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鼓惑

朱月暖獨自出了縣衙,來到了城門邊沿。

多年的摧殘,砦門縣的城牆已然成了虛設,隻斷斷續續的幾道還能證明這曾經是座城。

花了一個時辰,朱月暖順著城牆的痕跡繞了一圈,才回到街上,準備回縣衙。

“朱護衛。”半路上,烏老漢從一小酒館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烏老伯,原來您在這兒。”朱月暖忙招呼,“那日一忙也未曾招呼您,抱歉的很。”

“老漢有去處。”烏老漢擺了擺,手裏還抱著一個酒萌蘆,打了個酒嗝,他才說道,“老漢想問問朱護衛,楚大人可有什麽安排?”

“不知烏老伯指的是?”朱月暖謹慎的問。

“自然是砦門縣裏這些鄉親們的事。”烏老漢手指一掃街麵上,“你們抓了那陀的人,他們肯定會來報複,朱護衛你功夫了得,可這砦門縣裏,可是還有近萬名的小老百姓呐!而且,大多數,不是老得走不動,就是小童,再就婦道人家,不知楚大人是個什麽打算?”

“我家大人已有話說,隻有百姓們相信我們,願意繼續做龍樾的子民,我們必會竭盡全力護鄉親們周全。”朱月暖留意到周圍的百姓已經聚了過來。

“你也不能光說大話,總得拿出個章法,讓大家夥兒信服吧?”烏老漢搖頭,不太滿意她的答案。

“烏老伯,我們有心,卻也需要鄉親們的幫助。”朱月暖認真的看著他說道,聲音微微提高,幹脆的說道。“正所謂,眾誌成城。我們十幾個人的力量,護下縣衙安然並不是什麽大問題,但要護下整個砦門縣,還需要大家夥兒擰成一股繩,卻不知,縣中百姓可願與我們一同出力?”

“楚大人真的能護住所有百姓?”烏老漢再一次問道。

“烏老伯。我家大人在離家前。已將家中二老安頓,他這次前來赴任,是抱了絕決的心的。我不敢說大人有這個護下所有人的本事,可我知道,他不會輕易的放棄任何一個轄下的子民。”朱月暖鄭重的看著烏老漢,“您也知道。我們都知道砦門縣的情況,可我們還是來了。既然來了,又怎麽會輕言放棄?”

“我自是信你們的,可是,縣中沒有壯年。你們十幾個人怎麽保得住他們?”烏老漢顯然喝得有些多,說話與之前明顯的區別,此時。他更多的是質疑,“除非你們是神仙。”

“就算沒有壯年。不是還有近萬名百姓嗎?保家衛國,並不是隻有兒郎才可以,女子一樣能頂半邊天!”朱月暖擲地有聲的說道,目光環顧,看著四周圍上來的眾人,朗聲問道,“這天下底,沒有辦不成的事兒,隻有不想辦事兒的人!相信這些年來,各位家中沒有壯兒郎支撐,田中地上的活,應該都是女人們在操持吧?那些粗活髒活累活,女人不也都像個兒郎一樣的頂上了嗎?為何保護家園這樣的事,女人便不可以?”

眾人一片寂靜。

朱月暖再一次掃過一眼,趁熱打鐵:“我知道,這麽多年來,大家才不容易,都想著眼前的平靜日子不容易,可是,你們可曾好好想過,這眼前的平靜,就真的是安穩日子嗎?那陀的人說來就來,大家辛苦勞作的成果,他們說拿走就拿走,在他們的眼裏,我們不過是他們的糧倉,是他們圈養的狩獵對象!”

人群後,傳來低低的哭聲。

“或許,你們會想,投靠那陀為他做事,還能圖個安穩,能混口飯吃,可是,你們可知道,龍石關前數戰,虎佑的那些人是怎麽對待我們龍樾的百姓的嗎?”朱月暖大聲問道,也不等他們回答,直接給了答案,“他們將所有投靠的、掠走的龍樾百姓全都趕上戰場,走在第一線,拿他們當炮灰,當開路的先鋒!!因為他們知道,我們龍樾的將士不會不管百姓的生死,他們以此為挾,將我們龍樾的百姓當成墊腳石,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樣的下場,你們還願意去做他們的奴役,去給他們當槍使,去幫他們轉頭對付我們龍樾的百姓們嗎?”

