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冤不冤

從徐府出來,朱月暖隨意的找了個借口和家裏人交待了一下,把鋪子托給了楚二炳,帶上簡單的行李,雇了一匹馬,日夜兼程趕到了禹洋府。

“此事……是真的。”

禹洋府後衙的書房裏,徐鳴蟾細細的看過手裏的東西,抬頭看向麵前站著的朱月暖,頗為沉重的點頭。

朱月暖身上還背著小包裹,五天四夜的奔波,她那一襲紅衣已不複最初的新亮,發髻微亂,臉色也帶著難以掩蓋的疲憊。

“是真?”聽到徐鳴蟾的話,她頓時鎖了雙眉,反駁道,“不可以,誰都可能作弊,隻是禹知,決不可能。”

“昨日,我已收到京都傳來的快訊。”徐鳴蟾歎氣,拿起手邊的一個朱漆竹筒,從裏麵倒出一卷布帛,遞給了朱月暖,“你瞧瞧,六閣加印,豈能有假?”

朱月暖立即上前接過,抖開,果然,先入目的便是角下那鮮紅明亮的一串大印,再看內容。

一堆表示皇帝震怒的描述之後,寫道:主考官烏為正勾結學子,科考舞弊,震驚龍顏,特,烏為正與一應涉案學子全部押入天牢……

朱月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她抬頭,看著徐鳴蟾問:“叔父,這個主考官烏大人是什麽人?”

“禮部左侍郎烏為正,禹洋府潯程縣人氏,清貧學子出身,素來清廉。”徐鳴蟾並沒有多說,隻是介紹了一下烏為正的家世。

“所以,他是屬於清流中立人士?”朱月暖卻順著他的話接道,“所以,他被人推到了台前。成了犧牲品,所以,這是場陰謀,禹知他們隻是倒黴,才踏進了那泥沼?”

“可惜,你不是男兒……”徐鳴蟾讚賞的看著朱月暖,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叔父。現在要怎麽辦?”朱月暖著急的看著徐鳴蟾。“難道,讓禹知他們就這樣……科考舞弊,前朝有例。那可是死罪啊!禹知他不可能做那樣的事,他是被冤枉的。”

“月暖,你先說說,自從禹知考上案首。可有人不遺餘力的拉攏他?”徐鳴蟾揮了揮手示意,起身轉出了書案。問道。

“……”朱月暖皺著眉,片刻,應道,“有。軟硬兼施,甚至,禍及家人。”

“哦?”徐鳴蟾停住腳步。背著手等著下文,“說來聽聽。”

朱月暖將楚家發生的種種事一一細說。

“康子牧?”徐鳴蟾聽罷。恍然,“這便是了。”

“是他們動的手?”朱月暖的目光追隨著。

“他們……”徐鳴蟾長歎,在書房裏慢慢的踱步,說道,“當今太子雖然已立有十數載,但,太子行事剛愎,朝中百官素有不滿,康太師身為太子太師,自然是與太子綁於一係,這些年來,忠心耿耿,為了穩固太子地位,手段更是層出不窮,他們素來的做法,就是拉擾,而不能為其所用者,下場便隻有一個,毀之……”

“之前,我舅公倒是提及過,讓我們遠離康子牧,可沒想到,他們居然這樣膽大。”朱月暖憤慨不已。

“朱將軍心中隻有聖上,為人又最是耿直,為太子之事,已屢次與康太師站在了對立麵上。”徐鳴蟾點了點頭,“或許,這次朱將軍回家認親也被他們知曉了,所以,禹知等人便被順勢拖入了局中,他們無法拉擾,自然也不可能任其歸入朱將軍翼下了。”

“求叔父援手搭救。”朱月暖聽到這兒,已按捺不住,腳步一旋,順勢跪下在徐鳴蟾身後,“禹知不能出事。”

“快起來。”徐鳴蟾聞聲,忙轉身扶起她,歎道,“月暖,禹知是你的夫君,我若有辦法,豈能不救?隻是,我不過是外放的知府,不在京中,實在有心無力啊。”

“叔父,難道就隻能看著他等死嗎?”朱月暖眼眶一紅。

“辦法……不是沒有,但行不行,卻未可知。”徐鳴蟾想了想,說道,“而且,很有可能你努力,也是同一結果。”

“總好過坐以待斃!”朱月暖忙問,“求叔父指點迷津。”

“近年來,雨水漸多,天文館學士還預測年內雨水眾多,各地很可能出現澇災旱災的可能,所以,聖上正準備大興水利,讓各府各縣修堤築壩,以防災情,我們禹洋府地處東海之濱,江河縱橫,更是防護的重中之重。”徐鳴蟾抬起手掌做了個手勢,說道,“你若有辦法,針對此事立下奇功,我便能上奏聖上,再加上朱將軍等人,或許,還能保下禹知一命。”

“這……要怎麽做?”朱月暖頓時愣住。

“水利農事,素來是朝廷所重視的大事,月暖,能不能救下禹知,全靠你了。”徐鳴蟾看著她又一次喟然長歎,“叔父身為禹洋知府,有許多事,有心無力,我也隻能說這麽多,你還是趕緊尋你小舅共討計謀,隻要你們做出能改善水利的好計策,我才能為你做後麵的事,你可聽明白了?”

