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人情

朱月暖坐在書房,麵前鋪著烏百槐口述楚宜桐代筆的兩封遺書。

一邊幾上燃著一支安神香,一縷陽光透入東窗,顆粒無遺。

楚宜桐緩步進門,靜靜的看了看朱月暖,走了過去,給她倒上一杯熱茶放在麵前,才柔聲說道:“暖暖,靈堂便設在衙門,隻是這靈柩……”

“回家的路太遠,一路上翻山越嶺,扶靈總有不便,況且,多事之秋,也不是扶靈回鄉的時候。”朱月暖收回目光,抬手揉搓了一下臉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他,“隻是……爹都不能見最後一麵……”

楚宜桐伸手攬住她,輕撫著她的頭頂,柔聲說道:“這些都交給我,回房好好歇一會兒,你一晚沒闔眼了,當心身子。”

“你有辦法?”朱月暖聞言抬頭,希翼的看著他問道。

“長途跋涉確實不宜,可若是接嶽父來砦門一趟,總有辦法的。”楚宜桐輕摩著她的臉,寬慰道。

“有辦法嗎?”朱月暖依然追問。

“有,如今離夏日尚遠,我立即派人聯係那陀,想辦法從那些部族首領手中收購些冰塊回來,這邊便派人加急傳信,再讓悅茶帶人輕裝簡從去接應嶽父,如此半月餘便可到達。”楚宜桐點頭,說起自己的辦法。

“也好……到時候,是將爺爺迎回家中還是送返爺爺的祖籍,都有爹做主吧。”朱月暖長長一歎,閉上眼靠在他懷裏,抬手環住他的腰,低語道,“靈堂還是設在商行吧。爺爺是布衣,衙門總歸是公家的地方。”

“娘已經將靈堂布置好了,他是你爺爺,便也是我爺爺,長輩過世,設奠祭拜,天經地義。你就不要操心了。”楚宜桐搖頭。“恩師那裏,我也派人送了信,他所托之事總得有個交待。”

“沒想到。烏大人居然是堂叔。”朱月暖的語氣有些飄。

“這些事我會安排。”楚宜桐微彎了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柔聲哄道,“聽話。乖乖的去睡覺,接下去還得守靈呢。還有得你忙的時候。”

“嗯。”朱月暖仰頭,看著他關切的目光,點了點頭。

烏老漢是朱月暖親爺爺的消息很快傳開,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

第五日。冰棺便運到了砦門,那陀親自押送,在靈堂上了香。轉到了守靈的朱月暖身邊,蹲著寬慰道:“節哀。”

朱月暖一抬頭。不由驚訝:“你……”

“緊趕慢趕,還是花了這許多日,不過餘下的還在陸續送過來,不必擔心。”那陀衝她展顏一笑,站了起來,“我還有事與楚大人商量,告辭。”

“多謝~”朱月暖躬身。

那陀笑了笑,轉身出去。

楚宜桐已經等在二堂書房裏,看到那陀過去,主動迎了出來,正色作揖:“多謝那兄鼎力相助。”

“好說。”那陀隨意的還了還禮,意味深長的看了楚宜桐一眼,“我這也是為了朱護衛。”

“請。”楚宜桐淺笑,微退開一步,請那陀進門。

“朱護衛的救命之恩,助我複仇之恩,又豈是區區幾車冰塊能還的?所以,楚大人不必言謝,生分了。”那陀邊走,邊晃著手指,笑得開心。

楚宜桐溫和看著他,笑道:“她素來重情義,恩怨分明,那兄這許多年來不曾染指砦門,助你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你就不好奇我說的複仇之恩是什麽意思嗎?”那陀落座,睨著他問道。

“那兄說的是那次她馴狼之行嗎?”楚宜桐絲毫不意外,“那兄助她得了狼兵,她助那兄,也不過是還那兄的一份恩情,二來對她的狼兵實戰也是極有好處的,那兄不必放在心上。”

“我能把楚大人的意思理解為,大人不想與我有什麽牽扯嗎?”那陀似笑非笑的問。

“那兄莫要誤會,我隻是覺得,你我之間的合作,似乎沒有所謂的恩情會更方便些吧。”楚宜桐並不接他的招,坦然看著那陀,笑道,“那兄,你我也算是合作多次,若真要細究那等恩呀情的,隻怕也算不清楚了吧?”

“那倒也是。”那陀盯著他,忽然笑了,冒出一句,“看來你們已經和好了,唉,我是來晚一步了。”

“就算我夫妻真的緣盡,以那兄的身份,隻怕來得再早也是無用。”楚宜桐抬手給那陀和自己倒了兩杯茶。

那陀聞言,目光在楚宜桐身上一定,失笑搖頭:“沒想到楚大人謙謙君子也會往人心上紮刀,見識了。”

“謙謙君子?”楚宜桐不由輕笑,“那兄,你覺得我所做的,真的是君子能為嗎?”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那陀正色說道,“楚大人為百姓謀福,就算有違某些人的規矩,那又如何?總好過那些滿嘴仁義道德、暗地裏卻叛國叛民的偽君子吧?”

楚宜桐衝著那陀抱了抱拳:“謝那兄看得起。”

“就是這虛禮多了些,不如月暖爽直。”那陀擺了擺手,“楚大人,不介意我直呼她的閨名吧?”

“如我介意,那兄便不喊嗎?”楚宜桐抿了一口茶,略調了調坐姿,看著他正色說道,“那兄,我還有一事需要你幫忙。”

“說來聽聽。”那陀舉著茶杯示意。

楚宜桐略傾了傾身,細細說起他要托付的事情。

“也就是說,那些人殺了月暖的爺爺?”那陀認真的聽完,也沒表態,反而開口就問道。

楚宜桐微訝,看了那陀幾眼,笑道:“那兄要這麽想,也沒錯。”

“好,這事兒我接了,不過楚大人可得記好了,我是幫她報仇,與官府無關,與你嘛……如果將來你還是她的夫婿,這人情還是要落到你頭上的。”那陀繞口令似的說道,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來。

楚宜桐跟著起身:“不提將來,那兄的人情,楚某銘記。”

“不怕某些人彈劾你通敵賣國?”那陀笑問。

“方才那兄也說了,你是助我家內子一臂之力,與官府無關,如此,便也與砦門縣令無關,欠那兄人情的也隻是楚宜桐罷了。”楚宜桐負手而笑。

“好,那某記住楚兄這番話了。”那陀放聲朗笑,告辭離去。(。)。。