知。他也親眼看見他對蘇舒的體貼和包容,怎麽短短時間,就忽然全變了呢?他居然狠得下心來休掉蘇舒?休書啊!一紙就斷絕兩人的關係,他這個師弟當真是真心要這麽做?他越想越覺得不對,於是決定要去找宣瀟談一談。

而臥房裏,蘇舒卻跟蘇韓青的想法完全不一樣。她被這封信徹底的冷了心,她不信宣瀟是被人強迫寫的,這字跡也不是假冒的,她平時看慣了他練字。最重要的是,這信是宣瀟親手交到蘇韓青手裏的!

這意味著什麽?意外著宣瀟很清楚的明白,這休書就是要給她蘇舒看的!

既然他一心要休她,那她還有什麽好想?心痛過傷過就算了,她不要去想這封信背後的意義,倘若宣瀟無心於此,他一定會給蘇韓青提示。可是他沒有,他鐵了心的要休她!

你既無心我便休,哈……宣瀟啊宣瀟,你在休書上寫下這些話的時候,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情?蘇舒站在窗前,看著秋日下荒蕪的花園,枯萎一片。花期一過,終究是蕭索……

情到濃時情轉薄,可是,眼淚為什麽還是止不住。

宣瀟,難道我還在對你有期待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