“明白。”朱月暖看著徐鳴蟾認真的目光,突然鎮定了下來,重重的點頭。

“一路辛苦,今晚便住下吧,養足精神,明兒再回去。”徐鳴蟾憐惜的拍了拍朱月暖的肩,“我這兒還有幾樣東西要捎給你爹,明兒一起帶回去。”

“我還是現在就回……”朱月暖搖頭。

徐鳴蟾卻打斷了她的話:“聽叔父的,今晚好好歇息,一會兒,我再給你抄一份禹洋府的江河圖,你也好因地製宜。”

“好。”朱月暖一聽,一口應下。

禹洋府的後衙有些老舊,隻住著徐鳴蟾一家四口以及五六個家丁老仆。

朱月暖來這兒住過幾次,和徐夫人也極熟,所以也並不拘束,打過招呼,就直接去了客房洗漱歇息。

一沾床。她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日上三竿,朱月暖迅速起身,收拾完畢就去找徐鳴蟾。

“月暖。”來尋她的卻是徐夫人,“你叔父一早出門去了,喏,他留了東西。說是你要用的。”

“謝謝嬸娘。”朱月暖接了。扒開包裹布瞧了瞧,裏麵是厚厚的一疊紙,忙又包了起來。衝徐夫人說道,“嬸娘,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您。”

“你這孩子。急什麽呢?”徐夫人驚訝的看著朱月暖跑進房間,跟了幾步。又見她跑了出來,忙問道。

“人命關天的大事。”朱月暖拋下一句,飛快的往外跑。

“好歹先吃口飯呀。”徐夫人錯愕的看著空空的院門喊了一句。

朱月暖已經到了外麵,找到了她的馬。隔著門應了一句:“不用啦~”

依然是馬不停蹄、日夜兼程。

回到攬桂鎮時,已是入夜。

朱月暖匆匆歸還了馬匹,回到楚記鐵鋪。應門的是楚二炳。

看到朱月暖,楚二炳頓時一愣。眼睛落在她身上,一番打量,疑惑的問:“出什麽事了?”

“這些天,家裏可有什麽人來過?”朱月暖瞧了瞧布簾,壓低聲音問。

“每天不就是這些熱心過度的親朋好友麽。”楚二炳重新關上門,瞧著她,又問,“你怎麽出去十天瘦了這麽多?”

“沒什麽,趕路急了些,沒歇好。”朱月暖搖了搖頭,抱著包裹往院子裏走。

楚重錘正在收拾餘下的料,李玉娘在井台邊打水。

“公爹,婆婆。”朱月暖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打了個招呼。

“大兒媳婦回來了?”楚重錘笑著問,“生意還順利嗎?”

“……”朱月暖微怔,點了點頭,“還好。”

“月暖,如今桐兒也出息了,你身為他的妻子,生意上的事,能不出麵還是別出麵了,免得招人閑話。”李玉娘有些不滿,不過語氣倒是緩和。

“是。”朱月暖瞧了瞧李玉娘,微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變成了一個字。

“大兒媳婦也是為了桐兒。”楚重錘幫腔了一句,轉頭衝朱月暖說道,“吃過飯了沒?灶上還有熱水,先去洗洗,二炳,幫你嫂嫂做碗麵。”

“還是我去吧。”李玉娘聞言,放下手中的桶往廚房去了。

朱月暖看著他們,忽的側了頭,往書房走去。

楚二炳見狀,送上油燈。

“嫂嫂,有什麽為難的事,說出來一家人也好商量著出出主意。”放下油燈,楚二炳並沒有立即出去,而且抬頭看向朱月暖。

“沒什麽事兒。”朱月暖搖了搖頭,將包裹放在書案上。

“不可能。”楚二炳卻肯定的說道,“如果沒事,你不會一走就是十天,甚至連姻嬸都不知你的去向。上一次,你瞞著家裏人出去,是知道哥有危險,這一次……哥出事了嗎?”

朱月暖的手頓了頓,半晌,緩緩抬頭看向他,嚴肅的問:“你都聽說了什麽?”

“我什麽也沒聽說。”楚二炳搖了搖頭,回望,“我是猜的,生意上的事,你一直都是交給悅茶和那個鳳離的,姻叔姻嬸也無恙,而且也未聽說朱家、楊家有何異樣,而嫂嫂你,一去十日,如今回來又是這等模樣,那麽,答案便隻有一個:你出門,必與哥有關。”

朱月暖頓時沉默。

“嫂嫂,哥到底出了什麽事?”楚二炳很認真的問。

“告訴你,你能瞞住公爹和婆婆嗎?”朱月暖歎了口氣,說道,“我怕二老會受不住……”

“他……出什麽大事了?”楚二炳頓時瞪大了眼睛,說罷又忙補上一句,“我絕不告訴任何人。”

“你哥他……被關入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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