“可是,我們什麽也不會,怎麽反抗他們?”人群裏,阿濃皺著眉憂心的看著朱月暖,一雙靈動的眼眸中含著淚水,卻沒有落下,雙手緊擤著自己的衣襟。

“隻要你們願意,我自然會教你們怎麽做。”朱月暖看向她,緩了語氣。

“阿濃願意追隨護衛哥哥!”阿濃聞言,眼中一亮,立即上前一步對著朱月暖大聲說道。

“阿淺也願意追隨護衛哥哥!”阿濃身邊有個比她嬌小些的姑娘也跳了出來,臉蛋兒紅紅的看著朱月暖。

“我們也願意追隨護衛哥哥~護衛哥哥說東,我們絕不往西~”後麵紛紛站出幾個人,齊聲說道。

朱月暖一瞧,卻是之前見過的那幾位姑娘,她不由衝她們微微一笑:“都是好姑娘!”

幾個姑娘們一聽,頓時嬌羞的低頭。

“朱護衛,這具體要怎麽做?”烏老漢又問。

“是啊,我們要做些什麽?”後麵的人紛紛附聲問道。

“前番拿下那十六人,用的是粗淺的陷阱,這次,事出緊急,我們隻能再用這樣的辦法,具體的,大人已有安排,現在隻缺人手助戰。”朱月暖解釋道,“放心,事情並不難,若學好了,一人對付兩三個尋常的小卒不是問題,至於他們中有功夫的,自然有我和其他護衛們解決。”

“鄉親們,左右是個死,我們拚了吧!”人群中,一長得彪悍的婦人粗聲粗氣的喊道,“老娘忍了這麽多年,終於來了一個能為我男人報仇的縣太爺!沒得說,算我阿蘭一個!”

“好,稍後,會有人來安排具體的事情,大家到時候根據自己所擅長的各自去報到。”朱月暖點頭交待道。

“護衛哥哥,那我們呢?”阿濃搶著問道。

“你們?”朱月暖一愣。

“你不是答應讓我們追隨你了嗎?”阿濃等人齊聲說道,“追隨護衛哥哥,當然是寸步不離啦~~”

朱月暖頓時啞了,愣愣的看著麵前幾人。

“朱護衛,一個好漢還需要三個幫,她們……不錯的。”烏老漢嗬嗬的笑了起來,指著阿濃等人說道。

“也好。”朱月暖認真的打量了幾人一遍,微一沉吟,說道,“跟我做事,會很辛苦的,你們不怕嗎?”

“不怕~”眾人齊齊搖頭。

“我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們必須無條件服從。”朱月暖又道。

“可以!”

“好吧。”朱月暖點頭,又瞧了瞧她們,“各自回家換身方便做事的衣服,來縣衙找我。”

“是,護衛哥哥!”姑娘們頓時高興的歡呼起來。

“我姓朱,以後就叫我朱護衛吧。”朱月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轉向烏老漢,“烏老伯,您可以跟我一起回縣衙嗎?有些事還得請教您,還有,縣裏可有通曉附近地形的鄉親?或是知曉那陀動向的也可以,請一並同行,我們需要了解各種細節,方便行動。”

“老漢願往。”立即有人附應。

“請。”朱月暖恭敬的拱手,退到一邊延請。

“朱哥哥,我們馬上到哦。”阿濃甜甜的喊了一聲,拉著阿淺鑽進了人群。

其他姑娘們不甘示弱的四散。

朱月暖帶著烏老漢和幾位老者一起回衙,路上遇到了南新山和莫江春,把剛剛的事情告訴了他們,讓他們去找胡林一起各自分配人手。

在縣衙二堂的空房間坐定,幾人紛紛說起了那陀的事。

“那陀看起來應該才三十多歲,因為十年前他第一次來砦門縣時,看著就和大人差不多。”

“他們那家是虎佑屈平縣的,原本是個商戶,後來他爹花錢捐了個什麽百戶,五年前,老百戶死了之後,那陀的幾個兄弟搶這個官,死了兩個,那陀搶到了官,現在手下還有兩個弟弟都跟著他做事。”

“那天晚上來的帶頭的,就是他三弟那索。”

“據說,那陀唯一的親弟弟就是那索,另一個叫那連,是小妾生的。”

“這麽說,那陀是必來了。”朱月暖插了一句,眉頭皺得緊緊的。

“不僅必來,隻怕很快就要來了。”烏老漢瞧了瞧她。

“他們有多少人?”朱月暖忙問道。

“起碼有好幾百號人呢。”另一位老者插話,“不過,我們從來沒見過那陀親自出馬,一般來砦門的都是那索和尋連,這兩個之間還有些不和,有幾次還因為糧草的事,互相搶過糧,打起來過。”

“那他們各自的人有多少?誰勝了?”朱月暖忙問道。

“那幾次,每人好像都帶著三四十個的樣子,那索根本不是那連的對手,被摁在地上打的,一點兒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隻不過後來,那連再來時,臉上身上都帶著傷,也不知道被誰給傷了。”

“毫無疑問,挨他的人必是那陀。”烏老漢接話道,“這次要是來的那連,還好辦,要是來得那陀,那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